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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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演奏會結束時,大概是晚上九點。

     槙村端坐在戶谷旁,演奏結束後,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太精彩了!” 熱烈的掌聲停下後,觀衆們還在津津有味地談論着剛才的演奏。

     “果然隻有親臨現場才能感受到這種氣氛啊!”槙村希望得到戶谷的認同。

     其實,戶谷根本就沒怎麼聽剛才的演奏,橫武和寺島豐的事情總是揮之不去。

    現在,橫武的家人肯定在為她守夜,會有人為她的死亡和不幸傷心流淚嗎?那個身材肥碩的小叔子或許正在靈堂隔壁的房間喝酒或者打麻将。

    可憐的女人,但實在是被逼無奈,如果不這樣,戶谷的人生就完蛋了。

    可是,參與這件事的還有戶谷的同謀——寺島豐,她已經借此控制住了戶谷,憑她冷酷的性格,這件事根本不會讓她産生任何罪惡感,如果這世上還有人因此在獨自竊喜,那個人很可能是寺島豐。

    她既毀掉了自己憎惡的橫武,又握住了戶谷的把柄,橫武之死對她而言,可謂一箭雙雕。

     戶谷此刻正在考慮下一個殺人計劃,對象正是寺島豐,但這次的行動絕不能沿襲以前使用的方法,畢竟寺島豐是醫院的護士長,而且她對戶谷也非常警惕。

     “醫生,”槙村叫道,“大家都走了。

    ” 戶谷這才回過神來,周圍的聽衆已經紛紛離開座位向出口走去,旁邊路過的人也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戶谷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

     今晚,槙村穿了件華麗非常的連衣裙,她把頭發輕輕向上盤起,衣領微敞,頸上戴着一條鑲着寶石的鉑金項鍊,戶谷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大的寶石,橢圓形的寶石直徑大概有五厘米,周圍的人都被她的美貌和她胸前那條令人驚歎的項鍊吸引了。

    在燈光的照射下,槙村的臉精緻清晰,從肩部到胸前的皮膚如同櫻花瓣一樣光亮,呈現嬌嫩的淡粉色,異常動人,宛若一位外國貴婦。

     她先站了起來,兩人一起走出大廳,一路上,槙村成了衆人視線的焦點,女人們的臉上充滿了羨慕和嫉妒,男人們則表現出極大的欣賞和贊歎。

    戶谷也将先前的郁悶抛諸腦後,此時此刻,他覺得有幸與槙村一同聽音樂會真是莫大的榮幸。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得到槙村隆子。

    但奇怪的是,即使是在兩人獨處之時,戶谷也從沒聽她提過求婚的事。

    雖然是她主動向戶谷示好,但總感覺兩人之間還有很長的距離,戶谷想,既然她邀請自己聽音樂會,就說明不是沒有希望,不,她肯定對自己有意思,要不也不會特地準備兩張門票。

    她完全可以把票送給其他人,單單給了自己,就說明她在心裡已經承認了自己。

     愛慕槙村隆子的男人不計其數,但他們都不可能下決心馬上跟她結婚。

    如果隻是交往或一塊玩玩,比戶谷條件好的男人有的是,但誠心誠意向她求婚的卻隻有戶谷,自身條件不管多好,婚姻對單身女性而言,永遠都是具有吸引力的。

    自從處理完橫武的事情,戶谷最迫切的願望就是要盡快得到槙村。

    雖然目前還隻有自己向她求婚,戶谷随時擔心着會有競争對手出現。

     “現在還早,”槙村看着腕上的鑽石手表,剛剛九點十五分,“醫生,要不我們去附近的俱樂部坐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邀約戶谷。

     “走吧,”戶谷答道。

     車是槙村的,司機打開門,兩人并排坐在後座上,戶谷心裡怦怦直跳,感覺自己和槙村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在車上,戶谷輕輕握住了槙村的手,但她馬上掙開了,若無其事地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路燈,她的側臉美得讓人心醉。

