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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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尙左巡察使金誠一卒。

    時,兵創民饑,癘疫大熾。

    誠一親莅賑救,宵晝營悴,仍染癘以卒。

    一路兵民,如悲親戚之喪,未幾而晉城陷矣。

    誠一剛方英秀,師事李滉。

    自少激昻慷慨,氣節過人,立朝彈劾無嚴,士大夫皆憚之。

    奉使日本,以禮自持,倭人敬服,而與同行相氷炭,誤奏敵情,幾陷罪辟。

    及蒙宥受命,憂憤感激,誓死討賊,平生不解軍旅,而至誠諭衆,調劑官義諸軍,保全一隅逾年,皆其統率效也。

    臨死,言不及私。

    子?在傍舍,同染疾危篤,一不問及,惟以國事,勉其從事,人服其義烈。

    金沔、誠一繼卒,所聚軍兵,多散不收。

    韓孝純代之,軍政不及誠一,崔慶會所領兵僅數百,飢疫死者相續。

     五月 5月1日 ○朔甲寅,提督李如松追賊,至聞慶而回。

    經略聞倭棄京城,始出牌,促提督追擊,賊去已數十日矣。

    提督在道徐行,或留止延日,才踰嶺而還。

    我軍之在沿途者,皆左右屛迹,無敢出擊者。

    賊旣退,分屯於海邊,自蔚山西生浦,至東萊、金海、熊川、巨濟,首尾相連,十六屯皆依山憑海,築城掘壕,爲久留計。

    皇朝繼遣四川總兵劉綎,率福建、西蜀、南蠻等處召募兵五千,來屯星州。

    浙將吳惟忠屯善山、鳳溪,李寧、祖承訓、葛逢夏屯居昌,駱尙志、王必迪屯慶州,環四面,相持不進,糧餉取之兩湖,踰越險阻,散給諸陣,民力益困。

     ○都元帥金命元、巡邊使李薲、全羅兵使宣居怡追賊,下嶺南;忠淸兵使黃進、全羅防禦使李福男,各以其兵會,權慄領新兵,踰雲峯,赴嶺南,皆列屯昌寧、宜寧等邑,以臨賊境。

     ○京畿監司成泳奉審陵變再啓,上先遣領議政崔興源奉審,續遣諸重臣、宰臣及宗室、宮人奉審。

    先是,賊發兩陵,取壙內所藏,而火梓宮于壙外。

    靖陵則有一完體屍身在隧內,故疑爲玉體,乃移安于楊州松山。

    崔興源先至奉審,還啓:「年久屍體,辨別極難。

    」上命興源,與諸宰臣、三司長官與在京諸大臣等,再審商議。

    且令德陽君夫人權氏、尙宮樸氏、西陵君母氏、宗室水原守、扶安都正及同知宋賛參審,皆逮事?中廟人也。

    諸臣先令逮事人等各記平昔所見,然後進審所記長短、廣狹,頗不同。

    宋賛曾以檢閱入侍,但記龍顔似長,而隆準方瞳,怳然如夢想雲。

    興源與沈守慶等獻議:「宣陵及王後陵與靖陵三處,皆有燒灰,灰中皆有片碎玉灰,非衣服棺槨所燒分明。

    三陵之灰大抵一樣,則不可謂靖陵所燒,獨非玉體也。

    以事理言之,則當賊發掘之際,必須先梓宮未燒,而別自奉安他處然後,梓宮雖燒,玉體可保。

    今盡燒梓宮,還置玉體於壙中,理亦不近。

    年久枯槁之屍,得之他處,納于壙中,以眩視聽,理亦有之也。

    」兪泓、崔滉、金應南、李德馨、李增、白惟諴、李齊閔、李瓘等議,大抵皆同。

    又多以爲:「非五十年久遠之屍。

    」柳成龍議以:「毛髮盡脫,似是年久之屍。

    左肩甲有穴,一大一小,所見唯此耳,其他不可知。

    此變中之極變,辨別小差,則事有不忍言者,後生暗識,不敢輕議。

    惟在更入思議,參以陵上所見,竝旁搜近陵處,古塚破毀與否,多般訪求,或有萬一得實之望。

