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贈神蛛義結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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毅志節,史書上也罕曾得睹,委實令人佩服。

    可惜後來神智失常,不免為盛名之累,但無論如何,我也得把他營救出來,歸返江陵和母親團聚。

    ” 這時,他但覺自己步人正途,所做所為,無愧于心,精神方面感到一種從未曾有的愉快。

     如今他大可以堂堂正正重新做人,假如他所深摯熱愛的吳小琴不是葬身江流,假如他不是已中了範北江的神蛛,假如秦宣真不再追殺他的話……可是這些障礙,都是他無法超越的,他縱然已轉人正途,又有何用?他走到一個巨大的石洞門口,住腳側耳而聽。

     除了好幾個人均勻的鼻息之外,他還聽到洞底傳來斷續的呻吟聲。

     那便是他父親生判官沈鑒的聲音,他忽然想到假使母親知道了父親十餘年來的凄慘苦境,而現在親自站在這洞口,傾聽到他斷續低沉的呻吟,她該會如何發狂地痛苦。

     忽然他感到自己和父母親已變得非常接近,已是同站在一條線上的人。

    故此他為了父親的苦難而非常憤恨修羅扇。

     在這刹那之間,他檢查起自己好些觀念,發覺其中有許多不公平的地方。

     例如在他未感到和父親屬于同一陣線上之時,他覺得七星莊禁圖個把人算得什麼?即使是加以十餘年的折磨,生也像有這種權利。

     然而一旦這個人變為他自己的人,諸如他的父親,他便不自禁地咒詛起秦宣真的暴虐殘酷,而認為他根本沒有這種權利。

     他覺得思想有點混淆,因此他困惑地位立了一刻,然後蹑足人洞。

     第一進的左右兩間石室,都虛虛掩上薄闆門,這是因為此谷坐落山陰,晚上相當寒冷,故此這些壯健的漢子也得掩上門,以免陰風侵襲之苦。

     沈雁飛想起七星莊,心中有點生氣,因此他明明可以直人底洞,他卻在左邊室門外停步。

     以他的身手,要毫無聲息地弄開這道本闆門,還不是舉手之事,他輕靈地走人石室中,隻見石室甚是寬敞,除了靠右壁那面一列擺着三張床之外,桌椅等物懼全。

    三名大漢分躺在三張床上,他走到床邊,伸出修羅扇,面上掠過一絲獰笑。

     可是他忽然定住不動,手中修羅扇遲遲沒有點下,那些漢子雖然長得精壯魁偉,但在他的扇下,卻脆弱不堪,隻消輕輕一點,便永遠躺在那裡,動也不動了。

     原來這時一個思想掠過他的腦海,使他遲疑考慮了一會兒,終于改變了主意,沒有點将下去。

     他一旋身,像一縷清風似的出了室門,巧快地關好那扇木闆門,然後直闖洞内。

     到了第二進,他先人石室瞧瞧,那南鹦範北江果然沒有回來。

    于是他退出石室,也沒有到馮征所住的左邊石室取那包袱,一徑走進後洞。

     石階斜斜深人地中,陰森之氣,侵體生寒。

     他走了四五級,忽然心中一陣緊張。

     呻吟之聲更清晰地傳人耳中,聲聲如同棍子般敲打在他的頭上。

     他深深吸一口氣,努力叫自己鎮定,并且告訴自己,絕不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可是每踏一級,他的心便大大跳一下。

    他發覺那呻吟聲十分令人難忍。

     “假使我說是他的兒子,來此救他,他會怎樣呢?我希望他像個英雄似地挺挺胸膛,朗聲大笑。

    ”他惴惴不安地道:“我不要瞧他像個女人似的号啕大哭起來。

    ” 石級終于走完,他以夜能見物的眼睛四下一轉,瞧出這是個甚為寬廣的石洞,洞壁十分粗糙,空氣中凝結着一股黴潮的氣味。

     在最底處的石壁處,一個人形狀奇怪地靠在那裡。

    他有如夜半出現的幽靈般,冉冉走過去。

     那人長長的頭發,拴在壁上的一枚大釘上。

     兩手張開捆綁在壁間,雙腿也如是。

     而這人大概因疲倦難支之故。

     努力設法用手足間的鐵鍊支承身體略作休息。

     這是因為頭發拴吊在鐵釘上,故此他不能完全松弛了身體,讓那些鐵鍊支承住身軀,于是顯得奇形怪狀。

     那人胡須如報,叢叢密密,看不出真面目來。

     沈雁飛俊眼一轉,想道“我先問清楚了再說。

    ”、當下舉扇一拂,那人頭上的鐵釘應扇而脫,頭顱立刻無力地垂下來。

    頸骨響了一聲,差點兒沒有斷折了。

     跟着整個身軀也較軟墜吊在手臂那些鐵鍊上。

     他發現那些鐵鍊并不粗,心想道:“難道父親武功全失?否則這些鐵鍊如何困得住他?” “喂,你可是生判官沈鑒?”他壓低聲音悄悄問道。

     那人歇了半晌才道:“我……我不是……”口齒模糊不清,聲音微弱。

     沈雁飛恚忿起來,想道:“你為什麼會這樣膿包?竟不敢認是我父親?” 但他忽然記起義兄馮征的話,同時鼻中嗅到一陣的陰凄寒的味道,不禁打個冷噤,想道:“在這鬼城似的地方,幽囚了十餘年,實在難以忍受的啊……” 于是他用手托起那人下巴,輕輕道:“父親啊,是你兒子來了,你睜眼瞧瞧。

