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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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死,易水金台。

    乘氣捐軀,壯士其或,久而不易,雪霜松柏。

    嗟哉文山!山高水深,難回者天,不負者心。

    常山之舌,侍中之血,日月韜光,山河改色。

    生為名臣,死為列星,不然勁氣,為風為霆。

    幹將莫耶,或寄良冶,出世則神,入土不化。

    今夕何夕?鬥轉河斜,中有光芒,非公也耶? 文丞相祠重修記〈──楊士奇〉 孟子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知言者,盡心知性,而有以究極天下之理。

    浩然之氣,即天地之正氣,其於吾身至大而不可屈撓者。

    知之至,養之充,而後足以任天下之大事。

    天下之大事莫大於君父。

    文丞相甫冠,奉廷對即極口論國家大計。

    未幾,元兵渡江,又上書乞斬嬖近之主遷幸議者,以一人心,安社稷,固已氣蓋天下矣。

    自是而斷斷焉殫力竭謀,扶顛持危,以興復為己任,雖險阻艱難,百挫千折,有進而無退。

    不幸國亡身執,而大義愈明。

    蓋公志正而才廣,識遠而器閑,浩然之氣以為之主。

    而卒之其志弗遂者,蓋以天命去宋也。

    雖天命去宋,而天理在公,必不可已。

    故宋亡,其臣之殺身成仁者不少,論者必以公為稱首。

    公事具《宋史》,而公鄉人劉嶽申摭公所著《日錄》、《吟嘯集》、《指南錄》、《集杜》二百首,及宋禮部郎官鄧光薦所述《督府忠義傳》以作公傳,視《史》加詳實焉。

     北京之有公祠,洪武九年,前北平按察副使劉崧始建於教忠坊,今順天府學之右,而作塑像焉。

    永樂六年,太常博士劉履節奉命正祀典,始有春秋之祭於有司,歲以順天府尹行事。

    宣德四年,府尹李庸始至,謁公祠下,顧瞻祠宇,弊陋弗稱,遵用詔旨,葺而新之,而凡祀神之器,靡不備具。

    又求劉《傳》刻石,將使人人皆知世之為臣者,光明震動、焜焜烈烈有公也。

    於乎!忠孝人道之大節,治化所先,而崇禮先賢,表勵後人,尤守令之急務,庸其達為政之本歟!庸字執中,保定唐縣人,寬厚明敏,自太學生授工科給事中,上親擢為順天府尹。

    愛人之心,剸繁之才,上下皆稱之。

    而盡心學校,敬賢尚德,如飭昌平之狄梁公、劉諫議祠,而嚴其祀事之類,皆其知大之務,皆可書也。

    因並書之,以示來者。

     宋丞相文信國公祠堂記〈──羅倫〉 為臣死忠,為子死孝。

    死,一也,可以動天地,可以感鬼神,可以貫日月,可以孚木石,可以正萬世之人心,可以位萬世之天常。

    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以塞乎天地之間。

    夫殺身成仁,舍生取義,非浩然塞於天地之間者能與於斯乎?若宋丞相信國文公是已。

     公名天祥,甫弱冠,奉廷對,陳君道之大本,經世之急務,文思神發,萬言立就,可謂天下之大材也。

    董宋臣主議遷幸,公上章乞斬之。

    賈似道誤國要君,公嘗以義裁之。

    呂師孟偃蹇傲命,公又上章乞斬之。

    勤王詔下,重臣宿將,縮頸駭汗,公提孤兵獨往當之。

    虜次臯亭,三軍震動,宰相遁荒,公挺身獨往說之。

    可謂天下之大勇也。

    夫慷慨就義,決死生於一旦,中人猶或能也;若歷履萬死,其執彌堅,其志彌勵,非仁者其能然乎?方公之使虜,詆大酋,罵逆賊,當死;脫京口,走真州,如揚州,趨高郵,抵通州,苗再成逐之,李庭芝疑之,外迫於虜寇,內煎於饑餓,無日而不當死;然後遵海道,涉鯨波,歸立二王,開督南劍,敗績於空坑,當死;仰藥於潮陽,當死;絕粒於南安,當死;卒至就囚燕獄,從容南向再拜而死。

