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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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人心輕躁,末俗囂囂益甚。

    二人之親戚、故舊,各傳所聞相告語,遂緻紛紜。

    大臣當鎭靜,故欲出于外,以絶言根耳。

    且今日朝廷,雖無奸人顯著者,亦豈可謂必無小人乎?若小人目以朋黨,而爲兩治之計,則士林之禍必起,自上亦不可不知。

    」上曰:「此事大臣當任鎭定也。

    」弘文正字金晬曰:「自上旣知其然矣。

    二人之才皆可用,不必補外,當自消融協和耳。

    」珥曰:「睟言亦是。

    但二人非實有仇嫌而相圖也,隻是薄俗,喜造浮言。

    若二人在朝,則浮言必不息,必須補外,以絶其根。

    」同副承旨李憲國曰:「當今聖君在上;賢相在下,故士林無虞。

    若使權奸在朝,則此事亦可釀士林之禍。

    往在丁巳年間,金汝孚、金弘度互相詆毀,而弘度憤尹元衡以妾爲妻,屢形於言。

    汝孚以告元衡,元衡憾恨欲害之,誣以他事而罪之,士類多貶斥。

    此由元衡在朝故也。

    今雖有紛紜之說,豈至生事乎?二人皆不可棄之才也。

    自上招二人,使之盡消胸中芥滯,則可以相參立朝矣。

    」上不答。

    未幾,親政以特旨,除孝元慶興府使曰:「此人在朝,使朝廷不靖,當補邊吏。

    」吏曹判書鄭大年、兵曹判書金貴榮等啓曰:「慶興乃極邊,接近胡地,非書生所宜鎭守。

    」累啓,乃命換富寧府使,又特授沈義謙開城留守。

    上意疑,孝元先作異,自立黨爲不靖,故斥守絶塞,以示謫譴之旨。

    義謙以先後至親,見重最舊,故出之陪都。

    於是年少士類,疑懼益甚。

    許曄尤大臣輕發其論,詣守愼責之,守愼素畏愼,慮士類咎己,對曄自明無他心,矢誓重複,識者憂其不重。

    惟李珥居中,無所彼此,務要和輯,士類頗倚賴焉。

     ○上禦經筵。

    李珥講《大學衍義》克己復禮章。

    珥言:「顔子窮理素明,於天理、人欲上,黑白分曉,故直從事於四字矣。

    」上曰:「顔子非但明知,儘是有勇,故能向進不已。

    如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此是勇處。

    」珥曰:「上敎至當。

    後世之人不能成就此學者,正坐志不篤也。

    自上旣知其如此,而篤志勇詣,則何所不至?近日自上每發愛民之敎,群下感動。

    但有其心,無其政則民未蒙澤矣。

    」上曰:「今日民生,比曩時何如?」珥曰:「比權奸當國時,則浚剝似減。

    但貢賦、徭役之規,甚乖事宜,若不改轍,雖日下憂民之敎,恐無益。

    」上不答。

     ○李珥請改金孝元邊邑,不許。

    時,金孝元病不堪遠役,儕類皆爲之憂懼。

    珥方省墳下鄕,辭陛日獨啓曰:「金孝元補外之擧,非但大臣意,與臣合,亦是士林間公論也。

    自上憂六鎭之委於武夫之手,欲以文士有名望者,廁坐彈壓,聖意所在,實非偶然。

    若使孝元無疾,則因此報恩,誠得其時。

    第孝元身氣偏虛,疾病深重。

    將此筋力,受任塞北,顚頓霜雪之中,則緩死爲幸。

    安能有所籌畫,以爲固邊之計乎?且大臣之意,以人言不靖,故欲以兩人補外,以爲鎭定之策而已,非以孝元爲有罪而放逐之也。

    請以內地僻邑,授孝元,內全君臣之義;外固邊圉之備。

    」上大怒,峻批不許曰:「爾何不使孝元呈病乎?何不囑臺官論遞乎?」珥惶恐而退。

     ○上禦經筵。

    李珥自省墳還入侍,因講義啓曰:「古者無學問之名。

    日用彜倫之道,皆人所當爲,別無標的、名目,君子惟行其所當爲者而已。

    後世此道不明,彜倫之行,廢而不行。

    於是以行其所當爲者,名之以學問之士,此名旣立,反爲世人所指目,吹毛覓疵,或指爲僞善。

    使爲善者,諱秘遷就,以避學問之名,此,後世之大患。

    人君須主張學問,使俗流不得謗議也。

    學問豈有他異哉?隻是日用間,求其是處,行之而已。

    」上曰:「今日寒甚。

    予則在廣廈,細氈之上,豈有不堪所念塞上戍卒,徹夜擊柝耳。

    」珥曰:「聖意及此,生靈之福也。

    不但戍卒,閭裡凍餒者,亦須軫念也。

    」上問珥以成渾安否,且問:「其病終不能仕乎?使爲邑宰,亦不堪乎?」珥曰:「邑宰恐非所堪也。

    」珥復以金孝元改差事謝罪,上曰:「予未知孝元有病,授以遠邑。

    副學啓辭,似不曉予意,故有所雲雲,非以副學爲有私也。

    孝元當改授他邑,爾可知之。