     俱樂部恰逢客流高峰,這家店跟戶谷上次去的那家不一樣,最近剛裝修過,設施豪華。

    戶谷先請槙村入座,能跟她坐在一起,戶谷顯得有些得意。

    槙村的美貌和華麗服飾依舊十分引人注目,尤其是她胸前的那條寶石項鍊。

     招呼他們的服務員鞠躬問道:“請問兩位喝點什麼?” “我要杯蘇格蘭淡酒。

    ”說着,戶谷看了看槙村。

     “我要一樣的。

    ”她輕輕對服務員點了點頭。

     戶谷心裡掠過一絲害悅,想到槙村跟自己點一樣的飲料,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酒上來了,兩人碰了碰杯,槙村沖着戶谷甜甜地微笑。

    燈光下,她的眼睛烏黑發亮,肌膚柔嫩而富有光澤。

     “今天晚上跟做夢一樣。

    ”戶谷說,雖話一出口便覺得自己有些矯揉造作,但他實在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

     槙村正注視着舞池裡的客人,聽到戶谷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面部的輪廓如夢幻般美妙動人。

    槙村略帶矜持的微笑讓戶谷更激動了,兩人什麼也沒說,默默地看着跳舞的客人。

    舞池裡的燈光音響都是最新配置的,現場演奏樂隊的陣容也很豪華,天花闆上别具匠心地貼滿了菊花壁紙,使整個俱樂部洋溢着奢華的氣氛,而且就餐的客人大多是外國人,為這裡增添了幾分洋氣。

     “我們跳舞吧。

    ”戶谷邀請道。

     本以為自己會遭到拒絕,不想她卻爽快地點了點頭,戶谷立刻起身為她拉開椅子。

    兩人向舞池走去,這時,一個聲音圓潤的菲律賓歌手,對着麥克風唱起了優美的曲子,戶谷第一次挽着槙村,緊張得渾身發抖,她的舞跳得非常好,戶谷的手輕輕攬着槙村的腰,明顯能感覺到她的溫柔,此情此景正是戶谷長久以來夢寐以求的。

     戶谷紅了臉,而槙村則鎮定自若,她一邊附和着戶谷的節奏,一邊通過自己娴熟的動作調整戶谷的舞步。

    戶谷很小心,盡量避免接觸到槙村的身體,若是對普通女人,他肯定會想方設法接近,唯獨對槙村沒有那個膽量,盡管他非常想撫摸她一下。

     “您跳得很不錯啊。

    ”曲終,她笑着對戶谷說。

     “沒有,還是槙村小姐跳得好。

    ”戶谷由衷贊歎道,“我吓了一跳,沒想到你跳得這麼好。

    ” “沒有。

    ”槙村受到表揚後有些不好意思,流露出小女孩般可愛的表情。

    這讓戶谷稍微放松了些。

    下首曲子是倫巴舞曲,周圍的人動作很誇張,而槙村隻是輕輕跟着節奏跳,她的身體再一次讓戶谷熱血沸騰,這次戶谷稍稍用力,把槙村攬向自己,槙村沒有反抗,依舊自如地跳着。

    從她脖子上垂下的寶石項鍊閃閃發亮,讓戶谷感到有些暈眩。

     “槙村小姐,”戶谷終于開口,“上次我跟你提過的事還沒想好嗎?”戶谷指的是求婚那件事。

     槙村沒有馬上回答,嘴角微微上揚,依舊輕搖身體,挪動着腳步。

     “我等不及了,一直這樣等下去真的很痛苦。

    ”戶谷摟住她,把臉轉了過去,對面,一個高大的外國人正使勁彎着腰,把臉貼在女招待的臉頰上,陶醉地跳着。

     “不用那麼着急,這對我來說可是一件大事。

    ”槙村雖這樣說,卻沒有嚴肅起來。

     槙村的眼睛異常迷人,鼻梁高挺,嘴唇微微張開。

    随着舞池裡的燈光變換,她臉部的風情也在不斷變化。

     “确實如此。

    但是,我已經等待很久了。

    ”戶谷說道。

     “不,”她擺出一副很神氣的樣子,反駁道,“直接答複你怎麼行?這件事是下見沢告訴我的吧?如果不告訴下見沢,就失禮了。

    ”她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話雖如此,但我想早點親耳聽到答複,下見沢什麼也沒和我說。

