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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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你去不去釣魚？&rdquo紅襯衫問我。
紅襯衫這人說話嬌聲細氣，使人覺得肉麻，簡直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男人就應當像男人一樣講話。
虧得他還是大學畢業生，連我這物理學校出身的人，嗓門都很洪亮，一個文學士窩窩囊囊的，太不像樣了。
&ldquo唔，這個嘛&mdash&mdash&rdquo我懶洋洋地回答。
他毫無禮貌地問：&ldquo你釣過魚沒有？&rdquo我說：&ldquo釣得不多，幼年時候，我在小梅町的養魚池裡釣過三條鲫魚。
還有一次去神樂坂的沙門堂趕廟會，眼看着八寸長的鯉魚上鈎了，心想，太好啦，誰知又撲通掉到水裡，直到現在還覺得可惜。
&rdquo紅襯衫撅着下巴颏嘿嘿地笑了。
我想，用不着這般裝腔作勢。
&ldquo這麼說，你還沒有嘗到釣魚的樂趣呢。
如果願意，我教你。
&rdquo他頗為得意地說。
誰要你教？大凡釣魚和打獵這一行，都是殘酷無情之輩幹的，不殘酷無情，就不會以殺生取樂。
不論是魚是鳥，活着總比被捕殺更快活。
不釣魚打獵便不能維持生計的人當然例外，而那些生活中并不缺少什麼，非殺生不能安枕的人實在太不近人情了。
我心中雖這麼想，但對方是文學士，能說會道，争論起來敵不過他，所以就悶聲不響了。
誰知這位先生自以為把我降服了，說：&ldquo這就教給你吧。
如果有空，今天怎麼樣？一道去吧，隻有我和吉川君兩人，太冷清了，你也來吧。
&rdquo他一個勁兒勸我。
他所說的吉川君就是圖畫教員那個小醜。
這個小醜不知是何用心，朝夕出入紅襯衫家，紅襯衫不論走到哪裡，他都跟在後邊，簡直不像同事，倒像一主一仆。
紅襯衫要去的地方，小醜也一定去，這不足為怪。
不過他倆去就行了，為何約我這個不知趣的人呢？大概自以為這是一種高尚的雅興，向我顯示他釣魚的本領才殷勤相邀的吧。
這種事兒唬得了誰？即使釣到三條兩條金槍魚也沒啥了不起。
我也是人，本領不管如何，隻要放下釣絲總能釣上幾條來。
要是我不去，那紅襯衫肯定以為我技術差不敢去，而不會理解為我不想去。
想到這裡我就回答：&ldquo那就去吧。
&rdquo料理完學校的事，回到寓所準備了一下，到車站同紅襯衫和小醜聚齊就到海濱去了。
船夫一人，船身細而長，在東京一帶根本沒見過這樣的船。
我一到船裡就打量了一下，一根釣竿也沒看到。
沒有釣竿怎麼釣魚？我問小醜是怎麼回事。
他說：&ldquo海上釣魚不用竿子，光用釣絲。
&rdquo他撫摸着下巴颏，一副頗為内行的口氣。
早知被他一句話噎住，還是一言不發為好。
船夫緩緩地打着槳，他的技術卻熟練得驚人。
海濱的景物顯得越來越小了。
高柏寺的五重塔直立在樹林的上頭，像針一樣又尖又細。
向前看，青島漂浮在水面。
聽說這是個無人居住的海島。
仔細一看，上面隻有石頭和松樹。
是啊，淨是石頭和松樹怎麼居住？紅襯衫不停地眺望着，說真是一派好景色，小醜也說簡直是奇觀。
奇觀不奇觀我不知道，但心情确乎舒暢。
我想，在這廣闊的海面上，沐浴在潮潤的海風裡，對健康是有益的。
我感到肚子特别餓。
紅襯衫對小醜說:&ldquo你看那棵松樹，樹幹筆直，上頭像傘蓋一樣張開，像是透納[1]畫面裡的景物。
&rdquo小醜似乎心領神會，說：&ldquo确實像透納的畫，真是曲盡其妙，和透納毫無二緻。
&rdquo透納是什麼人，我不知道。
不過不打聽清楚，于我也無礙，所以我沒有開口。
船從海島的左邊繞了一圈兒。
風平浪靜，令人難以想象是在海上。
多虧紅襯衫，此行甚感愉快。
如果可能，真想到島上看看，于是問道：&ldquo那塊滿布岩石的地方，船能靠岸嗎？&rdquo紅襯衫不大同意，他說：&ldquo船倒是可以靠岸，不過釣魚是不能太接近岸邊的。
&rdquo我沉默不響了。
小醜卻多此一舉地說道：&ldquo怎麼樣？教務主任，将這海島命名為透納島吧。
&rdquo紅襯衫立表贊成。
&ldquo這太有意思啦，咱們今後就這樣叫吧。
&rdquo這個&ldquo咱們&rdquo裡頭要是把我也算進去，那就不好了。
至于我，我隻願叫它青島。
小醜說：&ldquo要是把拉斐爾[2]的瑪童娜[3]置于那塊岩石之上，一定可以畫出一幅好畫來。
&rdquo&ldquo不要再提瑪童娜啦，嘻嘻&hellip&hellip&rdquo紅襯衫笑得有點蹊跷。
小醜又朝我望望說：&ldquo這裡沒有什麼人，不要緊的。
&rdquo說罷轉過臉去，嬉皮笑臉的樣子。
我感到無可言狀的厭惡。
瑪童娜也好，小少爺[4]也好，和我有什麼關系？随你叫她來站着好了。
