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噩夢·夢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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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過去了,韓秀清随着日月的磨損,她的名字連同她的冤魂已被流逝的波濤沖得無影無蹤,即使在她平反的時刻,也沒人記得準這位姑娘的音容笑貌及傳奇式的悲哀了。

    因為她太老百姓了,也因為這樣的事太多了。

    不過,有一個人卻永遠地記得韓秀清,他就是今日的栗緻炟。

    在韓秀清被槍決之後,栗衛紅的名字就再沒有出現過,替代這名字的是栗緻炟…… 栗緻炟正進入深深的夢鄉,曆曆在目的往事刺傷着他的神經,良心的蘇醒和道德的回歸使他忏悔愧疚,痛不欲生。

    他在夢境中思索,在夢幻中悔悟,夢中的天空卻是灰蒙蒙的,夢裡的萬物又都模模糊糊,他隻是覺得有一種迷霧風塵遮掩了明朗的日月,才使本來亮麗的天空變得渾濁,本來可明辨的是非變得混沌。

    他在奮力地揮動手和臂,還用上了腳和腿,他要推開灰灰的烏雲,撥去蒙蒙的迷霧。

    可是,手和腳總是配合不力,臂與腿更難自如運動,終于來了一陣大風,爆發的風力推動着他的身軀,使他平躺的身子猛地坐了起來,他瞪大惺忪的睡眼,看那屋頂考究的吊燈,吊燈散發出柔柔的光線,把偌大的四方塗染得金碧輝煌,無論是紅木茶幾,還是進口石材地闆,就連四壁的圖案花紋,都濃縮着高貴典雅的“氣質”。

    這是哪裡?是年輕時憧憬的天堂,還是遠離人世的仙境?不管是哪裡,反正它不是自己的家,他心中的家自有家的概念、家的樣子,他竟然站起身子,邁動步子,向前走去,他打開屋門,跨了出去,鬼使神差地向前面走動。

    他沒有猶豫,也沒有徘徊,移動的腳步踏着穿越草坪的幽徑,前進右轉,向前左轉,繞來走去,走至小區東北隅的那幢小洋樓,他沒有東張西望,更不是鬼鬼祟祟,他悠閑自得,潇潇灑灑地跨上了通往小洋樓門上的台階,他沒有碰漂亮又堅實的屋門,也沒有按動屋門的電鈕,門就自動打開了,是在他踏上那個台階,剛走至門前的時候。

    這是一種默契,還是一種特異功能。

    自古就有海内知己,天涯比鄰之說,知己的一言一行,知己當然心領神會,何況栗緻炟與陸雯,他們不僅是知己,他們還有愛情,也許,這愛情是真摯的,真摯的愛情往往能發出準确的信息。

     栗緻炟走進屋子,陸雯就撲向他的懷裡,栗緻炟緊緊地摟着激情燃燒的青春軀體,不知道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在已走出夢境的現實裡。

    陸雯卻知道,栗緻炟要來向她傾吐一段隐秘的往事,一個絕對的隐私故事,是她剛剛在夢中得悉的信息,情人向她發來信息,他來了,就在這個時候,他要告訴她,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也許,隻有告訴她,他的心才能輕松一點,因為這個世界上就有了為他分擔重荷的另一個肩膀。

    他不能再一個人獨擔這種超越常規的壓力,他期望有人理解他、寬慰他,進而去解脫自己墜入自責的難以自拔的深淵。

    也許,效果适得其反,情人會因為自己埋藏的罪過隐私的暴露,唾棄自己、鄙視自己,從而分道揚镳,恩斷情盡。

    若是那種結果,正道明他們原本不是愛情,那就随她去吧!他不能再考慮結果,他要向她傾訴……準确的信息已使陸雯做好思想準備,無論心上人道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還是常人不能接受的醜聞,她都能接受、都能理解、都能原諒他。

    因為她愛他,何況,無論是什麼事情,那都已發生在昨天,她要的是未來,是明天。

     然而,使一貫辦事謹慎小心的栗緻炟沒有想到的是,妻子羅虹發現了他的行蹤。

    也不能怨男人大意失荊州,因為栗緻炟壓根兒就沒能走出夢境,他夜間的行動,是在夢中進行的。

    有人給這種下意識的行動起個名字,叫夢遊。

    他是夢遊到情人的住所的,還好,羅虹并沒有發現栗緻炟走進的是哪幢房屋。

    丈夫走出屋子時,他随手帶門的聲音使羅虹發現了問題。

    本來,女人對有外遇的男人就特别敏感,男人的一舉一動,隻要是與情婦有關聯的,就别想躲過女人的目光和思維,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個電話,一個僞裝得多麼巧妙的細節。

    在栗緻炟出屋之後,羅虹就輕手輕腳地跟蹤過去。

    偌大的小區太靜了,又太寂然,寬闊的空間舞台上僅有兩個演員,女人又不想讓男人發現自己,她就躲躲閃閃的,放慢腳步朝男人走去的大方向跟着,舞台畢竟不是一覽無餘的平川沃野,左拐右拐,總有一幢幢小樓将視線阻礙。

    是快到目标的時候,羅虹發現目标不見了,消失了。

    她大膽地往男人消失的方位走了走,卻看不見任何蹤影,雖然位于東北隅的小洋樓還亮着燈光,可是燈光又能說明什麼問題?真的做偷雞摸狗那等事,大多是在黑燈瞎火的氛圍裡幹的。

    她左右張望,前瞻後顧,依然沒有發現蛛絲馬迹。

    她不能這樣的守株待兔,倘若這陣兒有巡邏的保安過來,會把她當什麼人呢?她想是否自己看走了眼,還是丈夫已拐回了房間?她轉身返回了屋子,兩層樓房裡,所有的房間她轉了一遍,除了熟睡中的萌萌,再也沒有另外一個人的蹤影。

    她失望了,繼而難過起來,這個不容置疑的實事,已無情地證明丈夫有了問題,他有外遇,外遇的女人就在這個龍城小區,而且就在東北那個方位,盡管她沒有抓住證據。

    男人的夜半出走,又消失在那個方位,這不就是證據嗎?女人心中本來就有的陰影更濃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