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孤高傲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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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的聲音很響。

    譚呐想了想,迅速拔了一個電話号碼。

     “到了。

    ”他簡短地說。

     “可以上演了?”那頭在問。

     “應當可以開始了。

    ”他很有信心地說。

     放下電話,助手還沒有從廁所裡出來,譚呐下了樓梯,把梯子上放着的幾張報紙拿在手裡。

    他回到房間,喝了一口茶水,這才擰亮台燈,坐在桌前讀報紙――報紙竟然已經有于堇近日将到上海演出的消息!他不敢相信。

    取下眼鏡,眯着眼湊到燈光下再看。

     真有這條消息! 他四下看,小瓷盤裡整齊地堆着煙灰。

    那是莫之因抽的雪茄,還有他自己抽掉一點的雪茄,依然在灰燼上升起袅袅煙霧。

     沒想到于堇真的會回到上海,莫之因心裡很不是滋味,甚至覺得自己整個生活給攪亂了。

    他走到街上,才發現細雨漣漣,淋在他前額臉頰,昂貴的西服兩肩上全是雨點。

    他打了個激靈:今天比昨天天冷,他穿少了。

     高大的法國梧桐樹,像無數的手臂在揮舞。

    為了躲雨,他隻好走到樹下,稍稍把胸中的怒氣晾一些。

    梧桐樹葉發黃,有些落在地上,被水浸泡,大多數樹葉已經現出焦黃的病态。

    有幾張葉子沾在樹杆上,他拾了一片,看了一下,便扔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沒有一點灰塵,但他掏出噴過香水的手絹,擦幹淨。

     《狐步上海》請于堇來主演,這事情一開始他并未反對,隻是心裡很矛盾。

    于堇的演技超群卓絕,在上海市民中風頭很足,他不便反對,好像也沒有理由反對:本來于堇就是交際花一個,來演一個百樂門的紅舞娘,沒有什麼不妥。

     但這個劇本,是他根據自己的小說改的,裡面的愛情如火如荼。

    他也曾是于堇的戲迷,卻不想看于堇演他的戲。

    最重要一個原因,就是他不願看到假戲真演――他知道上海演藝界從好萊塢學來的時髦病:演一場愛情戲,就來一場绯聞。

    好多對男女,就是這麼拆拆聚聚、合合分分的。

     這個劇寫百樂門一個舞娘,原是高貴千金出身,因父親生意失敗,她才不得不下海。

    在舞廳遇上一個詩人,狐步舞跳得出色,這舞女對這種奇異的舞步也十分娴熟,兩人一時絕配,雙方都急切地等着每晚一會。

    詩人狂熱地愛上她,父母本來對她下海當舞女十分反感,現在堅決反對她嫁給一個詩人。

    她被掃地出門。

    但她還是與一貧如洗的詩人結合,為了愛情,她可以舍棄一切。

    但是詩人靠寫詩難以維生,她隻好繼續做舞娘,繼續跟各種男人周旋。

    詩人受不了,追到舞廳。

    舞娘告訴他不跳舞可以,但必須要有個活下去的辦法,詩人說必須有一個死得尊嚴的辦法。

    兩人決定在舞廳跳最後一曲,在全上海舞客羨慕的眼光中,跳到窗台上,雙雙跳樓自殺。

     莫之因敢以自己的生命打個賭,于堇氣質孤高傲岸,絕不是這樣情深義重的女人,演不了這樣一個為情而癡為情而死的熱血女子。

    對此,他承認沒有什麼證據。

    沒辦法,偏見先入為主。

    若是冷靜的作家,可以靜觀其變,他是詩人出身,就難做到。

     正是這些問題,此時折磨着他:于堇與她的丈夫倪則仁鬧出來的風波,已經過了三載,别人可以忘記,他當時是個仰慕明星的文學青年,無法不把當年連接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