    ” “那是因為我還什麼都沒跟他說!”她一邊挪動腳步,一邊回答戶谷。

     “但是已經很久了,槙村小姐的心意一點也沒有改變嗎?” “是啊,比以前更堅定了呢。

    ”模村俏皮地回答。

     “我們能出去說嗎?”戶谷半開玩笑地問。

     “你真讨厭,曲子還沒完呢,雖說更堅定了,但我還想更進一步地了解你。

    ” 這番話多少讓戶谷看到一絲希望。

    也許,她已經開始認真考慮戶谷的求婚了,但在答應之前,還要仔細考查戶谷一下。

    如果想調查某人,一般都會請私家偵探,是不是藤島千濑的事已經暴露了?應該不會查到橫武,要不麻煩就大了,和藤島千濑的事不算什麼,用不着太擔心。

    戶谷已年介中年,若與異性沒有任何男女之情,反而沒人相信,對于自己和藤島千濑的關系,他有充分的信心說服槙村。

     舞曲結束了,戶谷幫槙村拉開椅子請她坐下,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可能是因為剛才跳舞的緣故,她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燈光下亮晶晶的。

    她從手提包裡拿出手帕,輕輕擦着額頭,手帕上散發出淡淡的高級香水味。

     “再要一杯吧?”戶谷問道, “不用了,我不能再喝了。

    ”她向戶谷使了個眼色,愉快地笑了。

     戶谷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激動。

    “沒關系的,再要一杯吧,你喝了不會有事,要是真有事我會照顧你。

    ” “是嗎?”槙村瞟了一眼杯子,同意了戶谷的提議。

     在戶谷叫酒之前,穿着白色制服的男服務員快步走了過來。

     “再來兩杯淡酒。

    ”服務員認真地記在本子上,然後繞過戶谷,靠着槙村的耳邊悄悄地說了些什麼。

    戶谷開始沒太在意,以為是在向她介紹這裡的菜。

     服務員走後,槙村鄭重其事地對戶谷說:“不好意思,看見一個熟人,我去打個招呼。

    ”她像是在祈求他的原諒,擡眼看着戶谷,這是她一貫喜歡擺出的嬌态。

     戶谷看着舞台上的人影,輕輕點了點頭,現在也隻能這樣回應,畢竟她還不是自己的女人,他沒有權利幹涉她的自由,再說,他也不想讓槙村覺得他心胸狹窄。

     “那我先失陪了。

    ”槙村推開椅子站起來,沒有提手提包就從戶谷身後走了過去。

     戶谷想看看她去了哪裡,但不能馬上那樣做,他逼着自己把目光投向舞台。

    但還是忍不住,一會兒,他轉了轉身,悄悄地搜尋着槙村的身影。

     這裡客人很多,幽暗的光線下,戶谷一時找不到槙村。

    終于,他在左邊角落裡的桌子旁,發現了槙村。

     桌子上擺着一個圓形的燭台,裡面點着蠟燭。

    朦胧的燭光下,隐約可以看見那裡坐着一位四十歲左右、身材微胖的男子,旁邊還坐着一個陪酒女郎。

    他斜着上身在跟槙村談笑風生,因為太遠,戶谷看不太清他的模樣,但他看上去很有派頭,槙村不停地微笑着附和他。

    看來兩人的關系相當親密,槙村居然會主動去取悅對方,而且還顯出愉快的樣子。

     戶谷簡直是妒火中燒。

    他努力控制自己盡量不朝那邊看,不停喝酒,佯裝投入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腦子裡都是槙村的倩影。

