意外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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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晚餐和好客，然後就在兩人注視下，開槍擊斃他。
這太可惡了，這是怯懦，這是最惡劣的背叛行徑。
然而，她還有其他路可走嗎？沒有其他路可走了。
藏身某處等待着，在他出了出租車，走上門道進口處時開槍射擊他？上樓去，按他門鈴，等他開門出來時射擊，讓他措手不及，毫無戒備？那都是暗殺的勾當，比如黑社會啦，嫉妒的女人啦，昔日有着難以釋懷的怨恨的生意夥伴等才會這麼幹。
她可不是暗殺者，這次也不是那種暗殺。
這次是為了履行一個神聖的誓言而做的殺人行徑。
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隻有這條路了，公然地，對着他的臉，可能的話在他臨死前讓他明白為什麼。
&ldquo我覺得你看起來臉色有點蒼白，就在剛才。
&rdquo他說。
她笑了笑，沒有否認。
&ldquo但現在你臉色不白了。
&rdquo 他在咖啡裡摻入軒尼詩酒，然後兩手各端一杯。
&ldquo我們端着咖啡去那裡，好嗎？&rdquo他的頭朝沙發示意，&ldquo斯塔爾和我總是這樣的，隻要我們在家吃飯。
但不是經常在家吃。
&rdquo 她站起來，走了過去，兩人又重新坐在剛才坐的地方，在沙發的兩端。
距離約五英尺。
确實沒什麼理由讓他們坐得更近些。
可我還是不知道，她心想。
我得設法從他那裡了解一下。
我還是不知道究竟為什麼她離開了他。
&ldquo這沒有傷害到你吧？&rdquo她很直截了當地問他。
&ldquo沒有什麼？&rdquo &ldquo沒有讓你回想起什麼嗎？&rdquo &ldquo噢，咖啡。
不，這類小事沒關系。
沒什麼相同的。
杯子不一樣了。
和我一起喝咖啡的姑娘不是同一個人了。
唯有我還是同一個男人。
&rdquo随即他的痛苦來了，又消失了，&ldquo唯一傷害我的是一件大事&mdash&mdash她離開了我。
&rdquo 現在，我得讓他說下去。
我得讓他說下去。
唱片終于到頭了。
最後輕輕地&ldquo咔哒&rdquo了一聲，幾乎突然停止了。
他轉頭朝它看看，然後又征詢地看看她。
&ldquo不要了。
&rdquo她簡短地說，幾乎有點使勁地做了個手掌切下去的手勢。
該死的唱機，真不是時候，她心想。
&ldquo是不是挺突然的，她離開你？&rdquo她一直向他探身過去了一點。
她意識到了，又強迫自己往後倚靠了。
&ldquo可怕的突然，糟糕透頂的突然。
&rdquo他一口把杯子裡剩下的咖啡喝完了，不像是喝咖啡，更像是喝白蘭地，她猜測。
&ldquo有時這麼做倒是更仁慈一點，有時不是。
&rdquo &ldquo在愛情裡，這永遠不是仁慈。
&rdquo 我現在也不仁慈，我對你這麼做，是嗎？可我必須得知道。
噢，我必須得知道&mdash&mdash我為什麼要殺你。
&ldquo再來一杯吧，&rdquo她說，虛情假意的同情&mdash&mdash其實半是虛情假意，&ldquo當你喝着酒，你就容易說出來。
當你說出來了，你就更容易忍受。
&rdquo 他感激地看看她。
&ldquo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你看看，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說。
&rdquo &ldquo現在有了。
&rdquo她哄騙似的說。
他在酒杯裡倒了軒尼詩，大約四分之一杯。
然後他端在手裡前後晃動着。
她抓住這個機會。
如果她隻是坐着幹等，也許他就不說下去了。
&ldquo有過争吵嗎&mdash&mdash就在之前？&rdquo &ldquo沒有時間争吵。