談論一些别人聽不懂的事，以為人家聽了也沒有關系，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是下流的行為！虧他本人說自己還是江
紅襯衫這人說話嬌聲細氣，使人覺得肉麻，簡直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男人就應當像男人一樣講話。
虧得他還是大學畢業生，連我這物理學校出身的人，嗓門都很洪亮，一個文學士窩窩囊囊的，太不像樣了。
&ldquo唔，這個嘛&mdash&mdash&rdquo我懶洋洋地回答。
他毫無禮貌地問：&ldquo你釣過魚沒有？&rdquo我說：&ldquo釣得不多，幼年時候，我在小梅町的養魚池裡釣過三條鲫魚。
還有一次去神樂坂的沙門堂趕廟會，眼看着八寸長的鯉魚上鈎了，心想，太好啦，誰知又撲通掉到水裡，直到現在還覺得可惜。
&rdquo紅襯衫撅着下巴颏嘿嘿地笑了。
我想，用不着這般裝腔作勢。
&ldquo這麼說，你還沒有嘗到釣魚的樂趣呢。
如果願意，我教你。
&rdquo他頗為得意地說。
誰要你教？大凡釣魚和打獵這一行，都是殘酷無情之輩幹的，不殘酷無情，就不會以殺生取樂。
不論是魚是鳥，活着總比被捕殺更快活。
不釣魚打獵便不能維持生計的人當然例外，而那些生活中并不缺少什麼，非殺生不能安枕的人實在太不近人情了。
我心中雖這麼想，但對方是文學士，能說會道，争論起來敵不過他，所以就悶聲不響了。
誰知這位先生自以為把我降服了，說：&ldquo這就教給你吧。
如果有空，今天怎麼樣？一道去吧，隻有我和吉川君兩人，太冷清了，你也來吧。
&rdquo他一個勁兒勸我。
他所說的吉川君就是圖畫教員那個小醜。
這個小醜不知是何用心，朝夕出入紅襯衫家，紅襯衫不論走到哪裡，他都跟在後邊，簡直不像同事，倒像一主一仆。
紅襯衫要去的地方，小醜也一定去，這不足為怪。
不過他倆去就行了，為何約我這個不知趣的人呢？大概自以為這是一種高尚的雅興，向我顯示他釣魚的本領才殷勤相邀的吧。
這種事兒唬得了誰？即使釣到三條兩條金槍魚也沒啥了不起。
我也是人，本領不管如何，隻要放下釣絲總能釣上幾條來。
要是我不去，那紅襯衫肯定以為我技術差不敢去，而不會理解為我不想去。
想到這裡我就回答：&ldquo那就去吧。
&rdquo料理完學校的事，回到寓所準備了一下，到車站同紅襯衫和小醜聚齊就到海濱去了。
船夫一人，船身細而長，在東京一帶根本沒見過這樣的船。
我一到船裡就打量了一下，一根釣竿也沒看到。
沒有釣竿怎麼釣魚？我問小醜是怎麼回事。
他說：&ldquo海上釣魚不用竿子，光用釣絲。
&rdquo他撫摸着下巴颏，一副頗為内行的口氣。
早知被他一句話噎住，還是一言不發為好。
船夫緩緩地打着槳，他的技術卻熟練得驚人。
海濱的景物顯得越來越小了。
高柏寺的五重塔直立在樹林的上頭，像針一樣又尖又細。
向前看，青島漂浮在水面。
聽說這是個無人居住的海島。
仔細一看，上面隻有石頭和松樹。
是啊，淨是石頭和松樹怎麼居住？紅襯衫不停地眺望着，說真是一派好景色，小醜也說簡直是奇觀。
奇觀不奇觀我不知道，但心情确乎舒暢。
我想，在這廣闊的海面上，沐浴在潮潤的海風裡，對健康是有益的。
我感到肚子特别餓。
紅襯衫對小醜說:&ldquo你看那棵松樹，樹幹筆直，上頭像傘蓋一樣張開，像是透納[1]畫面裡的景物。
&rdquo小醜似乎心領神會，說：&ldquo确實像透納的畫，真是曲盡其妙，和透納毫無二緻。
&rdquo透納是什麼人，我不知道。
不過不打聽清楚，于我也無礙，所以我沒有開口。
船從海島的左邊繞了一圈兒。
風平浪靜，令人難以想象是在海上。
多虧紅襯衫，此行甚感愉快。
如果可能，真想到島上看看，于是問道：&ldquo那塊滿布岩石的地方，船能靠岸嗎？&rdquo紅襯衫不大同意，他說：&ldquo船倒是可以靠岸，不過釣魚是不能太接近岸邊的。
&rdquo我沉默不響了。
小醜卻多此一舉地說道：&ldquo怎麼樣？教務主任，将這海島命名為透納島吧。
&rdquo紅襯衫立表贊成。
&ldquo這太有意思啦，咱們今後就這樣叫吧。
&rdquo這個&ldquo咱們&rdquo裡頭要是把我也算進去，那就不好了。
至于我，我隻願叫它青島。
小醜說：&ldquo要是把拉斐爾[2]的瑪童娜[3]置于那塊岩石之上，一定可以畫出一幅好畫來。
&rdquo&ldquo不要再提瑪童娜啦，嘻嘻&hellip&hellip&rdquo紅襯衫笑得有點蹊跷。
小醜又朝我望望說：&ldquo這裡沒有什麼人，不要緊的。
&rdquo說罷轉過臉去，嬉皮笑臉的樣子。
我感到無可言狀的厭惡。
瑪童娜也好，小少爺[4]也好，和我有什麼關系？随你叫她來站着好了。
談論一些别人聽不懂的事，以為人家聽了也沒有關系，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是下流的行為！虧他本人說自己還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