    戶谷偷偷瞄向那邊,那個男人還在和槙村談笑,不知何時,槙村的面前又擺上了滿滿一杯酒。

    不一會兒,槙村從椅子上站起來,緊跟着那個男人也站了起來,雙雙朝舞池走去。

     槙村明明知道戶谷一直在看着自己,卻沒有看他一眼,徑直朝舞池走去,這時音樂正好換成了流行歌曲,那個男人伸開雙手把槙村攬入懷中,兩人親密地跳了起來。

     戶谷快要嫉妒得發瘋了,端起酒杯大口喝起來,但仍然無濟于事,他還是忍不住向舞池那邊張望。

    跳舞的人很多,夾在人群中的槙村和她的舞伴若隐若現。

    舞池的燈光被調得更暗了,戶谷怎麼也看不清楚他們的具體動作,何況還有其他舞客在槙村前面來回穿梭,戶谷火氣更大了,這叫什麼事!好不容易把她帶到這裡來,她卻跑去和别人跳舞!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那麼親密地跟槙村說話,他們肯定早就認識。

    他究竟有什麼來頭?居然毫不避諱地把槙村摟在懷裡,還故意貼着她的臉頰,他們倆就那樣一直跳着。

     曲終,那個男人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使勁拉着槙村,臉上流露出陶醉的神情。

    戶谷坐立不安,他再沒心情去想今晚本是為橫武辰子守靈的日子了。

    如果可能,戶谷真想現在跑過去把他們分開,然後重重地給那個男人一拳,這首曲子對戶谷來說太漫長了,隻見那個男人又在槙村耳邊嘀咕了些什麼,像是邀請她再跳一支,這次槙村像是要拒絕,但那個男人一直緊緊地抓住她的手不放。

     曲子開始了,這次是曼波舞,兩人再次翩翩起舞,歡快地挪動着腳步。

    槙村踩着節奏,舞步娴熟,完全不顧及戶谷的感受,戶谷真想蒙上眼睛。

    他把剩下的酒一氣喝完,又點了幾道涼菜,但吃起來一點味道也沒有。

     “再給您拿點酒嗎?”服務員跑過來說道。

     酒又上來了,戶谷大口大口地喝着,曼波舞特有的氣氛讓戶谷愈發煩躁起來,跳舞的人看上去都很高興。

    這種情形下,戶谷揣摩着槙村的心情,他決定,等音樂結束,哪怕是強行的,也要沖上舞台把她搶過來。

     音樂終于結束了,槙村和那個男人回到座位上。

    難道她還要粘在那裡不回來嗎?這樣想着,戶谷又瞄了槙村一眼,隻見她輕輕地朝對方點了下頭,便朝自己這邊走來,戶谷這才如釋重負,但也對槙村的行為非常生氣。

     “那個男的是誰?”他直接問道。

     槙村很放松,連看都沒看戶谷,一直凝視着舞台,臉上露出微笑。

    戶谷越發焦躁了。

     2 戶谷和槙村并肩走出俱樂部,侍者為二人叫了一輛出租車,因為喝酒也許會喝到很晚,槙村讓司機先回去了,戶谷先讓槙村上了出租車,然後自己也坐了進去。

     “請問去哪裡?”司機問道。

     戶谷讓他先開到槙村的住處。

    戶谷無法冷靜下來:那個男人憑什麼那麼嚣張?不打招呼就把槙村叫走,還當着自己的面和她跳舞,是在挑釁嗎? 戶谷一言不發,轉眼看着自己身旁的槙村,她一直默默地看着窗外的街道。

    街上人迹稀少,隻有車輛來來往往,商店基本都關門了,剩下路燈寂寞地照射着清冷的大街。

    若明若暗的光線照在槙村的側臉上,她肯定意識到了戶谷的不快,但她卻一直不理戶谷,默不作聲。

    如果是别的女人見到戶谷不高興,早就主動跟他說話了,而生性高傲的槙村卻對他不理不睬。

     戶谷終于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那個男人是誰?” 她依舊保持沉默,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他到底是誰?”戶谷再一次追問。

     “你指的是誰?”槙村裝作不知道,反問戶谷。

     “當然是在我面前和你跳舞的那個男人!”見槙村這樣回答,戶谷更惱火了,他毫不客氣地說,“那個男人太可惡了!你明明是和我一起去的俱樂部,他還把你叫過去,邀你跳舞,太過分了,要是熟人,打個招呼也沒什麼,我可以理解,但你又不是陪舞的,他不能太過分吧?” 戶谷情緒激動,語氣也很強烈,像是在責備她。

