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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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蘇丹問該怎麼來看這件事。

    大家都說完之後,輪到霍加,他說,這件事意指會有敵人從蘇丹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現身,但他将毫發無損地躲過這一劫。

    當包括新任皇室星相家瑟特克先生在内的人群七嘴八舌地批評這一解析,指責其中居然提及蘇丹的敵人和死亡的危險,甚至将君王與兔子相提并論時,蘇丹要他們全部住嘴,并表示會把霍加的話放在心上。

    後來,他們觀看了一隻被一群獵鷹攻擊的黑鷹慘烈地叫着為生存而搏鬥,還看了一隻狐狸可憐地被兇狠的獵犬撕成碎片,這期間蘇丹說,他的獅子生下了兩頭小獅,一頭是公的,一頭是母的,如霍加預言的那樣比例均衡。

    此外,蘇丹還說他很喜歡霍加寫的動物寓言集,問到了關于栖息在尼羅河附近草原的藍翼公牛及粉紅貓。

    霍加陶醉在了勝利與恐懼交織的奇怪心情之中。

     從這天起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才聽聞了宮中發生的事情:蘇丹的祖母柯珊蘇丹與禁衛隊首領們密謀殺害蘇丹及其母親,打算讓蘇萊曼親王取而代之,但計謀沒有成功。

    柯珊蘇丹被絞死了,死前被絞得口鼻都流血了。

    霍加從清真寺計時室那些笨蛋的閑聊中,獲悉了事情的經過。

    他繼續在學校教書,除此就不去别的地方了。

     秋天時,他一度想再次研究其宇宙志理論,卻失去了信念:這需要觀測所,而且就像這裡的笨蛋們不在乎星辰一樣,星辰也不在乎他們。

    冬天來臨,天空陰沉了起來,一天我們得知帕夏也被革了職。

    原本他也要被判絞刑,但皇太後不同意,于是改為放逐到艾爾辛疆,财産充公。

    除了他的死訊,我們沒再聽到過他的其它任何消息。

    霍加說,他現在不怕任何人,也不虧欠誰了。

    我不知道他這麼說的時候,對于自己從我身上學沒學到些東西這件事,到底是怎麼考慮的。

    他宣稱,他再也不怕那個小孩或是他的母親了。

    他一副孤注一擲的樣子。

    但是,我們卻還在家裡如羔羊般靜靜地坐在書堆中,談着美洲紅螞蟻,構思着關于這個主題的新論文。

     就像過去許多年,以及未來很多年一樣,我們在家裡度過了那個冬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在那些寒冷的夜晚,北風吹進煙囪與門縫,我們常常坐在樓下一直談到天明。

    他已不再輕視我,或該說是懶得費心再裝作如此。

    我想,不管是皇宮方面,還是宮廷圈人士都沒有人找他出去,這才使他産生了這種親近感。

    有時,我覺得就像我一樣,他也察覺到了我們之間不可思議的相似。

    我擔心現在看着我時,他其實是在看自己:他在想什麼?我們已完成了另一篇以動物為主題的長篇論文,但自從帕夏被放逐,這篇論文一直就放在桌子上。

    霍加說,他還沒準備好能夠容忍皇宮周遭人士的反覆無常。

    這些日子我無所事事,閑得無聊,偶爾會翻翻這篇論文,看着我畫的藍紫色蚱蜢和飛魚,好奇地想着蘇丹看到這篇文章會有些什麼想法。

     直到春天來臨,霍加才被宣見。

    那孩子看到他很高興。

    根據霍加的說法,蘇丹的每一個動作與每一句話都明顯透露出一直想念着他,卻迫于宮裡白癡們的阻撓而沒能召見。

    蘇丹談及祖母的謀反,說霍加早就預見到了這項威脅,而且預料他會平安度過。

    那個晚上,聽到宮中傳來意圖謀殺他的人的叫聲時,他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他記得那隻兇猛的獵犬并未傷害嘴裡的兔子。

    稱贊完之後,他下令授予霍加一塊合适土地的收入。

    還沒來得及談起下一個預言,霍加就不得不告退了;有人告訴他,可望在夏末得到這項賜予。

     在等待着這項賜予的同時,霍加基于這筆土地的收入,拟定了計劃,準備在院子裡蓋一間小觀測所。

    他計算了需要挖掘的地基大小,以及所需儀器的價錢,但這次很快就失去了興緻。

    就是這個時候,他在舊書攤找到了一份繕寫得十分糟糕的手稿,上面記錄了塔基亞丁的觀察結果。

    他花了兩個月時間核查這些觀察的準确度,最後氣惱地放棄了。

    因為他無法确定哪個錯誤是來源于粗劣的儀器,哪一個又是塔基亞丁本身的錯誤,或是何者來自抄寫員的粗心大意。

    使他更為氣惱的是,這本書的前任主人之一在六十度的三角柱之間,潦草寫下了詩作。

    這本書的前主人利用字母的數值及其他方法,對未來世界提出了低俗的觀察結果:生下四名女孩之後,最後他會得到一個男孩;将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