    」珥拜謝而退。

    其後上聞孝元實有病,珥意亦無黨,改除孝元爲三陟府使。

     十一月 11月1日 ○朔乙未,盜毀明廟胎封。

    胎封在瑞山,姦民欲害郡守,打破胎室石欄。

     ○唐津縣姦民,打破聖廟位版,欲害訓導官也。

     ○上夜對侍臣,講書。

    李珥曰:「天理、人欲,間不容髮,二者初非二事。

    人心未發時,隻是渾然天理,每於動處,善惡分焉。

    」上曰:「動者因氣,氣有淸濁,故善惡分焉。

    天理、人欲,初非竝立於心中也。

    」珥曰:「上敎當矣。

    但旣分之後,界限明甚,非天理則便是人欲。

    」上曰:「所行雖善,而有求名之心,則亦不可謂之天理也。

    」珥曰:「心欲求名,而矯情爲善,則是亦人欲也。

    」承旨鄭彥智曰:「此言然矣。

    但求士於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好名之士,未可深非。

    安知非作之不已,乃成君子乎?」珥曰:「初雖好名,而後日改心務實,則可成君子,若終始好名,則無其基本矣,安得成君子乎?彥智之言,有爲而發也。

    今世之人,以放心爲惡者,爲務實而不深斥,若見爲善者,則必疑其僞。

    惡好名;不惡好利,故彥智之言,矯時俗之弊也。

    由學者心術論之,則好名之恥,甚於穿窬。

    由人君用人論之,則好利者不可用;好名者不可棄也,但不可柄用耳。

    」上曰:「好名之士,能讓千乘之國,而簞食、豆羹見於色,其無根本如此。

    且好利者不能欺人;好名者善於欺人,其弊大矣。

    古人所謂:『求士於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者。

    』此言有爲而發,未見其穩當也。

    」珥曰:「上敎當矣。

    但爲善者與好名者,辨之甚難。

    若見爲善者,而輒疑其好名,則無好善之實矣。

    此,不可不知。

    」珥因進曰:「近日民生日困;風俗日敗,至於一月之內,頑民打破胎峰石欄、鄕校位版。

    如此大變,殊可驚愕,而天災之作,亦無月不現,人皆耳恬目習,置之相忘之域,此豈可坐而視之乎?須求所以緻此之由,講究所以救弊之策也。

    」上觀書不答。

    珥曰:「昔者孟子問齊宣王曰:『四境之內不治則如之何?』王顧左右而言他。

    朱子譏其不能有爲。

    今者四境之內不治矣,殿下當如之何?」上不答。

    侍臣將退,上乃講論古今事變,反覆良久,至論唐太宗殺兄處,上曰:「不知天下是外物,故至於殺兄,可哀也已。

    」珥曰:「上敎至矣。

    聖人固以天下爲外物也。

    然而聖人憂天下之憂,不啻如己之憂,未嘗以爲外物而不之省也。

    」珥因言:「先王朝贈成守琛爲執義,徐敬德爲佐郞,近日加贈敬德右相,而守琛之贈不加焉,士類以爲歉。

    臣意,加贈守琛爲當。

    」上曰:「旣以爲賢者,則褒贈爲重,爵之高下何關之有?敬德之贈,亦似過矣。

    」珥退謂人曰:「上於今世之弊,則略不講論,好論前代之事,假使論議精詳,何補於時事?時事無可爲之望矣。

    」珥遂辭遞副提學。

     十二月 12月1日 ○朔乙醜,以尹根壽爲副提學。

     ○是歲遣謝恩使洪聖民,兼奏請宗系、弑逆已辨誣等事情,增入《會典》新書。

    禮部尙書萬士和等題曰:「朝鮮國王,痛其祖之冤,而奏辨至於再三。

    但前旣奉有明旨,王言一出,昭揭宇宙,信如四時。

    誰敢輒爲增損?宜將該國前後奏詞,纂入《實錄》,竢修《會典》,爲之許載爲便。

    」奉聖旨是。

    禮部欲以此意,請降勑宣諭,順付使臣。

    聖民聞之,因辭于禮部曰:「事未完了,徑奉諭旨以回,使臣所不敢爲也。

    」禮部從之。

    聖民還朝,略啓聖旨,不言其欲降勑事,蓋嫌於報喜受賞也。

    聖民還拜大司諫。

     ○贈金宏弼謚曰文敬,故相安瑭謚曰貞愍。

     ○前內資寺正李之蕃卒。

    之蕃,牧隱之後也。

    嘉靖丙午,陞進士。

    自幼沈靜不好弄,母病,刲股血,和藥以進,疾得瘳。

    居喪哀毀,一遵《家禮》。

    嘗被金安老媒孽,流配海島,安老敗,得釋。

    用太學薦爲齋郞,謝恩不仕,後累官爲司評。

    子山海幼稱神童,尹元衡欲以女妻之,之蕃卽棄官,與弟之菡,遁居丹陽龜潭上,攻苦食淡,囂然自樂,人稱爲龜仙。

    李滉與之友,勸勉以道學。

    今上初年,除淸風郡守,使近舊隱,李滉強之屑就,臥理淸淨。

    旣去而民思之,紀石頌德,後人皆尙其風節。

     ○以李山甫爲獻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