    」成渾之議,與諸宰同,末雲:「不可以智慧求之,又不可以事證相參。

    臣子之心遑遑罔極,不知所達。

    」上收廷議,議皆以:「其屍爲可疑,別具棺槨,埋於近陵凈處,而收葬燒灰,與宣陵一體襄事宜當。

    」從之。

    〈其後柳成龍私記雲:「我實立異,而成渾沮之,故不得善處,爲終身之痛。

    」右成渾之論,則其時,若從柳相議,葬僞屍于其中,則此爲萬古之醜辱,賴成渾而得正。

    「其實則成龍非立異,渾亦無他議。

    諸臣議皆記載本錄可考,特朋黨之論異耳。

    〉埋其屍時,侍臣申湜監斂葬,湜常言:」謂其屍爲眞者,決是妄言:「又不知何所據而雲也。

     ○故相金貴榮卒于謫所。

     ○加階李元翼崇政,以其久勞行陣,而上將還京,委以西路後事故也。

     六月 6月1日 ○朔甲申,淸正還我兩王子及宰臣黃廷彧、黃赫等。

    沈惟敬往諭倭,令渡海,又使徐一貫、謝用榟渡海,入郞古邪,見關白開諭,秀吉始許還王子、宰臣。

    惟敬與徐、謝二人歸報,且言:「秀吉必欲報前歲戰敗之怨,將合兵攻破晉州,然後渡海而去。

    」雲。

     ○下黃廷彧、黃赫等獄。

    初,金貴榮及廷彧父子、巡邊使李瑛等,從王子被擄,兵使韓克諴等,爲土賊執縛以降,淸正囚之軍中,貴榮先出來。

    淸正又脅王子,通和書于我國,廷彧等初拒之,賊斬赫幼子以威之,赫乃亂草一紙。

    面書行在所開拆,末書長溪君、黃護軍、〈赫爲護軍。

    〉南兵使,〈李瑛稱南兵使。

    〉內有關白殿下,將渡海以來之語,蓋故爲雜亂,不成狀式,以欺賊緩禍。

    又細書實狀,作紙索裹送,陰囑差人去僞書,以索狀投進,差人亦被俘常人。

    到體察使軍門,昏怯失措,隻以僞狀投呈。

    上見之大駭,朝廷以爲:「不書臣字,稱關白爲殿下,乃不臣之志也。

    」至是,下獄鞫問,赫被刑推,竄廷彧于吉州。

    其後再鞫,赫幾死,乃長流海西。

    韓克諴先已逃出,以在賊有媚事狀誅之。

    瑛至是竝被誅,蓋兼論失律之罪也。

     ○倭將合兵攻晉州,倡義使金千鎰等,入城拒守。

    淸正、平義智悉兵向晉州,號三十萬。

    宋經略移書惟敬責之曰: 爾旣以令倭南下,取歸王子自任,而賊猶屯據,搶掠不已。

    爾須還入賊營,分明曉諭。

    不然,我將移咨兵部,重究不恕。

     惟敬懼,通帖于都元帥曰: 日本攻打晉州之意,彼因去歲,於此被殺甚多,且船隻盡爲毀燒,〈指水軍之勝。

    〉是以忿狠不平。

    況貴國兵使屢殺日本削草之兵,彼將聞之關白,關白曰:「爾等亦進攻晉州,打破城池,以洩前怨。

    」行長謂我言:「晉州民可避其鋒。

    」彼見城空人盡,卽撤東回。

    「已而,惟敬還自賊營亦言:」行長力止淸正,而終不回聽,故行長不從軍行。

    然此兵止於晉州,無他憂矣。

    「金命元與韓孝純見惟敬,力請止其兵,惟敬曰:」吾已力懇行長止之,行長意亦然,然而其勢已成,終不可回,今無他策。

    但令諸將,空城少避爲得計,而朝鮮不從吾言,吾亦奈何?「劉綎移書淸正,責其背盟,諭以禍福,淸正不答。

    於是,元帥傳令官義兵,進保晉州,倡義使金千鎰領兵三百,先馳入城。

    忠淸兵使領兵七百,慶尙兵使崔慶會領兵五百,義兵復讐將高從厚領兵四百,副將張潤領兵三百,義兵將李繼璉領兵百餘義,兵將邊士貞遣其副將李潛,領兵三百,義兵將閔汝雲領兵二百,姜希悅、高得賚、姜希輔、吳宥熊等,皆領兵來會。

