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冤魂

關燈
下了。

     撞擊之下,那把手槍&ldquo砰&rdquo地走火發射了。

     房間窄小,槍聲震耳。

    她吓得不敢喘氣,心提到了嗓子眼。

    槍聲漸消,她想都沒想就迅速前去關掉了收音機,槍聲之後陷入了一陣完全的寂靜。

     子彈射到哪裡去了? 她發瘋似的伸手在全身亂摸一通,仿佛是自己很可能已經中彈了卻沒感覺到似的。

    這可真是諷刺!舉槍自殺不成,卻在幾分鐘後又意外射傷了自己。

    但是,是子彈沒有打中她。

     原來還真有一顆子彈呢。

    房間裡彌漫着一股彈藥味,天鵝絨包上面出現一個黑乎乎的小洞,子彈穿射而出之處。

     她在牆上尋找彈孔,在房間裡查找任何打壞的物件。

    什麼都沒有。

     随後,仿佛是受到磁力吸引似的,她兩眼不由自主地望向敞開的窗戶。

     她正凝視着窗戶時就聽到了窗外有人在呻吟。

     一個女人躺在人行道上,獨自一人。

    這個年輕姑娘,呻吟着,抽泣着,腦袋擱在瑪德琳的膝蓋上。

     這個姑娘就在瑪德琳住房大街對面的人行道上胸口中彈了。

    胸口中彈,出血了,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流出。

    她試圖聚集目光,努力想開口說什麼。

     人們正在聚攏過來。

    有人高聲詢問,也有人做了回答。

     她是誰? 哎呀,她就住在附近。

     誰開槍打她? 哦,有輛車子經過時向她開了槍。

    某個瘋子吧,或是某個尋樂殺人狂吧,駕車經過安靜的街區,搖下車窗玻璃,随意開槍取樂。

     天哪,就在這裡?就在這個街區? 真該死,這事哪裡都會發生。

    就是一個瘋子拿着槍,心懷仇恨罷了。

    就這麼回事。

    這事哪裡都會有,對什麼人都這麼幹。

    某個瘋子會從窗口開槍,某個神經病射殺小孩子,某個瘋人拿刀刺搭車人什麼的。

    或者就像這次,從開着的車裡胡亂開槍。

     這些喧雜的聲音對瑪德琳如同背景音樂一般,她充耳不聞。

    她幾乎沒聽清他們說什麼,因為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沒有從經過的車子裡開槍這回事,雖說死神任性随意,湊巧找上了這個年輕姑娘。

     她的槍,她父親的槍。

    那把手槍饒了瑪德琳不死,卻攫取了這個年輕姑娘的命。

    真是說對了,劍不血刃是無法插回劍鞘的;在台上公開展示的槍還得在落幕前開上一槍才行。

     現在落幕了,原本的喜劇變成了悲劇。

     一陣警笛響起,一輛警車正在駛來,但她幾乎沒聽到。

    她正看着這個姑娘的眼睛,而正當她努力看進那雙眼睛時,她從中看到姑娘的生命消逝了。

    姑娘在她的懷裡一陣戰栗,随即不動了。

     電燈亮着,收音機開着。

    她一整夜亮着燈坐在房間裡,收音機響着,等待着警察上門找她。

    她想,警方來她房間敲門隻是個時間問題。

    如果警方真的來了,她會讓他們進屋,告訴他們所發生的一切。

    她是如何想自殺的,又是如何幸免于一死的,以及街對面的一個姑娘如何被一隻無形之手選中而死于非命。

     而更為平淡無奇的是,她又是如何草率地扔下手槍,結果一顆子彈穿過敞開的窗戶,擊中了一個活生生的姑娘。

     那麼,她會面臨什麼後果? 她不知道。

    她所做的事從技術角度來看不是謀殺,的确隻是一個意外,但這并不意味着法律會認為她毫無責任,這可是一樁刑事事故,所以她當然會為此受到某種懲罰。

    這很理所當然,因為她剝奪了一個姑娘的性命,法律無論加諸她何種懲罰都屬公平。

     所以,她等待着警方的來臨。

    她方才就在那個姑娘生命消逝之際悄悄地抽身走了。

    她輕輕地在人行道上放下了那姑娘的腦袋。

    人群閃開一條路,她走了出去,随即人群又圍攏着姑娘的屍體,根本沒注意瑪德琳。

    但肯定會有人注意到她,會有人對警方說些什麼,然後哪怕是為了獲得她作為目擊證人的證詞,警方也會登門找她。

    或許那個姑娘受到槍擊時她恰好在現場呢,或者她看清了那個殺手,甚至記下了車牌号碼呢。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要受到詢問,這樣警方可以斷定她知道什麼或不知道什麼了。

     收音機響着。

    窗外,警車來來去去,人群散了。

    那把手槍在天鵝絨包裡,仍留在她随手扔過去的桌子上。

    從她坐的地方,能看到天鵝絨包上那個破洞,有着槍藥灼燒的痕迹,子彈就是從那裡飛出去的。

     假如她知道警方不會來找她的話,或許她已經再次拿槍對着自己了。

    但她完全期待他們登門,心甘情願地就她的行為聽任處罰。

    甚至等到天邊破曉,她還在等待警方的來臨。

     但是,警方沒來。

     她等待了兩天。

    她一直沒離開房間,不吃不喝,也根本無法說她是否睡覺了,她一直坐在椅子裡,她眼睛時而睜着,時而閉着。

     兩天之後,她明白警方不會來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