&rdquo &ldquo噢。
&rdquo她說。
&ldquo開始時是某種發作。
我不知道最後她會離開我的。
我直到幾個星期後才明白過來。
&rdquo &ldquo但你說&mdash&mdash&rdquo 現在來了。
開始了。
開始說了就沒什麼可以阻止了。
好比你擰開了水龍頭後，龍頭的把柄斷了。
或者好比一塊岩石從岩石坡上滾下去了。
他指向靠近對面牆壁的地方，離他們稍遠點。
&ldquo她倒在那裡的地毯上。
看到我指的地方嗎？她極其突然地倒了下去。
像塊石頭一樣硬邦邦地倒下去了。
&rdquo仿佛是讓她放心，他說，&ldquo不是同一塊地毯。
别緊張。
我已經換過了。
&rdquo &ldquo疾病？&rdquo &ldquo開始我不知道，說不出來。
她有意識，她的眼睛一直睜開着。
但她不能說話，或者不願說話。
她不斷劇烈扭動，好像是抽搐。
嘴裡流出白沫，一陣一陣地噴出來。
銀白色，一小攤一小攤泡沫。
所以我以後換了地毯。
她開始啃咬地毯。
她用牙齒啃出一小撮一小撮地毯毛。
&rdquo 此刻，他臉上淌下了汗水。
斯塔爾？難道這就是以後躺在我懷裡死去的同一個斯塔爾？她是那麼的安靜謙遜。
&ldquo不會是偶發性的精神失&mdash&mdash？&rdquo &ldquo不，&rdquo他馬上說，沒等她把話說完，&ldquo我幫不了她。
每次發作時，我試圖靠近她，她就變得更糟。
如果我試圖把她抱起來，她會扭動得更兇猛。
實在無法控制了。
她全身會抽搐，幾乎就像一個病人經受電擊療法一樣。
&rdquo 他咽了口酒。
他看起來仿佛繼續說下去會把喉嚨膜扯破一般。
&ldquo我最後隻好打電話叫救護車。
實習醫生就在她躺着的地上給她做了檢查。
他說是休克，急性休克，情緒性休克。
他說在士兵身上見過，在朝鮮戰争期間。
他給她打了一針讓她安靜，當然，再送她去醫院。
&rdquo 此時，他又喝了口酒，更糟的一口，更傷感情的一口。
她抓住機會，把手提包拉開了一點，僅僅是她手掌大小，伸手進去，抽出一條手帕。
上面灑了點科隆香水，但也無濟于事。
她把手帕遞向他，他伸手接過，擦了擦濕淋淋的前額，然後緊緊捏在手掌裡。
&ldquo她躺在擔架上從那扇門裡被擡了出去，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
至今我再也沒能見到她。
從那個夜晚起，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rdquo &ldquo可是&mdash&mdash你怎麼沒和她一起去醫院？難道丈夫在妻子發了那樣的病時不是通常都陪她一起去嗎？&rdquo &ldquo她不讓我去。
她的病持續得太可怕了。
你看，那一針沒那麼快就起作用，她一定是聽到我說和她一起上救護車去，她就開始呻吟，懇請他們别讓我靠近她，她不想讓我靠近她。
最後，那個實習醫生把我拉到一旁說，如果我不去也許更好。
這個建議似乎在她身上發生了興奮的作用。
等一下，給她一點時間安靜下來。
他還說，他不覺得有什麼可擔心的，那隻不過是某種神經系統的危機。
&ldquo所以，我就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整整一夜。
&rdquo 他突然停下來了，看了她一眼，眼神很特别。
他說，&ldquo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一切？&rdquo &ldquo我不知道，&rdquo瑪德琳平靜地說，&ldquo有時每個人都覺得有必要告訴某人什麼事情&mdash&mdash這次，我就是那個人。
&rdquo她随即補充說，&ldquo說完吧。
你已經對我說了那麼多，再說下去也無關緊要。
我很想聽聽後來怎麼了。
&rdquo &ldquo後來的事就很少了，&rdquo他說，&ldquo我給他們時間送她去醫院，然後我給醫院打了電話。