    槙村低着頭靜靜地聽着,什麼也沒說。

     “你們的關系看來不一般啊!你是和我去的俱樂部,卻又跟别的男人跳舞,一次不過瘾,還跳了兩次,為什麼這麼瞧不起我?”戶谷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沒法拒絕啊。

    ”槙村終于開口,非常小聲地回答戶谷。

     “為什麼不能拒絕?”戶谷怒視着槙村。

     “不為什麼,我們隻是關系不錯的朋友。

    我跟他說不跳了,但他不同意,我隻好又眺了一次。

    ”她聲音還是很小。

     其實戶谷當時已經看清楚了,槙村想回到座位上,但那個男人緊緊抓住她不放,而且音樂開始後,他還旁若無人地把臉貼到她的臉頰上,他的目的似乎就是要向戶谷挑釁,但是,他并不認識戶谷啊! “我當時的心情你應該明白吧?你說說,他是誰?我現在還滿腔怒火呢,你至少應該讓我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吧?”戶谷往槙村身邊靠了靠,緊緊盯着她的臉。

    如果可能,他真想使勁兒把她那張得意的臉轉向自己。

     “戶谷,你很在意嗎?”她慢吞吞地開口,像是在嘲笑戶谷激動的心情。

     “你覺得我過分在意了?”戶谷不管車上還有司機在場,大喊大叫道,“你把我當成傻子了?你這樣問分明是在侮辱我!” “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你為什麼這麼責備我?我真的很不明白。

    我隻是不便拒絕熟人的邀請,跳了支舞而已,再說,跳完之後我不是馬上就回去了嘛。

    ”她的語速比剛才稍快,而且臉終于轉向戶谷這邊。

     “我明白,我隻是看不慣那個人嚣張的樣子,你告訴我,他是誰?” “他是銀行分行的行長。

    ”她冷淡地回答。

     “銀行?哪家銀行?”戶谷又問道。

     “沒有必要告訴你吧?别淨往壞處想,他向我打聽你時,我還說要當面給你們介紹一下呢。

    ” “這樣啊,我明白了。

    ”戶谷深吸一口氣,又問道,“那個人很喜歡你吧?” “應該是吧。

    ”她的語氣又舒緩下來。

     “他以前是不是邀請過你好幾次了?”這讓槙村不知如何回答,“肯定是這樣的,他在追求你。

    什麼銀行家,一看就是到處拈花惹草的人,估計是瞞着妻子出來的,真是個渾蛋!” “你看你,”槙村有些生氣,“他還沒有妻子,是單身。

    ” 槙村的回答出乎戶谷的意料。

    他年紀已經不小了,竟然還是單身?而且槙村的口氣像是在為那個男人辯解,這讓戶谷很不高興, “說不定他是故意拿這個當幌子勾引女人。

    ”戶谷忿忿地道,“他肯定給過你不少好處吧?”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從來沒求過他什麼!”聽到槙村的回答,戶谷稍稍安心了些。

    槙村的口氣像是在反駁戶谷,又像是在安慰他。

     戶谷稍微平靜了些,“槙村小姐,我剛才的話可能說重了,請原諒。

    但是,你應該理解我為什麼這麼激動吧?看到别的男人在我面前摟着你跳舞,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 “戶谷,”槙村突然開口,“我有話要說。

    ”她的語氣非常堅定,表情也嚴肅起來。

     戶谷頓時有些不安:“什麼?你說吧。

    ” “你真卑郦!和你相比,那個銀行家才更像男人。

    ” “你、你說什麼?”戶谷有些結巴。

     “難道不是嗎?你雖然已經向我求婚了,但據我了解,你還沒跟你妻子離婚呢!” 戶谷有些驚慌失措,他曾經讓下見沢轉告她:自己已經和妻子辦完離婚手續了。

     “我知道你們早就分居了,但在法律上你們還是夫妻,你說已經離婚了,但事實上明明沒有離婚,你不應該向我求婚。

    ” “槙村小姐!”戶谷大聲叫道,他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很快,出租車就開到了槙村的住處。

