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情敵互訴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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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際飯店二層的咖啡廳,個别座位旁邊有屏風,與周圍的人群既隔開又未全部隔開。

    于堇覺得自己對白雲裳說話的聲音,比對她所說的内容更感興趣。

    有意思的是,她對面是一個仿古屏風,幾乎畫滿了魚,魚群渴望遊出核桃木質的連排框子。

     于堇當然明白,白雲裳說的不會全是真的:九一八後,她從東北流亡北平,燕京大學讀法律,沒有讀完就放棄了,到上海來想當女作家,一事無成,隻能在中學教語文謀生。

    1938年遇到倪則仁,就給他當聽差,拿一筆幹薪。

    她沒有專業,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前途,渺茫之中,對于堇這樣事業有成的女子特别羨慕。

    她看過于堇所有的電影和戲,喜愛她的眼睛,迷戀她的聲音,覺得于堇像一個受難的天使。

     “受難的天使”。

    于堇聽到自己緊閉的心,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她看見一個小女孩跪在女子住宿學校的祈禱室裡,仰望上帝那副神情。

    于堇眼簾垂下,她看白雲裳的目光柔和多了,心裡帶着一點驚喜聽對方訴說身世。

    在這個時候就權當真的聽,又未嘗不可白雲裳站了起來,學于堇在電影《百樂門》裡邊走邊舞的步子,說了一句于堇在這電影中有名的台詞:“春風,秋雨,吹打的難道不是同一個我?”然後白雲裳坐了下來,點了一支香煙,卻是于堇在舞台上抽煙的姿勢。

    隻不過兩條腿換了個位置,本來左腿壓着右腿,現在是右腿壓着左腿,像她的鏡像,一副弱女子驚慌失措強作鎮靜的神情,左手懸在半空,不想知天多高地多厚地揮了揮點煙的火柴。

     這一套功夫,真是太維妙維肖!于堇幾乎要大笑起來――是高興的笑。

    倒不是看到又一個影迷的狂熱,這個白雲裳的模仿,幾可亂真。

     真是個聰慧女子!于堇在心裡感歎。

     可是白雲裳把香煙放在玻璃缸裡熄滅了,突然聲音非常壓抑地說:“可是現在倪則仁被逮捕了,我不知該如何活下去?所以,來求見你,盼望你指我一條明路。

    ”既然白雲裳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于堇就直截了當地說:“我這次來,是跟倪則仁離婚的。

    我覺得他有了你,應當很幸福。

    ”這話來得突然,白雲裳止不住一下子臉紅了,不太像假裝的。

    這女人一直扮天真女孩,也并非無隙可擊,天真本身就是虛晃一招。

    但于堇是職業演員,懂得這臉紅假不起來。

    她擔憂地對白雲裳說:“不過,要離婚,先要把他救出來才行。

    但是我至今不知道他被逮捕在哪裡,關在哪裡,你知道嗎?”白雲裳眼淚簌簌直下。

    這下子于堇覺得假了,這白小姐演戲的功夫,離爐火純青還差一段修煉。

    白雲裳哭着說:“我什麼地方都打聽不到。

    報上說是汪僞76号抓的,我到76号去問過,回回問都是天不知。

    我一直在等姐姐來救他,隻有你能救他!”她掏出手絹,沒有一點生分,絲毫不忸怩地擦眼淚擤鼻子,好像她有資格做個受人愛憐的小妹妹。

     于堇想,這是什麼李漁《連香伴》格局,兩個女人親如姐妹,為一個男人服務!如果此白小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