他們已經讓她進了病房&mdash&mdash我安排了一個單人病房&mdash&mdash他們說她已經睡着了。
&ldquo我一整夜都站着。
第二天，我首先就去了醫院，他們告訴我，她休息得很安靜，但我必須要有耐心，我還不能見她，她還不能受到任何打擾。
&ldquo晚上我又去了。
那裡換了個護士值班，也對我說了同樣的話。
&ldquo哦，開始的三天，也許是四天，我能理解，我能接受。
&rdquo他攥緊了拳頭，然後又攤開手指，&ldquo可是一連三個星期&mdash&mdash三個星期&mdash&mdash三個星期&mdash&mdash&rdquo他一連說了三次&mdash&mdash&ldquo我每天去醫院兩次。
共去了四十二次。
在這幾個星期裡，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終于明白了。
開始時可能是醫院有規定，但這次是她自己決定不讓我見她了。
她一定是決心拒絕我見她，吩咐他們别讓我進去。
我甚至連打個電話給她都不行。
每次總是護士來接電話，就是不讓我和她說話。
我試圖寫信，可信件都沒打開就退回來了，塞在醫院打印的信封套裡。
&rdquo &ldquo後來呢？&rdquo &ldquo後來，第四十二次我去醫院時是第二十一天的晚上。
那次我得到了不同的信息，護士告訴我說她已經在那天上午出院了，沒有留下任何轉信地址。
他們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rdquo 他沉默了片刻，她認為他已經說完了。
但是，還沒有。
突然，他又說了下去，&ldquo那個護士很老于世故，你知道的，這些護士都是。
她很仔細地看着我說，&lsquo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赫裡克先生。
她沒對我說，我也不想知道，這與我無關。
但是，難道您不認為，為了她的緣故，從現在起，您離她遠點不是更好嗎？别去追蹤她，别去找她。
那個年輕姑娘在我們這裡幾個星期了，她不笨，她也沒有做作。
她真的是得了病。
&rsquo她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一個非常小的信封，就是那種她們放藥片和膠囊之類小東西的紙袋，交給了我。
它封了口，外面沒寫字。
我沒撕開，拿着回家了。
&rdquo &ldquo裡面是什麼？&rdquo她問，看到他明顯地停頓了。
&ldquo你真希望我告訴你裡面是什麼？你不想讓我有所保留，是嗎？&rdquo 她一隻掌心面向上的手很沉着地做了個手勢。
&ldquo裡面是我們的結婚戒指，她的那隻，我給她買的。
還有另一樣東西，太可怕了。
我想沒有一個丈夫會得到這種東西的，從他妻子那裡，從他出走的妻子那裡。
&rdquo 他再次顯得不能說了，但這次她沒再催問。
&ldquo一張廁紙。
已經弄髒了。
它包着戒指。
戒指就被裹在其中。
&rdquo 她縮回手捂在嘴上，條件反射地感到驚愕。
之後，他不再說什麼了。
他已經告訴了她最終的事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現在該她說話了，說完之後，讓他去死吧。
&ldquo我曾見過斯塔爾一次。
&rdquo她平淡随和地說。
她可以看得出他沒認為她在說真話。
&ldquo你什麼？你說什麼？&rdquo &ldquo我曾見過斯塔爾一次。
&rdquo &ldquo她離開我之後？&rdquo &ldquo她離開你之後，對。
&rdquo 他臉上顯出了希望之光，這麼快。
如同一片激情的火焰。
他兩眼發亮，充滿希望，顯得英俊了。
&ldquo不，不。
&rdquo她馬上說道，臉色冷峻地對他擺擺手。
&ldquo别抱希望。
别。
如果你抱希望，你會加倍地受到傷害。
&rdquo 他的臉色再次面如死灰，失去希望了。