     “對不起,司機,前邊請停一下車。

    ”槙村說。

     “不行,不能停車。

    ”戶谷大聲命令司機,“你一直往前開。

    ” “你在說什麼呀?”槙村用淩厲的目光瞪着戶谷。

     “不行,我們還沒說完呢,今天一定得說清楚,要不就這樣一直開下去。

    ” “不行,戶谷你要幹什麼?”槙村大叫起來。

     “我們不能一直這樣,我不能沒有你,請聽聽我的心裡話,除非你讓我放心,要不我不會放你下去。

    ” 見司機左右為難,戶谷大聲說道:“我會多付你車費,你沿着這條路一直開下去。

    ”戶谷一邊說着,一邊使勁按住槙村的手腕。

     司機沒有辦法,隻好在大街上一直開下去。

     槙村試圖用力掙脫戶谷的手,但被他死死抓住不放。

    她是個很有修養的人,所以并沒有對司機大喊大叫。

    過了一會兒,她不再掙紮了,努力讓自己的身體不碰到戶谷。

     “戶谷,你真卑鄙!簡直是下流!”她說道。

     “我知道這樣做很沒禮貌,但不說清楚,我不可能就這樣回去,如果今天你不給我一個讓我可以接受的結果,恐怕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戶谷較真道。

     兩個人挨得很近,如果可能,他真想把她攬入自己的懷中,現在他緊緊抓着她的手腕,要抱住她并不困難。

    但現在不能那樣做,否則,事情會變得更糟,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這點自制力他還是有的。

     “你責怪我沒有辦好離婚手續,是你誤會了。

    我愛你,所以不能帶着誤會和你告别。

    ”戶谷繼續說道,“你說得對,我确實還沒有辦完離婚手續,還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但隻剩下手續問題,事實上我和她現在跟離婚沒什麼兩樣。

    ” “戶谷,”她看着窗外道,“我們回去吧,回去我再聽你解釋。

    ” “不行,”戶谷斷然拒絕,“要是回去,你就不會聽我說了。

    我想詳細跟你說,說清楚了我們馬上就回去,你放心,不會有事,請相信我!”他湊近槙村:“離婚手續的事我已經委托給下見沢,我和妻子分居多年,早就沒有愛情可言,她對我也不關心,所以實際上我們等于已經離婚了。

    隻是下見沢拖拖拉拉的,估計他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會催促他的,相信我。

    ” “嗯,我明白。

    ”她馬上認真地回答。

     戶谷清楚,她是不知道車子會開到哪裡,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所以在敷衍自己。

     “你真的理解嗎?不是因為想早點回家才敷衍我吧?”戶谷注視着她的嘴角。

    黑暗中,她剛才的微笑已經消失,表情有些僵硬。

     “沒有,我是認真的。

    ” “真的嗎?” “嗯。

    ” 他真想摟住她,隻是極力克制着自己,她單薄的肩膀對戶谷充滿了誘惑。

     出租車在甲州大街上飛馳。

    道路兩旁的居民家裡的燈光早已熄滅,剩下一片片農田和漆黑的樹林,槙村有些害怕地縮着肩膀。

    在戶谷看來,她害怕的樣子也非常迷人。

     “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吧。

    ” “我明白。

    ”她點點頭,聲音很小。

     “如果這樣,我想聽聽你的回答,我已經等不及聽下見沢的回信了。

    現在為止,出于禮貌,我一直等着他告訴我結果,今天晚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實在忍不下去了。

    你能幹、漂亮、有錢,還是單身,肯定有好多追求者。

    今晚的事我現在還曆曆在目。

    ” “戶谷,你不用那麼擔心,我現在非常堅定。

    ” “我相信你,但是發生了今天晚上的事,我已經失去耐心了,槙村小姐,請你嫁給我!” 她沉默地看着漆黑的窗外,顯得有些不安。

     “你說不出來嗎?” “戶谷,”她像是要阻止戶谷繼續說下去,終于開口了,“讓車開回去吧,行嗎?我們邊走邊談!” “不行,你是要擺脫我,我要你現在就告訴我,現在!要不車子就會一直開下去。

