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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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轉鬪至南江,左右挾兩賊,大呼投江曰:「金海府使李宗仁死於此。

    」進士文弘獻、正字吳玼、參奉高敬兄等,皆從死。

    城旣陷,賊大肆屠殺。

    禮元及判官成汝楷亦不免,諸將領皆死。

    金俊民獨馳馬巷戰,左右突擊,賊衆披靡,終日追逐,丸劍皆不中,竟不知死處。

    城中士女奔波,至江投死,流屍塞江。

    大約死者六七萬,壯士得脫者數三人。

    賊夷城郭,焚家舍,一城爲墟城。

    被圍九日,晝夜大小百餘戰,賊死者相當,而衆寡不敵,外救不至,諸將力盡而死。

    自倭變以來,陷敗之慘,義烈之著,無如晉城者。

    遊擊吳宗道自京城聞變馳下,至竹山,遇風雨之異,謂接伴官曰:「晉城被圍今八日,今明日不陷,則賊必退矣。

    」果以是日被陷。

    宗道爲文,祭金千鎰,敍述悲切,國人傳之。

    〈我朝自前代,未遇大敵,國內大城,高不過三丈,上無樓櫓,下有坑塹,率淺狹可越。

    晉城本壘石淺築,城中糧峙雖足,鬪士不過數千人。

    賊以十倍之衆,疊休暴戰,與金時敏所當之賊,衆寡懸殊。

    時敏守城七月,而城中已困,卽其形勢可知也,而千鎰等徒以忠義,激勵士衆。

    黃進、李宗仁、張潤、金俊民等,皆冠軍勇武,故能摧敗賊衆,殺傷相當,九日而力盡,則其非戰守之失明矣。

    徐禮元初欲棄城,而爲元帥所壓,不敢動,外將皆以軍門之令,入保必敗之地。

    出避之議遽起,而千鎰抗言止之,世以此咎千鎰,則近之矣。

    然自古忠義之士,嬰城緻死,至於暴骨千裡,而終不免者,皆千鎰類也,未聞有非而罪之者何哉?然千鎰等所將兵不過數千人,而所殺賊,不啻數千人,則其死非無功也。

    向微千鎰等,則以禮元之愚怯,必不能一二日拒守,城中士民男女六七萬,盡徒死,而許多糧械,皆與賊矣,有何益哉?禮元之兄仁元以好議論爲名士,詭譎忮忌。

    嘗巧詆千鎰,欲伸禮元,故士大夫間或有異論,至於誣毀於上前以爲:「千鎰志雖可尙,才拙誤事。

    」不知千鎰誤國事者,安所著也,果如人言,則晉州遺民,與千鎰等,皆非同道素相親信者,而崇重祠祀,久而益篤。

    唾罵禮元,至以爲:「禮元擧家降賊。

    」無一言顧惜,公理之在人心,不可誣者有如是矣。

    所可痛者,行長與淸正佯示外嫌,知我國必不棄晉城,而詐請棄避。

    以此,朝廷尤欲保晉城,益之以忠臣、勇將,使同死於一城,此本秀吉謀也。

    倭中言:「朝鮮人望風先走,一不肯搦鬪,故壯軍皆免散而復合,處處勦殺倭衆,此固難當。

    其謂必棄晉城者,是故使之完聚,而覆之也。

    」倭人謂姜沆曰:「朝鮮壯士,盡於晉城,自是無毒我者矣。

    」其後,用間而去李舜臣,敗元均,皆其深機也。

    夫晉城,旣屢勝獨全,蓄穀十萬石,爲一面保障,其必守而不去,行長固熟知之。

    古之善用兵者,或有將取,而姑與之城,有所不守者,此豈金命元等所能辦哉?況朝廷方以文法持將閫,常時進退東西,制由中出,金命元等,若從行長言,使棄晉城,則必以軍法得罪,命元又安敢自擅?此郭再祐之論,所不能入也。