天哪，他是多麼愛她啊，她心想。
可是，他究竟對她幹了什麼呢&mdash&mdash？ 他的嘴張開着，無聲地乞求，靜默地懇求着。
&ldquo是的，我會告訴你。
我會把一切告訴你，一切。
就像你把你的故事告訴了我，從你嘴裡，我會把我的故事告訴你，從我嘴裡。
真有趣，我們兩個居然會碰到一起的，把兩個故事拼到一起，我們就得到了完整的故事。
是不是很有趣？&rdquo &ldquo快講。
&rdquo他喘息着說，幾乎像個快要幹渴而死的人。
&ldquo那是去年五月，一年前。
我打算自殺。
&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你想知道？很難記得當時是為什麼了。
因為生活沒有意義了，我想。
因為&mdash&mdash就是因為。
我有把手槍，父親留給我的唯一财産，他酗酒而死了。
我把槍頂着腦袋，真的扣動了扳機，可是，槍沒響。
&rdquo &ldquo真是奇迹。
&rdquo他吸了口氣。
&ldquo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覺得重生了。
我跳了起來，正想去快樂地跳舞唱歌一番。
我就把槍一扔。
結果&mdash&mdash&rdquo &ldquo怎麼了？&rdquo &ldquo手槍走火了。
子彈射出窗戶。
你肯定想聽嗎？你肯定嗎？&rdquo &ldquo别折磨我。
&rdquo &ldquo那就是我遇見斯塔爾的時候，她是被子彈射中的人，她死在了我的懷裡。
&rdquo 她停下了。
沒什麼可對他說了。
她在思忖，他會哭嗎？他會呻吟嗎？他會幹什麼？如果他這樣的話，她會看輕他&mdash&mdash她不喜歡啜泣的男人&mdash&mdash可是，她又有什麼權利去規定他以哪種方式表達哀痛呢？ 好一會兒他一動不動，就呆呆地坐在那裡，一臉茫然。
然後，他端起白蘭地酒杯。
她覺得他要一口喝幹了。
可他卻站了起來，震驚得不知所措，身高六英尺的他。
隻見他猛地把酒杯一扔，酒變成了琥珀色的彩虹雨灑向整個房間，酒杯砸在牆上，爆裂成數百個碎片。
&ldquo謝謝，生活！&rdquo他高聲吼叫着&mdash&mdas
這太可惡了，這是怯懦，這是最惡劣的背叛行徑。
然而，她還有其他路可走嗎？沒有其他路可走了。
藏身某處等待着，在他出了出租車，走上門道進口處時開槍射擊他？上樓去，按他門鈴，等他開門出來時射擊，讓他措手不及，毫無戒備？那都是暗殺的勾當，比如黑社會啦，嫉妒的女人啦，昔日有着難以釋懷的怨恨的生意夥伴等才會這麼幹。
她可不是暗殺者，這次也不是那種暗殺。
這次是為了履行一個神聖的誓言而做的殺人行徑。
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隻有這條路了，公然地，對着他的臉，可能的話在他臨死前讓他明白為什麼。
&ldquo我覺得你看起來臉色有點蒼白，就在剛才。
&rdquo他說。
她笑了笑，沒有否認。
&ldquo但現在你臉色不白了。
&rdquo 他在咖啡裡摻入軒尼詩酒，然後兩手各端一杯。
&ldquo我們端着咖啡去那裡，好嗎？&rdquo他的頭朝沙發示意，&ldquo斯塔爾和我總是這樣的，隻要我們在家吃飯。
但不是經常在家吃。
&rdquo 她站起來，走了過去，兩人又重新坐在剛才坐的地方，在沙發的兩端。
距離約五英尺。
确實沒什麼理由讓他們坐得更近些。
可我還是不知道，她心想。
我得設法從他那裡了解一下。
我還是不知道究竟為什麼她離開了他。
&ldquo這沒有傷害到你吧？&rdquo她很直截了當地問他。
&ldquo沒有什麼？&rdquo &ldquo沒有讓你回想起什麼嗎？&rdquo &ldquo噢，咖啡。
不，這類小事沒關系。
沒什麼相同的。
杯子不一樣了。
和我一起喝咖啡的姑娘不是同一個人了。
唯有我還是同一個男人。
&rdquo随即他的痛苦來了，又消失了，&ldquo唯一傷害我的是一件大事&mdash&mdash她離開了我。
