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市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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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領導享受了廠級領導住房的待遇。

    當然,他還是領這個情的,因為那的确是關照他,如果不是公司領導開明,也就不會給他那套房子。

    不給他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對一個工程師來說,他啥法兒也沒有。

    說它輕松,是指這次如此大的搬家工程,房子的主人不費吹灰之力,一切都由組織安排好了。

    說組織這個詞,有人已不大習慣,這個詞在五六十年代特别風行,人們一切都是靠組織的,無論幹部調動、升遷、待遇、生活及柴米油鹽諸多事宜,組織都會考慮,都有部署,也都在操作。

    如今的組織當然與以往一樣地存在,隻是人們覺得它有點找不見、摸不着、靠不住的感覺。

    如今的人要辦事,要弄成事,找的是管事的人、掌權的人,靠的是能呼風喚雨的權威。

    實質上,這種人就代表組織,隻是把組織具體化了,形象化了。

    政府裡主管後勤行政事務的秘書長指揮着他下邊的處長科長及一班能跑能跳的人們,該調車的調車,該拿錢的拿錢,該購物的購物,該幹活的幹活……栗緻炟的任務隻是說話,有人請示他:客廳布置得中不中,還想挂上什麼樣的書畫;書房裡的寫字台怎麼個放法,還需要增添什麼樣的盆景……他的角色是業主,是甲方代表,那麼忙着張羅搬家的人是“施工隊”的人,是乙方。

    甲方的職責是驗收,是提意見,叫乙方按照甲方的意圖落實或修正施工方案。

    最重要的是,這種施工隊,全是免費幹活,甲方不需付他們工錢的。

    當然他們是有工資的,那是國家付的。

    不像平頭百姓,要請人幹這活得自己花錢雇,當然更不像當年的栗緻炟結婚時搬家布置新房,那時的他是集甲方代表與乙方施工者于一身的人物。

    至于房宅的品位質地,更是無可比拟了。

    那時栗緻炟的新房,所謂的三室一廳,隻有不到七十平方米的建築面積,也沒有什麼裝修,連地面都是水泥澆灌的“原汁原味”的。

    今日的新房,僅看看地闆,就知道它們的差别了。

    客廳和餐廳鋪的是進口石材,卧室、書房鋪的是進口實木地闆,衛生間、廚房鋪的是特制防滑地闆磚……這些也不用市長自己花錢買料、施工鋪設,一切都是公費包幹了的。

    栗緻炟住進去,隻要按照規定,付房租就可以了。

    就這樣,栗緻炟一家夢一般騰雲駕霧地把一個完整的家從德府搬到了汴陽。

    從先前的八十年代的住宅挪進了九十年代的住宅。

    從工程師住的房子躍入市長住的房子。

    在企業一道工作的老夥計特地到新宅看副市長,看了之後感歎說,栗工(程師)真是從地獄走入天堂了。

    他指的是兩套房子的反差,他的這種說法當然不對,栗緻炟早先住的房子怎能算地獄呢,就他那套不到七十平方米的房子,如今依然有許許多多工人還住不上哩,他的這個老夥計隻是太驚訝于老同事當下的新宅了,才道出這種有些誇張的語言。

    但是,有一點是事實,那是誰也沒有想到的,特别是為栗緻炟操持搬家的市政府的同仁們,怎麼一個堂堂的德府市副市長,會住這種房子,還是在一個嘈雜的擁擠的鋼鐵公司職工的大雜院裡。

    這一點,正是栗緻炟與一些幹部的不同之處,他不是那種向組織索要待遇、貪圖享受的幹部,他對身外之物一貫看得非常淡。

    自他榮升德府市副市長之後,政府就為他準備了新房。

    那房子在德府市的市長院裡,無論從環境從質量,市長院的房子都比坐落在鋼城周邊的大雜院強得多了。

    可是,栗緻炟卻沒有搬家。

    有人說,他是戀舊,對鋼鐵公司太有感情了,不想離開那裡;也有人說,他老婆就在鋼鐵公司上班,女兒在鋼城小學就讀,不搬家是為了老婆孩子方便;有人說,這話不對,人家做市長的,隻要一句話,老婆調出鋼城,調進市裡,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還是人家境界高,想和工人同志同呼吸、共命運吧…… 不管什麼原因,那次他被提拔為副市長後,并沒有搬家,沒有及時享受市長的住房待遇。

    也許,他做得對,也許正是這一點,使上級人物發現,他是金子,是一個極其難得的不貪不占的幹部,就這一點,是衆多官員做不到的。

    這一次,他搬家了,搬進了市級領導方能住進的房宅。

    再不搬家,實在是太不方便了,而且還會有各種揣測出來的捕風捉影式的傳言,去注釋他之所以不搬家的理由。

    這一些許多人想不到預測不了的玩意兒,他都能想到,都能預測出來。

    這一次,妻子的工作也随着搬家輕而易舉地移進了省城,從德府市鋼鐵公司調入汴陽市圖書館。

    一個學曆不高的四十開外的女同志,安排到這地方實在是再合适不過了。

    至于女兒,身邊的人已向他打了包票,保準進省城最好的小學。

    就在這時候,陸雯也到了省城,不,準确地說,陸雯是一年前就被借調到鐘南省群衆藝術館了,在前不久,她方辦妥了一切調動手續,成為省群藝館的正式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