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千萬裡我追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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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幾米,它就再向後退幾米,依然搖搖大黑尾巴,再次退後幾米,對我上下點着狗頭,而卻不再繼續“汪汪”地叫了,哀怨卻依然在眼中流露着。

    如此這般的舉動,我和它一連進行了好幾次。

     我想,這狗不是想帶着我找什麼吧?于是,我就索性跟在它後面走,想看它到底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我的行動大概中了它的意,它果然不再叫了,搖着尾巴,小跑着走在了我的前面。

     看來,這狗是通人性的,它一定是要帶我去看什麼東西的。

    以前,我聽方子洲說起過它,說他們是從來不會糟蹋糧食的,因為,它永遠是他們的剩飯擁有者和收拾者。

     當時,我不屑地嗔怪方子洲:“你們都是假善人!如果真的愛惜生靈,你們起碼也得把好東西給它吃。

    至少要和你們同等待遇!”方子洲笑了:“人還沒平等呢,你就要人狗平等了,早了點吧!” “那你們為啥子不收養它?” “我們為什麼要奪去它的自由?我們之間最好的相處就是像現在一樣,它不惡意對待人類,而我們則把剩餘食物分給它!這才是天作之合!” 想起方子洲們和這狗的不一般關系,現在,我甚至想,一定是方子洲通過這條狗在和我開什麼頑皮的玩笑了。

    我想,按照方子洲老頑童一般的性格,他是能幹出這種事兒的!但是,隻要能馬上見到方子洲,他再怎麼惡作劇、不管他采取任何見面方式,我都願意、我都高興、我都不會嗔怪他! 黑貝犬帶我穿過了被冰雪覆蓋的小溪,來到了林中的一片雜草叢中。

    它飛快的刨動兩隻前腳,在雜草的深雪裡急速地找尋着。

    不一會兒,它給我叼出來一樣東西。

    這東西像一具人手的模型。

     再仔細看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這隻模型手的腕部竟存有鮮血的斑迹!而且,在其中指上,竟然戴着一枚銀白色的戒指!!那戒指是純銀的,上面雕刻的竟是一個栩栩如生的彌勒佛!!! 我的腦袋立刻大了起來,這枚戒指分明是我在終南山上撿到的那個幸運物?!這幸運物不是一直戴在方子洲手上嗎!?難道方子洲¨¨¨ 我不願、也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鼓足了勇氣,拿起那隻我現在依然假想它是模具的手。

    立刻,我的眼前就漆黑一團了,因為,我發現那隻手不是模具,而是¨¨¨ 我不知道是怎麼報的案,我也不知道公安局的警察們是怎麼樣趕過來的。

    我隻記得他們開始還以為是惡狗傷人,一個警察竟然掏出了手槍,要将它立刻擊斃。

    是我毅然把它護在了身下。

    而後,我們在黑貝犬的帶領下,又在被大雪覆蓋的小溪邊找到了被潛埋的方子洲的遺體。

    他的遺體被裝在一隻黑色的巨大塑料口袋裡,已經被殘忍地肢解了¨¨¨ 等我的記憶完全清晰,精神也重新好起來的時候,我又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而且,算下來,我已經是第三次因為昏迷進住醫院了。

    一位陌生的警察同志告訴我,我的這次昏迷,不是被鈍器砸了腦袋,也不是由于過渡驚吓,而是由于悲傷過渡,最終導緻了休克。

     在醫院的日子,我的大腦始終是昏昏沉沉的,人也介乎于似睡似醒之間。

    其實,我希望、也需要這樣,因為我壓根兒就不敢思維,因為隻有思維器官的昏昏噩噩,我才能讓自己的心靈保持平衡。

     出院後,我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趕到了清水窪,去找那隻黑貝犬。

     在方子洲的斷手處,在半人高的薅草裡,我看到了它。

    它依然頑強地生活在樹林中,而且,它似乎一直守候在這裡等待着我的出現。

    不管它的體形對于我的小房間來說,顯得多麼大,多麼不協調,我都義無反顧地把它領回了家,像領回了一個有恩于我的客人。

    也正是這條黑貝犬分擔了我的痛苦,幫着我度過了我人生這段最悲痛、最憂傷的日子。

    這是觀世音的神力,還是方子洲靈魂的造化,我不得而知。

     方子洲生前曾經說過,它很聰明。

    熟人隻要一個眼神,它就會過來;生人(或者它認為可疑之人)就是拿肉來誘惑,也是枉然。

    我發現它真的像方子洲說得那樣通情達理、聰明睿智,因為我最擔心的它的大小便問題,并沒有成為問題。

     第二天,一大早,它就用前爪輕撓屋門。

    我以為它不習慣和我同居一室,又要重新回到方子洲說的它最适合的自由自在的野外生活的環境中去了。

    我隻得給它開了門。

    于是,它便興高采烈,飛一樣地跑了。

    但是,沒一會兒,我的房門又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它真的又回來了。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它一早一晚主動地跑出去,是找一些詭秘的地方作衛生間,以它的方式方便去了。

     方子洲生前曾經還說過,它沒名字。

    我想直接叫它“方子洲”,但是,又感覺這樣叫,以狗思人的動機太明顯。

    如果方子洲活着的話,他一定會為此笑我沒才情,太憋腳,且有貶低他的嫌疑。

     我又默默地落淚了。

    人死了,終究不會再複生。

    我叫它一千遍“方子洲”、“方子洲”,它也終究隻是一條曾經和方子洲有過某種關系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