&rdquo 現在，我得讓他說下去。
我得讓他說下去。
唱片終于到頭了。
最後輕輕地&ldquo咔哒&rdquo了一聲，幾乎突然停止了。
他轉頭朝它看看，然後又征詢地看看她。
&ldquo不要了。
&rdquo她簡短地說，幾乎有點使勁地做了個手掌切下去的手勢。
該死的唱機，真不是時候，她心想。
&ldquo是不是挺突然的，她離開你？&rdquo她一直向他探身過去了一點。
她意識到了，又強迫自己往後倚靠了。
&ldquo可怕的突然，糟糕透頂的突然。
&rdquo他一口把杯子裡剩下的咖啡喝完了，不像是喝咖啡，更像是喝白蘭地，她猜測。
&ldquo有時這麼做倒是更仁慈一點，有時不是。
&rdquo &ldquo在愛情裡，這永遠不是仁慈。
&rdquo 我現在也不仁慈，我對你這麼做，是嗎？可我必須得知道。
噢，我必須得知道&mdash&mdash我為什麼要殺你。
&ldquo再來一杯吧，&rdquo她說，虛情假意的同情&mdash&mdash其實半是虛情假意，&ldquo當你喝着酒，你就容易說出來。
當你說出來了，你就更容易忍受。
&rdquo 他感激地看看她。
&ldquo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
你看看，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說。
&rdquo &ldquo現在有了。
&rdquo她哄騙似的說。
他在酒杯裡倒了軒尼詩，大約四分之一杯。
然後他端在手裡前後晃動着。
她抓住這個機會。
如果她隻是坐着幹等，也許他就不說下去了。
&ldquo有過争吵嗎&mdash&mdash就在之前？&rdquo &ldquo沒有時間争吵。
&rdquo &ldquo噢。
&rdquo她說。
&ldquo開始時是某種發作。
我不知道最後她會離開我的。
我直到幾個星期後才明白過來。
&rdquo &ldquo但你說&mdash&mdash&rdquo 現在來了。
開始了。
開始說了就沒什麼可以阻止了。
好比你擰開了水龍頭後，龍頭的把柄斷了。
或者好比一塊岩石從岩石坡上滾下去了。
他指向靠近對面牆壁的地方，離他們稍遠點。
&ldquo她倒在那裡的地毯上。
看到我指的地方嗎？她極其突然地倒了下去。
像塊石頭一樣硬邦邦地倒下去了。
&rdquo仿佛是讓她放心，他說，&ldquo不是同一塊地毯。
别緊張。
我已經換過了。
&rdquo &ldquo疾病？&rdquo &ldquo開始我不知道，說不出來。
她有意識，她的眼睛一直睜開着。
但她不能說話，或者不願說話。
她不斷劇烈扭動，好像是抽搐。
嘴裡流出白沫，一陣一陣地噴出來。
銀白色，一小攤一小攤泡沫。
所以我以後換了地毯。
她開始啃咬地毯。
她用牙齒啃出一小撮一小撮地毯毛。
&rdquo 此刻，他臉上淌下了汗水。
斯塔爾？難道這就是以後躺在我懷裡死去的同一個斯塔爾？她是那麼的安靜謙遜。
&ldquo不會是偶發性的精神失&mdash&mdash？&rdquo &ldquo不，&rdquo他馬上說，沒等她把話說完，&ldquo我幫不了她。
每次發作時，我試圖靠近她，她就變得更糟。
如果我試圖把她抱起來，她會扭動得更兇猛。
實在無法控制了。
她全身會抽搐，幾乎就像一個病人經受電擊療法一樣。
&rdquo 他咽了口酒。
他看起來仿佛繼續說下去會把喉嚨膜扯破一般。
&ldquo我最後隻好打電話叫救護車。
實習醫生就在她躺着的地上給她做了檢查。
他說是休克，急性休克，情緒性休克。
他說在士兵身上見過，在朝鮮戰争期間。
他給她打了一針讓她安靜，當然，再送她去醫院。
&rdquo 此時，他又喝了口酒，更糟的一口，更傷感情的一口。
她抓住機會，把手提包拉開了一點，僅僅是她手掌大小，伸手進去，抽出一條手帕。
上面灑了點科隆香水，但也無濟于事。
她把手帕遞向他，他伸手接過，擦了擦濕淋淋的前額，然後緊緊捏在手掌裡。
