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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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又挂,打了又挂,兩次未能聯系上諾拉。

    他打給諾拉不僅是為了讓自己定下心,更重要的是要她過來接他。

    他現在完全不知所措,都考慮要打電話給羅傑斯醫生了。

    他可能不是純粹意義上的病了,但這難道不比什麼咽喉炎、肺炎更嚴重嗎?生活不正在拿他開玩笑嗎?為什麼就沒有能在這種時候求助解惑的人呢? 他忘記了老房子的那股味兒。

    他一縱身踏足樓梯上,那種氣味讓他犯惡心。

    可能在他小時候,氣味還沒有這麼讓人作嘔吧,又或者他那時沒有意識到,因為已經習慣了?他已經有點怨恨雷德了,雷德逼他在眼下最需要平複和冷靜時來遭受這麼一個磨難。

     &ldquo進來呀,老朋友。

    真高興又能見着你啊!你不認識伊馮娜了嗎?&rdquo 這是他先前在窗邊看見的那個女人。

    她頭發淩亂,短上衣缺了兩粒紐扣,輕易就能瞥見她那一對松弛蒼白的乳房。

    她沒有穿長筒襪。

    她露在拖鞋上面的腳踝髒兮兮的。

     她可沒有表現出丈夫看見他的那股熱乎勁兒,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她去關上老款電視機。

    希金斯進屋的時候,電視裡正在播籃球比賽。

     &ldquo我還納悶這小子是誰啊,一直盯着我們樓外看,像是在找房子住。

    後來我才發現,是你呀&mdash&mdash&rdquo 他說話時那歡快勁兒讓希金斯很是郁悶。

    希金斯覺得,他的快樂聲音和路易莎的笑聲一般刺耳。

    他離開這裡後還自忖,他這昔日夥伴是否是故意為之。

    他是否跟路易莎一樣,是想看他笑話,或者看他痛苦的樣子。

     他沒有剃胡子,估計早上起床後也沒有梳洗。

    這個房間是租來的,非常髒亂。

     &ldquo你這老沃爾特!給我坐下,我們得慶祝一下,要幹一杯!&rdquo 為什麼他在這兒不敢坦白他不喝酒呢?圓形桌子上蓋着一塊印花圖案已經抹褪的桌布,桌布上到處都是洞眼。

    矮瓜不失驕傲地擺上一瓶長頸圓肚、瓶身上還綁着草繩的意大利所謂鄉巴佬酒,幾個笨重、質地呈灰色的玻璃杯。

     &ldquo我經常想着你變成什麼樣了。

    可不是每天都能碰上老同學,大家分散在美利堅各地!我還沒說那些已經死了的!為健康幹杯!&rdquo 他妻子拿起一隻杯子。

    這種酒呈陰郁的深色,幾乎是黑的。

    希金斯差一點把這第一口锉刺他喉嚨的酒給噴出去。

     &ldquo棒極了!這種酒和長面條,就是意大利人帶給我們的最好的玩意兒了。

    說到意大利人,你還記得阿方西嗎?随便你信不信,他成神父了。

    沒多久之前,他回到舊橋了,現在這裡有一個教區。

    想想可真有意思,誰不知道他那時整天和姑娘們在小道上的垃圾桶後面躲貓貓啊。

    &rdquo 他為什麼要一刻不停地說,不留出片刻安甯?他們現在坐的這個房間,就是希金斯之前從對過的人行道上瞧見這人站在窗口的那一間,是廚房、餐廳和起居室。

    小煤氣爐上正小火炖着一鍋炖肉。

    這裡的家具全是從舊貨商店弄來的,希金斯以前還納悶,到底誰會冒險把這些東西弄回家。

     這幾乎就是他孩提時代居住過的房間的翻版,不同之處就是,那時候他家角落裡還有一張小鐵床,白天鐵床會被折起來,不占地方。

     雷德家卧室房門在有客人時也是開着的,希金斯早就看見了自來水龍頭。

    他住這裡的時候沒有水龍頭,彼時得走到外面走廊盡頭去取水。

    卧室裡的兩張床應該從昨天或者更久之前起就沒有整理過。

    一張是雙人床,床架很高,是深色木頭的;另一張就隻是擱在四角木塊上的一個床墊子,上面是讓人看了總有些不舒服的被單和那種灰蒙蒙的髒髒的綠色床罩。

     &ldquo我不會騙你說你看上去精神不錯,但你是成功男人的樣子。

    &rdquo 雷德好像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這一套衣服,還有他腳上品位不俗的鞋子。

     &ldquo我嘛,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你說是不是啊,伊馮娜?&rdquo 伊馮娜剛才兩手撐在窗台上,臉朝外。

    現在她轉過頭來,看起來不耐煩,差不多就是要沖人發火的架勢。

     &ldquo幹嗎?&rdquo &ldquo我說,我們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rdquo &ldquo抱怨什麼?&rdquo &ldquo我們的日子呀。

    不算太壞,吃得跟豬一樣飽。

    &rdquo 她聳聳肩膀,又轉過身,彎腰面向外面街道。

     &ldquo我媽媽死的時候,你還在不在舊橋?&rdquo 希金斯不記得了。

    他從來沒有(小男孩的時候可能除外)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