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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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元年,十一月乙酉,子時。

     長安城北,一點詭異的紅光在漆黑的夜空中若隐若現。

     漸漸地,那紅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大,呼嘯的北風每吹一次,那紅光便猛地一晃,又增亮幾分。

     這時如果有人在下風口,也許會聞到一股順風吹來的香味&mdash&mdash柏木焚燒的香味。

     然而這是整個長安城陷入沉睡的時刻,沒有人發現這正在發生的災難。

     寝宮裡,五十多歲的皇帝輾轉反側,睡得不太踏實,似乎正在做一個令人不安的夢。

     宮外隐隐傳來一絲嘈雜的人聲。

    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大,皇帝被驚醒了,睜開眼:&ldquo來人!出什麼事了?&rdquo 一名内侍匆匆進來,小心翼翼地禀報道:&ldquo回陛下,好像是&hellip&hellip走水了。

    &rdquo 皇帝皺了皺眉:&ldquo走水?什麼地方?&rdquo 内侍道:&ldquo聽說是北阙一帶。

    &rdquo &ldquo北阙?&rdquo皇帝猛地坐起,警覺地道,&ldquo北阙哪裡?&rdquo 内侍戰戰兢兢地道:&ldquo還、還不清楚,看樣子像是、像是柏梁台。

    &rdquo &ldquo什麼?!&rdquo皇帝大叫一聲,那聲音大得異乎尋常,把内侍吓了一跳。

    皇帝刷地掀掉錦被,跳起來光着腳就向宮外沖去。

    内侍一邊捧着衣履往外趕,一邊焦急地喊道:&ldquo陛下,外面涼!請陛下先更衣&hellip&hellip&rdquo 皇帝已經沖出殿門,飛奔于曲折相接的廊道間,一口氣疾步登上高高的飛閣,向城北方向望去。

     隻見遠遠一柱熊熊大火翻翻滾滾地沖天而起,仿佛一支矗立在北阙的巨型火把。

    那烈焰的頂端,時時反射出陣陣金光,定神細看,竟是一尊衣袂飄飄的金人,雙手高高地托舉着一隻玉盤,仿佛在乞要上天的甘霖。

     仙人承露!不是柏梁台是哪裡!皇帝的臉色白得吓人。

     &ldquo誰?&rdquo皇帝的手死死抓着飛閣的雕欄,嘴唇有些哆嗦,&ldquo誰幹的?&rdquo 冬夜幹冷的朔風陣陣勁吹,那柱沖天大火愈燒愈旺,很快将台頂高大的金人也包裹其中,火苗貪婪地舔噬着金人手中的承露玉盤,仿佛也要将它一口吞下。

    金人微微有些晃動,烈焰炙烤下柏木噼啪作響的聲音隐隐傳來。

    看來用不了多久,這座城北第一高台就要葬身火海了。

     不知是不是受這景象的影響,在這寒風凜冽的飛閣上,單衣赤足的皇帝絲毫沒感覺到寒冷,相反額頭竟密密地滲出許多細小的汗珠。

    忽然,皇帝暴怒地大吼起來:&ldquo到底是哪個該死的混賬?!給我找出來!我要把他剁成肉醬!我要把他五馬分屍!我要&hellip&hellip&rdquo 皇帝話音還未落地,就見遠處火焰中的金人微微一晃,緩緩栽倒下去。

    伴随着一陣隐隐可聞的咔嚓嚓的聲音,整座柏梁台轟然坍塌,激起一片升騰的火焰和暗紅色的飛灰。

     &ldquo不&mdash&mdash&rdquo皇帝絕望地大叫一聲,似乎也快要像柏梁台一樣倒下去了。

    他勉力支撐着,扶着欄杆的手微微發着抖,慢慢擡起頭,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地道,&ldquo完了,完了,難道真是天命?&rdquo 黎明,柏梁台火場。

     經過奮力撲救,火已基本被撲滅。

    但那座曾是北阙最高大巍峨的高台,已不複存在,隻剩下一個面目全非的廢墟。

    那尊镏金仙人承露像歪倒在斷柱殘垣間,金光燦爛的面容被熏得灰黑如墨,精心鑄造出來的衣褶已被高溫熔得模糊不堪,但雙手卻依然直直地伸着,托着早已摔得粉碎、不複存在的玉盤,姿勢說不出地古怪。

     皇帝站在廢墟前,臉色也像那火場上的餘燼一樣,一點一點灰暗下去。

     忽然,皇帝做了一個讓在場所有内侍都大吃一驚的舉動,他一下撲到那滿地狼藉中,用力刨挖着一根根東倒西歪的焦黑木柱,道:&ldquo不,朕不信!在哪裡?在哪裡?&rdquo 内侍被皇帝這從來沒有過的瘋狂舉動弄得目瞪口呆,待醒悟過來,才上前阻止皇帝,拼命把他拉起,一邊叫着:&ldquo陛下,陛下不可&hellip&hellip&rdquo 皇帝跳着腳吼道:&ldquo不!你們放開!讓朕找!讓朕找&hellip&h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