    ”司機筆直地坐着,專心地握着方向盤,戶谷剛才說給他加車費,所以他更願意聽從戶谷的安排。

    前車燈照着鄉間的小路,周圍的一切顯得更深遠了。

     見槙村隆子流露出絕望的神情,戶谷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伸手摟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懷中。

     “啊!”她輕聲叫道,“你幹什麼,你幹什麼呀?戶谷!” 槙村在戶谷懷中掙紮着,戶谷聞到她發際的清香,他幾乎要發狂了,但此時,戶谷仍然記得自己的計劃。

     “槙村,請你嫁給我,你快答應啊!”他緊緊地抱着她。

     槙村一個勁兒地掙紮着,她氣喘籲籲地開口道:“戶谷,不要這樣,你妻子怎麼辦?你先把離婚的事情辦妥吧,要不我很難相信你的誠意,你要我現在答應你,真是強人所難。

    ” “那隻是手續的事……” “你已經說了好幾遍了,關鍵是,手續到底辦完沒有?如果你不能真正恢複單身,我……” “那你是說,等我辦完手續你肯定會和我結婚,你已經下定決心了,是這個意思嗎?” 槙村沒有說話,戶谷感覺到她的肩膀在發抖。

     “你怎麼了?”戶谷現在已經完全束縛住了槙村隆子。

     槙村既害怕窗外無邊的黑暗,又害怕戶谷再三的逼問。

    看着她驚恐萬分的樣子,戶谷忽然暗自高興。

     “槙村小姐,我真的很愛你,因此才會胡言亂語,對你做出這樣的舉動,真是對不起。

    如果你能理解我,哪怕是暫時的,答應嫁給我好嗎?至于我妻子那邊,明天我就去找下見沢把手續辦好。

    ” 槙村已經不想再掙開他了。

     “先生,我們到底要去哪兒啊?”前面的司機突然問道。

    窗外,漆黑的森林伸向無盡的遠方。

     戶谷擡起頭看了看:“我們現在在哪兒?” “現在在多磨墓地。

    ” “什麼,多磨墓地?”戶谷眼前忽然出現橫武辰子躺在棺材裡的樣子。

     3 戶谷乘出租車回去時,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他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時,無意中看了看病房大樓。