&ldquo她躺在擔架上從那扇門裡被擡了出去，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她。
至今我再也沒能見到她。
從那個夜晚起，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rdquo &ldquo可是&mdash&mdash你怎麼沒和她一起去醫院？難道丈夫在妻子發了那樣的病時不是通常都陪她一起去嗎？&rdquo &ldquo她不讓我去。
她的病持續得太可怕了。
你看，那一針沒那麼快就起作用，她一定是聽到我說和她一起上救護車去，她就開始呻吟，懇請他們别讓我靠近她，她不想讓我靠近她。
最後，那個實習醫生把我拉到一旁說，如果我不去也許更好。
這個建議似乎在她身上發生了興奮的作用。
等一下，給她一點時間安靜下來。
他還說，他不覺得有什麼可擔心的，那隻不過是某種神經系統的危機。
&ldquo所以，我就在房間裡踱來踱去，整整一夜。
&rdquo 他突然停下來了，看了她一眼，眼神很特别。
他說，&ldquo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一切？&rdquo &ldquo我不知道，&rdquo瑪德琳平靜地說，&ldquo有時每個人都覺得有必要告訴某人什麼事情&mdash&mdash這次，我就是那個人。
&rdquo她随即補充說，&ldquo說完吧。
你已經對我說了那麼多，再說下去也無關緊要。
我很想聽聽後來怎麼了。
&rdquo &ldquo後來的事就很少了，&rdquo他說，&ldquo我給他們時間送她去醫院，然後我給醫院打了電話。
他們已經讓她進了病房&mdash&mdash我安排了一個單人病房&mdash&mdash他們說她已經睡着了。
&ldquo我一整夜都站着。
第二天，我首先就去了醫院，他們告訴我，她休息得很安靜，但我必須要有耐心，我還不能見她，她還不能受到任何打擾。
&ldquo晚上我又去了。
那裡換了個護士值班，也對我說了同樣的話。
&ldquo哦，開始的三天，也許是四天，我能理解，我能接受。
&rdquo他攥緊了拳頭，然後又攤開手指，&ldquo可是一連三個星期&mdash&mdash三個星期&mdash&mdash三個星期&mdash&mdash&rdquo他一連說了三次&mdash&mdash&ldquo我每天去醫院兩次。
共去了四十二次。
在這幾個星期裡，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終于明白了。
開始時可能是醫院有規定，但這次是她自己決定不讓我見她了。
她一定是決心拒絕我見她，吩咐他們别讓我進去。
我甚至連打個電話給她都不行。
每次總是護士來接電話，就是不讓我和她說話。
我試圖寫信，可信件都沒打開就退回來了，塞在醫院打印的信封套裡。
&rdquo &ldquo後來呢？&rdquo &ldquo後來，第四十二次我去醫院時是第二十一天的晚上。
那次我得到了不同的信息，護士告訴我說她已經在那天上午出院了，沒有留下任何轉信地址。
他們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rdquo 他沉默了片刻，她認為他已經說完了。
但是，還沒有。
突然，他又說了下去，&ldquo那個護士很老于世故，你知道的，這些護士都是。
她很仔細地看着我說，&lsquo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赫裡克先生。
她沒對我說，我也不想知道，這與我無關。
但是，難道您不認為，為了她的緣故，從現在起，您離她遠點不是更好嗎？别去追蹤她，别去找她。
那個年輕姑娘在我們這裡幾個星期了，她不笨，她也沒有做作。
她真的是得了病。
&rsquo她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一個非常小的信封，就是那種她們放藥片和膠囊之類小東西的紙袋，交給了我。