    晉州敗狀,卽經諸將相査按具奏,又多紀之者,故參驗紀實,大略盡於此矣。

    〉○金千鎰字士重,師事李恒,學問有名,剛方廉直。

    常入對,盡言稱旨,守官盡誠,治有異績。

    爲人羸弱多疾,在軍經年,艱瘁柴毀,身不勝衣,而志氣堅貞,忠誠奮慨,故能使衆臨敵,得人死力有以也。

     ○黃進故相喜五代孫。

    勇健善射,嚴重忠信,氣節過人。

    從通信使入日本,見賊情必動,捐囊買寶劍一雙,歸曰:「不久賊來,當用此劍。

    」爲同福縣監,每衙罷,輒擐甲馳馬,或距躍曲踴以習勇。

    龍仁之敗,進將別部,獨全軍以還,湖峙之捷,功爲第一。

    初至晉州,欲出爲外援,金千鎰特留之。

    或以爲:「忠淸兵使非幹守晉,戰于外可也。

    」進曰:「吾已與倡義公約,不可負也。

    」自倭亂以後,凡諸將之行軍有法,身先士卒,有古名將風者,皆推進爲首,而不得究其才而死,朝野莫不追惜。

    贈右贊成。

     ○李宗仁驍果絶倫,有飛將之稱。

    少時任俠不羈,與黃進友善,以義烈相許,約同死生,竟如其志。

    追贈兵曹判書。

     ○金俊民以勇力稱。

    與李宗仁俱戍北,力戰著名,以門地卑,不得早顯。

    嶺南戰功,俊民爲最。

    贈刑曹判書。

     ○張潤順天人也。

    登武科,自少亢倨,不幹謁求官。

    爲鉢浦萬戶,見忤於水使,卽解去。

    以此沈滯累年,常以射獵爲事。

    亂初,從任啓英起兵爲副將,號令公明,士卒樂附,啓英悉以兵事委之。

    及入晉城,徐禮元爲牧使,常欲脫出,人心憤惋。

    金千鎰啓聞,以潤攝牧使,城中始堅守志。

    所守地賊不敢犯,潤死而軍無所恃,城陷矣。

    贈兵曹參判。

     ○崔慶會字善遇,居綾城,登文科,未知名。

    亂初,守喪家居,繼高敬命起義兵。

    時,前任實縣監任啓英亦起兵。

    慶會領左道義兵,啓英領右道義兵。

    湖南旣定,二將俱赴援嶺南。

    東西勦賊,逾年暴露,志不少懈。

    陞爲兵使,處事精敏,號令嚴明,人情倚恃。

    與千鎰同爲統帥,同處出令,一無崖異。

    城陷,與幕士文弘獻等,同赴水死。

    贈左贊成。

     ○高從厚能文,有父風。

    登第爲臨陂縣令。

    敬命之死,馬躓在後,痛恨不得從死。

    收葬父、弟屍,誓死從軍,與人書: 親讎未報,國恥未雪,何以生爲?隻要一死分明耳。

     俄承朝命,領寺奴爲義兵將,轉鬪至晉城。

    將受圍,千鎰愍其闔門將死,勸出外,不從。

    高敬兄,敬命孽弟,從從厚戰所,終始不離,與從厚,同赴水死。

     ○梁山璹字會元,府尹應鼎之子。

    居羅州,師事成渾。

    見時事不平,棄擧業,遁居不出。

    亂初,募兵數百,從金千鎰起,入奏行朝,擢拜工曹佐郞。

    還從千鎰至晉,持千鎰書,乞援於劉綎,辭氣慷慨,綎歎服,猶不肯出兵。

    及還,賊已逼城,同行數人皆脫走。

    山璹曰:「臨危苟免,使主將獨陷死,可乎?」自南江入城,一軍皆驚。

    及城陷,山璹善泅,力可以免,而竟與千鎰同死。

    妻李氏丁酉之變,匿山遇賊,自剄死。

     ○姜希悅武科奉事,以義將起,聞晉州急,領兵馳入城,戰死。

     ○吳宥寶城武人,從高從厚爲副將,力戰死。

     ○吳玭文科正字,與儒生金麟渾同在從厚幕下,皆有義氣膽略,同赴水死。

     ○賊兵自晉城,分掠昆陽、河東、三嘉、丹城、山陰諸縣,大搜智異山,皆前歲賊鋒所不到地也。

    提督李如松題本,親往嶺南,救晉州之圍,而諱其敗陷狀,經略方主和,我國告急之奏,皆見阻攔不入。

     秋七月 7月1日 ○朔癸醜,上在江西縣。

     ○賊兵自晉州,犯湖南而還。

    賊兵猝入求禮縣。

    士民不意賊至,太半被創,賊焚燒閭裡,夷毀城郭。

    南原軍民聞之驚潰,一夜空城而出。

    又入谷城,殺掠殆盡。

    天將駱尙志、査大受、宋大斌等及我國將洪季男等皆退次,已而,劉綎遣軍援南原,駱、宋諸將始與我國李薲等,入守南原城,賊遂捲兵,還晉州,仍歸海上,復議和事。