    震動天地,照耀萬世,可謂天下之大忠也!夫公之誠,能墜空山之石,能通七裡之神,能作廣陵之風雨,能起夷狄豺狼之敬悚,而不能免賈似道之沮,黃萬石之嫉,李庭芝之疑,張世傑、陳宜中之忌,何也?蘇子曰:「其所能者,天也;其不能者,人也。

    」其斯之謂歟! 宋之亡也,死國事者多矣,陸秀夫、張世傑死於海,李芾死於潭,趙昂發死於池,江萬裡死於饒,姚訔死於常,趙時賞死於洪,先君武岡公死於吉,督府、行朝死者不可勝數。

    雖然死矣,未有如公之出萬死而後死。

    微子之去,箕子之囚,龍逢、比幹之諫,伯夷、叔齊之餓,諸葛武侯之鞠躬盡瘁,備於公之一身矣。

    自古亡國之臣,未有如公之烈也。

    收宋三百年養士之功,立千萬載為臣之極,不在於公乎?公非仁者之勇,浩然塞於天地之間者乎?公去今二百年,順天府祠公於學宮,鄉郡祠公於城南,公之子孫祠公於富田。

    富田之祠,元季兵燹,為橫民所奪。

    龍鳳間,僉事李公斂冰復之;正統間,知府陳公本深繼之。

    景泰間,都憲韓公雍奏加諡號,錄用子孫。

    今成化二年,僉憲李公齡來掌學事,以公九世孫繼宗入學,俾公鄉人周丕憲割田贍之。

    是皆有功於名教可書,故書之,以詔後世之為人臣者。

     墓田記〈──羅元泰〉 墓田,非古也,田以義起,不害其非古。

    墓祭,亦非古也,祭以仁存,亦不害其非古。

    有宋信國文先生,成仁取義,三代而下一人耳!墓在鶩湖大坑之原,距先生桑梓僅十裡許。

    田宜有也,祭亦宜有也。

    當六庚之訖籌,捐一元以徇國,斯時墓不墓,祭不祭,先生弗計及。

    嶽枝向南,王塚獨青。

    後世慨先生之百挫間關,仰先生之再拜從容,此墓之所以修,田之所以出,祭之所以起也。

     豐嶺羅高,字峻極,於先生為同邑,為同鄉,飲先生清光,佩先生幽馥,多歷年所。

    每自興歎,無以識景行之私,爰就封下,置圭田十畝,為先生子孫歲時拜掃之供。

    吾意春雨秋霜,奉嘗謁祀,俎豆席芻,鬱鬯酹茆。

    臯亭潮陽之英風凜凜,有時黯然萃於此乎?南劍空坑之寸丹耿耿,有時勃然見於此乎?燕京柴市之正氣堂堂,有時浩然來於此乎?於戲!先生之忠義,並泰華,塞宇宙,精神雖無所不之,而體魄所棲以安者,實在於茲。

    然則峻極之舉,誠盛心也!田入如幹年,峻極之塚嗣絞,恐父之名雖著於郡乘為可信,不若有辭,勒諸祠琰為可久。

    用是先生之裔孫承蔭,協謀請記於予。

    詞慚皇甫,語愧淮西,奚敢贅隻字於其間哉?雖然,事又不容於不紀也。

    刲田以祀墓者,固峻極仰止之良心,舊時祭田間亦有漁侵蠶食之者,又不識此心為何物?繼今而後,抑不知是山間有覬覦之否乎?所可恃者,先生之特忠巨節,與烏兔爭光,覆載同久,百千萬世之所敬慕者也。

    萬一晦蝕,必有泰山喬嶽者,體峻極之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