它封了口，外面沒寫字。
我沒撕開，拿着回家了。
&rdquo &ldquo裡面是什麼？&rdquo她問，看到他明顯地停頓了。
&ldquo你真希望我告訴你裡面是什麼？你不想讓我有所保留，是嗎？&rdquo 她一隻掌心面向上的手很沉着地做了個手勢。
&ldquo裡面是我們的結婚戒指，她的那隻，我給她買的。
還有另一樣東西，太可怕了。
我想沒有一個丈夫會得到這種東西的，從他妻子那裡，從他出走的妻子那裡。
&rdquo 他再次顯得不能說了，但這次她沒再催問。
&ldquo一張廁紙。
已經弄髒了。
它包着戒指。
戒指就被裹在其中。
&rdquo 她縮回手捂在嘴上，條件反射地感到驚愕。
之後，他不再說什麼了。
他已經告訴了她最終的事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現在該她說話了，說完之後，讓他去死吧。
&ldquo我曾見過斯塔爾一次。
&rdquo她平淡随和地說。
她可以看得出他沒認為她在說真話。
&ldquo你什麼？你說什麼？&rdquo &ldquo我曾見過斯塔爾一次。
&rdquo &ldquo她離開我之後？&rdquo &ldquo她離開你之後，對。
&rdquo 他臉上顯出了希望之光，這麼快。
如同一片激情的火焰。
他兩眼發亮，充滿希望，顯得英俊了。
&ldquo不，不。
&rdquo她馬上說道，臉色冷峻地對他擺擺手。
&ldquo别抱希望。
别。
如果你抱希望，你會加倍地受到傷害。
&rdquo 他的臉色再次面如死灰，失去希望了。
天哪，他是多麼愛她啊，她心想。
可是，他究竟對她幹了什麼呢&mdash&mdash？ 他的嘴張開着，無聲地乞求，靜默地懇求着。
&ldquo是的，我會告訴你。
我會把一切告訴你，一切。
就像你把你的故事告訴了我，從你嘴裡，我會把我的故事告訴你，從我嘴裡。
真有趣，我們兩個居然會碰到一起的，把兩個故事拼到一起，我們就得到了完整的故事。
是不是很有趣？&rdquo &ldquo快講。
&rdquo他喘息着說，幾乎像個快要幹渴而死的人。
&ldquo那是去年五月，一年前。
我打算自殺。
&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你想知道？很難記得當時是為什麼了。
因為生活沒有意義了，我想。
因為&mdash&mdash就是因為。
我有把手槍，父親留給我的唯一财産，他酗酒而死了。
我把槍頂着腦袋，真的扣動了扳機，可是，槍沒響。
&rdquo &ldquo真是奇迹。
&rdquo他吸了口氣。
&ldquo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覺得重生了。
我跳了起來，正想去快樂地跳舞唱歌一番。
我就把槍一扔。
結果&mdash&mdash&rdquo &ldquo怎麼了？&rdquo &ldquo手槍走火了。
子彈射出窗戶。
你肯定想聽嗎？你肯定嗎？&rdquo &ldquo别折磨我。
&rdquo &ldquo那就是我遇見斯塔爾的時候，她是被子彈射中的人，她死在了我的懷裡。
&rdquo 她停下了。
沒什麼可對他說了。
她在思忖，他會哭嗎？他會呻吟嗎？他會幹什麼？如果他這樣的話，她會看輕他&mdash&mdash她不喜歡啜泣的男人&mdash&mdash可是，她又有什麼權利去規定他以哪種方式表達哀痛呢？ 好一會兒他一動不動，就呆呆地坐在那裡，一臉茫然。
然後，他端起白蘭地酒杯。
她覺得他要一口喝幹了。
可他卻站了起來，震驚得不知所措，身高六英尺的他。
隻見他猛地把酒杯一扔，酒變成了琥珀色的彩虹雨灑向整個房間，酒杯砸在牆上，爆裂成數百個碎片。
&ldquo謝謝，生活！&rdquo他高聲吼叫着&mdash&md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