    〈賊之初來,屢創於湖南,又敗於晉州,故秀吉忌之,必欲攻陷。

    旣陷晉州,入湖南,不久撤歸,蓋力倦於攻晉也。

    至丁酉,徧創兩湖而退,其計始遂。

    〉 ○全羅左水使李舜臣請移營閑山島,從之。

    島在巨濟南三十裡,山勢周回便於藏船,倭船欲犯湖南,則必由是路。

    舜臣以本鎭僻左,難於控禦,故有是請。

     八月 8月1日 ○朔壬午,員外劉黃裳將還京,上遣使問候。

    劉回帖雲: 知王三都復,二子來,皆爲王慶,然本部側爲王深憂,至眠食都廢,惻惻于心,不能已也。

    三都雖復,留守之兵不滿二萬,今皆無糧,俱懷歸志。

    二子雖來,該國之人似不甚喜。

    且國無一兵可用,不一二年間,能保倭之不犯乎?王復欲西走乎?惟恐王席不暇暖,父子宮眷不能久聚。

    中夜焚香,靜坐自問,其心將何自存?及此不爲,終無可爲之時矣。

    禹惜寸陰,此惜分陰,猶恐爲遲。

    亟募八道之兵,四十以下、二十以上強壯男子,每道萬人,得八萬人。

    送與劉副將綎,換其衣甲,受以利器,編入天兵隊伍,乘此秋涼,逐日操鍊。

    劉副將必有妙法,任其調度,一面積穀催糧,運至釜山,竝整大小龜船,水兵火器列于諸島,以待倭至。

    不爾,敗亡可立以待也。

    本部所以不爲王喜,竊爲王憂。

    從此別去,王其好爲之。

     上見帖下敎:「員外回帖文字,雖曰倨傲,其爲我國則至矣。

    大抵我國備邊司所憂者,若如諸唐官之憂,則我國何患乎不振?予不勝感慨。

    」 ○以郭再祐爲星州牧使。

     ○賊兵自昌原掠鹹安。

    全羅兵使宣居怡戰敗中丸。

     ○義兵將邊士貞上疏,言諸將不救晉城之罪,又言: 自變故以後,潰散成風,退兵而無一人受誅;不救而無一人受誅,使犬羊蹂躪之禍,必盡湖南而後已。

     又言: 殿下曩者,徒得威猛之人,不以撫恤訓鍊爲先,嚴加殘傷,以失軍民之心。

    事變之來,未知朝夕,而區區於器械之末,不知精神折衝之爲何事。

    如是臨敵,其有能濟者乎?或不得已拔於聲色之髣髴者,授以杖鉞之寄,則雖有僥倖之功勞,又患鉛刀之難再。

    務爲逡巡自謀之計,兵疲敵強,國事終末如之何也已。

    天兵一還之後,更無可仗之勢,賊必再犯,如入無人之境,未知殿下將何以禦之。

    臣以老殘一迂儒,徒竊義將之號,不能捐生奔救,而反責他將,其罪亦大。

    請先誅臣以懲其餘。

     又言: 晉城之陷,黃進副將吳潛獨當一隊,射賊無數,賊滿城中,猶射不已,矢盡然後,乘馬突擊而死。

    力戰盡忠之節,與進相上下,而褒恤不及,恐無以起後日之忠義也。

    臣之所望,惟以嚴軍律、明戰功爲今日之急務。

    〈時,權慄等諸將以戰功超陞,後更懈怠,故有此言。

    至丁酉,賊入兩湖,如入無人之境,其言亦驗。

    〉 ○提督李如松撤兵回。

    上自江西,如黃州迎送。

    仍自黃州,進次海州。

    王妃、世子自江西來會,臨海、順和兩王子亦至。

    沈惟敬自倭營回,持秀吉納款表文,且挾倭官小西飛來。

    表詞不類倭國文字,軍門不信,留小西飛于遼東。

     ○以李舜臣兼三道水軍統制使,本職如故。

    朝議以三道水使,不相統攝,特置統制以主之。

    元均自以先進,恥居其下,釁隙始構。

    舜臣以陸地,困於軍興,請於體府曰:「但付一面海浦,則糧械自足。

    」至是,煮海販鹽,積穀鉅萬,營舍器具,無不完備。

    募民完聚,爲一巨鎭。

     九月 9月1日 ○朔壬子,經略宋應昌、提督李如松還渡鴨綠而去。

    提督留西路七朔,收京後,猶銳意勦賊。

    遣劉綎,領苗兵南征,密令我國諸將,專聽劉將節度。

    旣而,綎亦逗留,遂與提督意合,決策納和。

    奏請撤兵,惟留劉綎、吳惟忠步軍萬餘人。

    又奏請王世子經理全、慶,奉旨降勑,令王世子權摠節制。

     ○經略初至,請世子侍講官數人,講論道學,上遣文學柳夢寅、司書黃愼、說書李廷龜往。

    經略留之幕下,軍務之暇,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