    此刻,整棟樓一片漆黑,八号病房的窗戶就在一棵高大的銀杏樹旁邊,黑乎乎的,不見人影。

     我不會輸的,戶谷心裡嘀咕着,我就是要站在這裡,如果真有鬼,盡管出來好了。

    橫武的遺容不斷在戶谷眼前閃現,此時,隻有銀杏樹葉子輕輕搖曳着,像是在溫柔地撫摸着橫武死時住着的八号病房。

    葉子搖動是因為有風,有什麼好怕的?鬼魂們要現身,那就來吧,戶谷在心裡大叫道,戶谷感覺耳邊嗡嗡作響,風刮得更大了。

     突然,旁邊的門開了,戶谷吓了一跳,一回頭,隻見玄關處立着一道白色的影子。

     “您回來了?”是寺島豐幹啞的聲音。

     戶谷沒有走過去。

     “您在做什麼呢?”寺島豐站在暗處看着戶谷,她當然知道戶谷在幹什麼,也清楚他在看什麼。

     “快點進來吧,外面風大。

    ”她一動不動地站着。

     戶谷走進去才注意到,寺島豐穿的是睡衣,一件雪白的和服睡衣。

    以前她還會穿一件外衣,但現在隻在腰間散亂地系着寬帶子。

    戶谷沒有理她,徑直走了進去。

    他一聲不吭,直接走進卧室,點了支煙。

     樓梯上傳來一陣拖鞋的聲音,寺島豐很快跟了進來。

     “換件衣服吧。

    ”她在戶谷身後說道。

    這時的寺島豐不再是護士長,她從後面幫戶谷脫下上衣,像一個盡職盡責的妻子。

     “今天回來得真是太晚了。

    ”拿着戶谷剛脫下的上衣走向衣櫃時,她偷偷地聞了一下。

     “今天難得你乘出租車回來啊,我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動靜。

    ”寺島豐走到戶谷跟前,幫他解領帶。

    這個女人一直沒有睡,等着戶谷回來。

    由于她個子很高,所以哪怕再不情願,戶谷還是能看清她的臉,唯一亮着的一盞燈清晰地照出她滿是皺紋的皮膚。

     寺島豐知道戶谷身上的香水味是誰的,但卻不問他,把睡衣給戶谷拿了過來。

     “給您。

    ”她一邊說着一邊把睡衣放到了被子上。

     戶谷已經控制不住滿腔怒火道:“你回去吧!” “好,好。

    ”寺島豐嘲笑似的應答道。

     戶谷不禁火冒三丈:“回去,離開這裡!”戶谷覺得自己脫下上衣後難看極了,急忙穿上睡衣。

     誰知,寺島豐搶過戶谷脫下的褲子,又使勁聞了聞。

     “你幹什麼!”戶谷奪過褲子,無意間,一塊手帕從褲子口袋裡掉出來,戶谷慌亂地撿起褲子,氣勢洶洶地把它扔到地上,腰帶上的小金屬片發出“砰”的一聲脆響。

     寺島豐冷笑着撿起那塊被弄皺的手帕仔細看着,她已猜到那是槙村的東西。

     “這是誰的?”寺島豐咬住手帕的一角,用力把它撕成兩半。

    “你太可怕了!”她直直地瞪着戶谷,“你應該知道今天晚上是什麼日子!還敢出去和别的女人鬼混,在你眼裡就沒有那間八号病房嗎?”寺島豐突然蹿到戶谷跟前,用力抓住他的胳膊。

     “你幹什麼?”戶谷想甩開她,可是她使勁拽着戶谷,她的力氣比戶谷要大得多。

     “你來這邊,我讓你好好看看那間八号病房。

    ”她大喊道。

     戶谷費勁地用手抓住門邊的柱子,寺島豐終于放開了手。

     “你幹什麼?像瘋子一樣!”戶谷非常惱火。

     這樣一說,寺島豐更是死死抓住他不放了。

     “你知道今天晚上是什麼日子吧?今晚要為橫武守夜。

    你還能開開心心地跑去找别的女人,你這個壞蛋!”她臉上的妝被淚水沖花了。

     “小聲點,别讓人聽見!”這裡雖然離護士們住的地方很遠,但還有幾個女傭住在樓下。

     “反正我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了,但我不會一個人去死,你記住了!誰會傻到自己一個人去死?我死的時候你也得給我陪葬!” 寺島豐無法理解戶谷為什麼今晚還會出去找女人,戶谷正是因為害怕一直待在醫院裡,才去找槙村尋求安慰,他這種想要逃避的心情寺島豐不會明白。

     “小聲點,”戶谷捂住她的嘴巴,“别說傻話,到這邊來。

    ” 戶谷想把她拉到房間裡,她卻一下子坐到地上,兩隻腳向前伸開,戶谷竭盡全力拖着她。

    寺島豐被拉扯得氣喘籲籲,戶谷也累得大口喘着粗氣,兩人仇視地看着對方,他們是同謀,正因如此,才會成為彼此的敵人,此時,槙村、藤島統統從戶谷腦海中消失了,剩下的隻是被欲望和反抗沖昏頭腦的寺島豐。

    他們的共犯經曆産生出一種奇妙的親近感。

     “今晚你到底去了哪裡?”她站起來整理衣服。

     “我明天再告訴你,你先去睡吧。

    ”戶谷說道。

     寺島豐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說我也能猜到。

    ”她沒有說出槙村的名字,可正因為這樣,才讓人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你真是從骨子裡就喜歡玩弄女人啊,壞蛋!”賊喊捉賊,戶谷覺得她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那你呢?”戶谷譏諷道。

     “我?我是深愛着你的女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