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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難,他得意地冷笑起來。

    我火冒三丈,将手中握着的&ldquo飛車&rdquo沖着他的眉宇扔過去,棋子劃破了眉心,流了一點血。

    哥哥向父親告狀,父親很生氣,說要同我斷絕關系。

     當時我想,這下子完了,隻好聽憑他們将我逐出家門了事。

    誰知十年來一直在我家做工的名叫阿清的女傭,哭着向父親求情,這才使他息怒。

    盡管如此,我并不覺得父親有什麼可怕,倒是對這位女傭阿清有些過意不去。

    聽說這女人原是名門出身,江戶幕府瓦解時,家道零落,到頭來隻好幫人做工了。

    眼下她已成為老太婆。

    不知什麼緣故,這老太婆非常疼我,真奇怪。

    母親去世三天前就對我斷了念,父親一年到頭拿我沒辦法,街上的人都把我當成招惹是非的禍根,嫌棄我。

    惟有阿清将我看作寶貝兒。

    我自認為生性不讨别人喜歡,所以别人即使把我當成木石看待,我也心安理得。

    可阿清如此看重我,倒使我困惑不解。

    阿清時常在廚房裡,看到旁邊沒人的時候,誇獎我:&ldquo你天性耿直,品行好。

    &rdquo我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說品行好,那麼除了阿清,别人也該對自己好些才是。

    每逢阿清提起這件事時,我總回答:&ldquo我不喜歡聽恭維話。

    &rdquo這老婆婆便說:&ldquo所以才說你的品行好啊。

    &rdquo說罷,高興地望着我的面孔。

    她覺得自豪,好像是用自己的力量把我造就出來一般。

    這倒使我有些難過起來。

     母親死後,阿清越發疼愛我了。

    我那幼小的心靈時常感到奇怪,她為何那般喜歡我呢?有時甚至想,這有啥意思,不如不疼的好。

    我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可是阿清依然喜歡我,經常用自己的零錢買油煎包子和梅花糕給我吃。

    冬天的夜晚,她私下裡買來面粉,做好湯面突然送到我的枕頭旁邊。

    有時還特地買來砂鍋面條。

    不光吃的東西,她還送給我襪子和鉛筆,送給我筆記本。

    她又借給我三元錢,這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我從未向她提過借錢的事。

    她主動送到我房間來了,說:&ldquo沒有零用錢,會感到不便的,就拿去花吧。

    &rdquo我當然不要了,可她一定要給,便借下了。

    我心中十分高興,把這三元錢塞進錢包,揣到懷裡。

    到了廁所,冷不防掉進糞坑裡了。

    沒辦法,我隻得慢吞吞地走出來,一五一十把經過告訴了阿清。

    她很快找來一根竹竿,說要把錢包撈上來。

    不一會,我聽到井台嘩嘩的水聲,出去一看,她正用竹竿挑着錢包的帶子,放水沖洗呢。

    接着,她打開錢包,掏出一元錢的鈔票來,票面全變成了棕黃色,花紋也模糊不清了。

    阿清放在火盆上烘幹:&ldquo這下子行啦。

    &rdquo說罷就交給了我。

    我聞了聞,說:&ldquo真臭!&rdquo她說:&ldquo那麼交給我吧,我替你去換。

    &rdquo也不知她到哪裡,又是怎樣蒙混人家的,三元鈔票換成銀元拿回來了。

    這三元錢是怎麼花的,我忘記了。

    當時隻是說馬上還她的,卻一直沒有還。

    如今即使想十倍地償還她,也無法辦到了。

     阿清每當給我東西,總是趁父親和哥哥都不在家的時候。

    要問我最讨厭什麼,那就是最不願背着别人自己獨占便宜。

    我雖然和哥哥關系不睦,可我也不願瞞着哥哥私下接受阿清的點心和彩色鉛筆。

    我問阿清:&ldquo為什麼隻給我,不給哥哥呢?&rdquo阿清不以為然地說:&ldquo你哥哥有你父親給他買,不要緊的。

    &rdquo這就不公平了。

    父親雖然固執,倒不是個偏心的人。

    然而在阿清眼裡,他就是那樣的人吧。

    她完全沉溺在對我的疼愛之中了。

    這老婆婆雖說出身世家,卻未受過教育,無法同她講清楚。

    不單這些,偏心真是件可怕的事。

    阿清一味認定我将來會成為了不起的大人物,而對用功讀書的哥哥,則斷定他隻長着一副白淨的面孔,到頭來不會有多大的出息。

    碰到這樣的老婆婆,實在難以對付。

    她堅信這樣一條:自己喜歡的人,将來一定能成為非凡的大人物;自己讨厭的人,必然落拓潦倒。

    我那時并沒有想過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但一聽阿清說起我将來如何如何,心裡也就想到,說不定會成為那樣的人吧。

    現在想想,實在太愚蠢了。

    有時我問阿清:&ldquo你看我會成為怎樣的人呢?&rdquo阿清心裡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别的想法。

    她隻是說,我将來準會出行坐人力車,建造一座高門大院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