    巨濟縣令金俊民及金海府使李宗仁等,先在城中,與牧使徐禮元方議守備。

    全羅兵使宣居怡、永川郡守洪季男領兵隨到以爲:」賊衆我寡,不如退守內面。

    「金千鎰抗言不從,居怡、季男卽出陣雲峰。

    韓孝純使郭再祐往赴共守,再祐不從曰:」惟權者能用兵,智者能料敵。

    今賊兵盛銳,有天下莫能當之勢,三裡孤城,何以保守?吾寧在外爲援不可入城。

    「左巡察使金玏叱之曰:」君不從大將,奈軍律何?「再祐曰:」此身死不足惜,百戰軍卒,何忍棄之?「李薲卽令再祐守鼎津。

    金千鎰等料撿城中倉穀甚富,謂諸將曰:」此足以共守矣。

    「卽日分軍。

    金千鎰、崔慶會爲都節制,千鎰統義兵,慶會統官兵,黃進爲巡城將,諸道官義兵畫地分守,戒嚴待變。

    天將劉綎遣裨將,來視守備,且諭以外援,城中信之。

     ○命遞都元帥金命元,以權慄爲議政府右參贊,代爲都元帥,使卽軍中交替,以李廷馣代爲全羅道巡察使,洪世恭爲全州府尹。

     ○倭賊陷晉州,金千鎰、崔慶會等死之。

    時,晉州報急,李如松在京城,傳令列屯諸將劉綎、吳惟忠、駱尙志等,進兵救之,諸將畏賊勢,大不敢進,賊悉諸屯兵,號三十萬,直向晉州,焚掠宜寧諸縣,煙焰漲天。

    權慄與李薲退次鹹陽,仍入南原,郭再祐棄鼎津退。

    是月二十一日,賊兵始犯晉城,分兵傍縣,以拒外援,圍住本城百匝,彌漫四面數百裡。

    洪季男等,登高望見,旌旗蔽天,呼噪振地,晉城在圍中,如大海孤篷,懼不敢進。

    是月二十二日,賊始攻城,城中射退一陣,初昏更進,大戰良久,達夜進退,五更乃止。

    先是,城中以爲:「城南矗石樓臨江險絶,賊必不犯,惟於西北鑿壕儲水,隻有東邊一路,爲受敵地。

    」至是,賊決濠塡土,作爲大路,又直掘城底,運出墻臺大石。

    城上矢石亂下,賊冒死坌集,必毀乃已。

    翌日三戰三退,其夜四戰四退。

    翌日又如是,丸矢相當,城內外死者,不記其數。

    又翌日賊於東門外作土山,屋其上,俯城放丸。

    城中對築高阜,黃進親自負土,城中士女竭力助築,一夜而畢,遂對放玄字銃,以破土屋,賊乃退。

    又翌日夜,進退大戰,達曙乃止。

    賊又作木櫃,裹以牛皮,各自負戴,以防丸矢,專力毀城。

    城上射矢如雨,滾下大石以破之。

    賊又樹二大木於東門外,上作闆屋,多放火入城內,城內草屋一時延爇。

    黃進又對建木,設闆放銃,賊乃止。

    徐禮元畏怯顚倒,不能治事,金千鎰以張潤爲假牧使以鎭之。

    時天大雨,弓膠皆解,軍士宿食無暇,漸至困劣。

    賊則萬衆疊進,生兵皷勇,呼聲如雷。

    投書城中曰:「大國之兵已投降,爾國敢拒乎?」城中以書答之曰:「我國有死而已,況天兵三十萬,今方進擊,爾等當殲盡矣。

    」賊褰臀示之曰:「唐兵已退矣。

    」千鎰每登高望之曰:「某方有兵氣,天兵方來援矣。

    」軍人大歡,俄而寂然。

    千鎰謂慶會等曰:「何時卻此賊,膾脯賀蘭進明耶?」是日夜,又進退大戰,至五更乃休。

    賊竝築五阜於東西兩門,上結竹爲柵,放丸如雨,城中死者甚衆。

    又作大櫃以藏兵,下爲四輪車,賊數十人着鐵甲,擁鐵楯,推車薄城,以大鐵錐鑿城。

    李宗仁獨發矢,矢必穿甲,賊兵多死。

    城上束蘊灌油,放火投下,燒其櫃,櫃中賊盡殲。

    是夜更犯北門,宗仁奔救,力戰殺退。

    還至所守西城,則禮元代守,不覺賊潛來掘城,城將崩,賊方進迫,宗仁力戰卻之,又射殺賊將一人,賊曳屍而退。

    翌日又犯東北城大戰,宗仁又大戰卻之。

    黃進巡到,俯視城下曰:「賊屍平塹,死殆千餘人矣。

    」有一賊潛伏城下,仰放鐵丸,穿闆盾,中其額卽死。

    進勇略爲諸將首,城中倚重,及死,城中洶懼。

    徐禮元代領其衆,禮元魄奪,脫笠騎馬,涕泣以行。

    崔慶會以警動軍情,將斬而止,代以張潤。

    潤名亞於進,而又中丸死,惟宗仁東西應敵。

    二十九日,東門城因雨毀頹,賊衆蟻附以上。

    宗仁與親兵,捨弓矢,持刀槍,搏戰格之,賊死者堆積如丘,賊乃退。

    賊知西、北門倡義使所守處兵弱,乃聚大兵,一力仰攻,倡義軍不能支。

    賊遂登城耀兵,守陴軍散入於矗石樓,禮元先走匿。

    千鎰與慶會、高從厚等,列坐廳上曰:「此吾輩死所也。

    」使酌酒來,持酒者已走。

    命放火欲自燒,賊卽登樓,千鎰與其子象乾及慶會、從厚、梁山璹等,北向再拜,投江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