    ” 生判官沈鑒睜開眼睛,卻毫無神氣,而且立刻又閉上了,口中含糊地道:“好……好極了……你救……我出去……” 沈雁飛心中一陣喜悅,因為他父親到底沒有哭泣,連呻吟也停止了。

     當下趕忙動手,先用肩頭頂住他的上身,收回修羅扇,用十指抓緊他腿上的鐵鍊,暗運内勁,猛然一繃,锵锵響聲過處,那些鐵鍊已經完全繃斷。

     之後又如法繃斷手臂間的鐵鍊,然後把他抱起,手掌息處但覺他一身都剩下骨頭,心中油然生出憐憫之情。

     但他又在黑暗中微笑起來,想道:“回家之後,媽會把你照顧得馬上肥胖起來。

    ” 他趕快離開這陰寒黴潮之地,到了第二進,不覺停頓下來,想道:“我先把父親弄出去,抑是順便取大哥那包袱?” 想了一下,記起早先要殺人而沒殺得成的想法,便邁步人左邊石室。

     隻見石室中空空蕩蕩,除了一桌一椅,以及靠牆邊一張木榻之外,别無他物。

    房中四處纖塵不染,清潔異常。

     沈雁飛先把父親放在榻上,然後把桌上那個小包袱打開來,其中有兩三件内衣褲,還有一些金銀。

     此外便是一面竹牌和一個玉葫蘆。

     “嘗聞别人講究,苗疆中有那蠱毒之術,養蠱的人家,都是清潔異常,大哥這一派也是清潔得很。

    ” 他一面想,一面拿起那面竹令符來看。

     這面竹令符不過三指寬,一掌長,但墜手之極,仿佛比精鋼所制的還要沉重些。

     兩面都刻有花紋,一面是各式各樣的毒蠱,另一面卻不知些什麼圖案,視之但覺煙雲滿眼,紋路縱橫,竟不知刻些什麼。

     他放下竹令符,拿起玉葫蘆,細心一找,那個玉塞果然在頂端有個活動的小蓋,用指甲挑起,往手心一倒,沒出三粒白色的丹藥,跟着一股臭味,彌漫全室。

     他聞了這股臭味,覺得有點頭暈,便害怕會有毒,連忙咬破中指,迫了三滿鮮血出來。

     那三拉丹藥各吸了一滴鮮血,立刻變得血紅如火,隐隐閃出火光。

     于是他屏住呼吸,拔開玉塞,那玉葫蘆不過小兒拳頭那麼大,這時瓶塞一開,裡面便傳出低微的嘶聲。

     他趕緊把那三拉丹藥一齊倒人玉葫蘆中,緊張地注視着一切動靜。

     以他想來,這神蛛到底是奇毒之物,怎知它是否通靈聽話?到底是隻毒蟲,可就不敢絲毫大意。

     片刻間,葫蘆中嘶地一響,一點綠光跳将出來,落在桌上。

     沈雁飛大吃一驚,退開一步,定睛細瞧,隻見那隻神扶長相和普通蜘蛛并無不同,但遍體綠毛,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綠光。

     這隻神蛛初出時,隻和拇指那麼大小,但一站穩桌上,使然已漲大數倍。

     沈雁飛發起愁來,想道:“糟糕,我忘了問大可如何收蛛之法,這怎生是好?它已進大得爬不進葫蘆裡了。

    ” 神蛛在桌上舞動腳爪,一似舒展筋骨的樣子,但毫不移動,有點死氣沉沉的樣子。

     沈雁飛看了片刻,不覺皺皺眉頭,想道:“假如它這麼笨鈍,随便找個孩子也能把它踏死,焉能追蹤仇人于萬裡之外?” 楊上傳來沉重的鼻息聲,他回頭一看,敢情父親已經睡熟了。

     他回過頭來,眼光忽然掠過那個包袱,心中一動,趕快把包袱提起,放在丈許外的地上。

     那隻神蛛嘶的一聲,突然跳起大半丈高,然後腳爪齊伸,緩緩飄下。

     看它的樣子,宛如失去自由太久的人,一旦解除所有的束縛,因而非常快樂地跳躍歡叫。

     沈雁飛走過去,乍着膽子伸出手,攤開手掌,那隻神蛛其快如電,已躍在他掌心之中。

     他拿起玉葫蘆,湊到掌邊,神蛛嘶地一叫,用起腳爪,在他手掌中滾了幾個筋鬥,一似那些頑皮的孩子,玩耍得不願返家的神氣。

    但結果它卻鑽進去了,沈雁飛看它鑽人葫蘆時,才發覺它的身軀能夠縮小。

     這時心中甚喜,把葫蘆藏起,過去把包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