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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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程司,這少年站在日光充沛的樓下朝自己揚起燦爛笑臉,心無城府的單純模樣,在視界的中心形成定格。

    之後長久的相處漸漸剝開幻想的外殼,讓人看見真實的他。

     他帥得很一般,家境也平凡。

    對女生也不夠細心體貼,嬉皮笑臉,口無遮攔,冒冒失失,毛手毛腳,上課喜歡亂插嘴,鬧的笑話足夠供應全班的娛樂生活,好在他臉皮厚。

    有時候熱情得讨人嫌。

    成績進不了年級前三十,倒也不至于掉出a班,智商稍稍高過平均線,情商也不見得高到哪去,缺點一大堆。

    和完美沾不上邊。

     可是他笑一笑,他的缺陷你就全都不記得了。

     他的特别,你時時刻刻曆曆在目。

     他穿着黑白兩色的球衣在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時候,即使愛踢烏龍還是讓人不由自主想為他呐喊加油。

    他說這世界上不存在注定失敗的事,懷着一腔讓人莫名感動的理想。

    有求于他的時候哦,他無論力所能不能及都毫不猶豫滿口答應為你赴湯蹈火,絕對真誠,因此你也需忍着想罵他“笨蛋”的沖動,體諒他也許會反而把事情搞砸。

     在夏樹曾經認識的同齡人中,隻有一個像他這樣,擁有讓哪怕企圖自殺的人懸崖勒馬的能力。

     風間的性格相比起來就差多了。

    毒舌腹黑(程司:“他何止腹黑,分明是鬼畜。

    ”夏樹:“那也隻有你了解。

    ”),眼神過于冷漠,還總是面無表情,s說的隻言片語要麼疑似帶着敵意要麼像是刻意要和你保持距離,城府深不見底,沒有溫柔的渣。

    不過長相、氣質和頭腦相加,群衆(尤其女群衆)的眼睛就雪亮不起來了。

    大家都說他這好那好,缺點被說成“個人特色”,現實被完全無視。

     其實他這個人,說得盲目花癡點是“酷”,理性點是“自我中心”。

     夏樹在樓下望着那兩個男生橫穿過遠翔樓和緻真樓之間的甬道,轉身後又在緻真樓下二年級月考的排名榜前看見放了單的黎靜穎。

     也許在自己出現之前,她和趙玫就是那種表面和諧内裡别扭的朋友組合,在那之後,已經連表面和諧都不願為之努力。

     友情這種東西,真是可悲,真是幻滅。

     夏樹回身揚起頭去看那張大紅榜單上所有稍覺熟悉的名字。

     第四名黎靜穎 第十一名易風間 第三十五名程司 自己是第一百三十三名,比一百零二名的趙玫還落後不少。

     但是夏樹在看見自己名字的時候,卻心無漣漪,反倒覺得有些事不關己。

     (二) 并非每件小事都值得斤斤計較。

     你說你喜歡誰誰不喜歡你,那就随自己心意繼續堅持。

    你問我喜歡誰誰不喜歡我,那我就随你心意順勢承認。

    學校這麼大,找不到一個能夠完全接受我的小圈子。

    轉學這麼久,沒有一個人關心過因為缺少校服而與大家格格不入的我。

    成績或真或假地變差,任課老師也不喜歡……這些我都可以一笑而過,不在意。

     熱情的人一直隻有程司,但也隻是熱情而已。

    男生理解不了女生那麼多缱绻心機,看到陰郁的神情後,寬慰也想隔靴搔癢治标不治本,但是每晚收他的短信,十條中有九條帶有“哈哈”兩個字,莫名其妙地也會釋懷。

     給自己珍貴的溫暖的人,就這樣逐漸離不開。

     為了留住他,說的謊也越來越多。

     等到彼此都被傷害,就又各自陷入絕境。

     明知道會重蹈覆轍,卻拿不出對策,一味重複着過去那些一同走過的日子,歡笑,淚水,欣喜,不安,手心緊貼手心,那麼溫暖,但攤開看,生命線還是無法改變地從中間截斷。

     讨論完難解的數學題,隔了五分鐘沒回短信過去,程司便好奇地追加一條:“之前那條沒收到嗎?” 夏樹用毛巾揩幹手上的水,回道:“正在洗衣服。

    ” “呵呵,真勤勞啊。

    不過應該是機洗,要不怎麼可能還在跟我短信……” “我大多數衣服都不能機洗,一洗就完蛋了,現在先用洗衣液泡一會兒。

    ” “可以用一個洗衣袋把不能機洗的衣服裝起來再放到洗衣機洗,這樣很保護衣服的,我高一住校時都是這樣做的,一般都是把衣服積壓一星期,然後花半天時間去洗,懶死哈哈~”程司發短信速度不是一般快。

     夏樹拎出一件衣服歪過頭仔細再看一遍水洗标:“但是水洗标上都寫着:手洗不可機洗不可氯漂不可幹洗。

    沒問題嗎?” “→_→它為什麼不直接注明‘免洗,一次性使用衣物’,呵呵。

    你可以拿一件裝洗衣袋先試驗一下……如果壞了我賠你。

    “ 夏樹微笑着,把手機放在水池旁,回頭朝屋裡喊:“奶奶,家裡有洗衣袋嗎?” 沒有那麼絕對,雖然規定隻可手洗,但機洗也未必行不通。

    試過就知道了。

    擦過手機背後沾上的泡沫時,夏樹仰頭望向晾在夜幕中的那件白色上衣。

     以前沒有嘗試的機會,因為這類雜事都由父親包攬,從不讓自己插手。

     回憶過往,夏樹忽然鼻子發酸。

    死死地堅持,不去接父親的電話,說服自己離開了他會過得更好,強烈的恨意在心裡堆疊,屬性卻在不斷改變。

    溫暖人心的結論等在那裡,卻自欺欺人對它視而不見。

     雖然成長中沒有母親,生活也過得很清貧,可得到的寵溺卻一點也不少,自己并不像大家猜測的那樣悲慘,隻是個普通的、甚至比一般小姑娘更幸福的孩子,難過的時間不過短短一季,所謂的“被雙親遺棄”根本是無稽之談。

    貪心地索取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