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千萬裡我追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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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總的遺體是在薇洲火化的,章總的骨灰盒是我攙扶着江姐抱回京興市的。

    想章總離開京興市時,是一個鮮活的生命,看章總回到京興市時,已經化為了紅綢子包裹下小盒子裡的骨灰,而這個慘遭不幸的人卻又是無數次無私助我之人,我就無數次地失聲痛哭了。

    反而是善良的江姐強忍悲痛來安慰我。

    她讓我想開點;她告訴我人都會死的;她還說,人的生死自有天數。

    薇洲摩托車集團公司為章總在京興市最著名的殡儀館舉行了盛大的追悼會。

    為此,跑前跑後的竟是始終裝出一臉沉痛之相的孟憲異,他不但代表趙自龍假惺惺地捐助死者家屬撫恤金十萬元人民币,還裝模作樣地在花圈的挽聯上,寫了一首不陰不陽的悼亡詩: 熱血紅心苦沸騰 單騎報國總難成 假為真時真亦假 陰間總會顯赤誠 江姐讀了,不解其意,問我:“孟總這是啥意思?難道老章生前還背着公司單獨幹了啥?難道還有啥不能瞑目的事兒需要到陰間才能說清楚嗎?” 我理解,在孟憲異的詩裡,他的“單騎”恐怕是對章總那方子洲式的與公司單打獨鬥的感歎,“便在陰間也赤誠”恐怕是表達了他對章總難于洗刷自己的一種無奈或者是同情。

    我感覺,詩中,除了對章總的英年早逝表現出假惺惺的惋惜之外,更多的倒是對章總蒙受不白之冤的平反和肯定,我真的讀不出什麼惡意來。

    這也是符合孟憲異這種虛僞之人的虛僞做法的。

    于是,我就安慰江姐道:“章總本是個正直又有雄才大略的人,這樣去了,大家都非常惋惜。

    孟總恐怕沒什麼具體所指。

    ” 江姐聽我這麼一說,才半信半疑地不再問什麼,隻顧獨自落淚去了。

     章總的後事,一切辦得都似乎很得體,一切也都似乎冠冕堂皇,一切做得都似乎仁至義盡。

    江姐雖然悲痛欲絕,但是,對孟憲異以及摩托車公司對章總後事的處理,還是非常滿意的。

    她不知道章總是為什麼遇害的,也沒人給她描述章總遇害的現場,她隻知道章總是因公外出遇到搶劫而不幸身亡的。

     我的身心顫栗,深深的憐憫眼前這個善良的女人;同時,我也為她慶幸,因為,人死了,一切的一切都沒了,知道了真相又有什麼意義呢?正因為她不明白章總死亡的真相,她才有可能保持身心的一片安甯,才有可能享有一個平靜的晚年。

     京興市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除了市委書記文英明之外,來了很多,一些鬼魅魍魉,也仿佛立地成佛,在章總的追悼會上表現得如慊慊君子一般高尚,非一個“扮酷”能夠說得! 來賓之中最大的官,當然要算京興市市委第一副書記、代市長謝莊嚴了。

    他在哀樂的伴奏下,在章總的骨灰盒及遺像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而後,又與江姐緊緊地握手,甚至緊緊地擁抱了一下,絕對是一副化悲痛為力量的德行。

    至少,我是感覺到了:他是沒忘懷章總曾經給予過他的幫助的。

     沒想到,王學兵也來了。

    他作為京興市金融界的代表還送來一個巨大的花圈,隻是這次他沒寫詩,而是毫無詩意地在挽聯上提了一個對子:“痛悼昨日商友英靈,不忘今日銀企一家。

    ” 王學兵從章總的骨灰告别室出來,不幸看到了我。

    他沒躲閃,反而立刻迎了上來,臉上挂起了不陰不陽的笑容:“柳韻,你還好嗎?” 我沒作老鼠見貓狀逃離,但卻沒耐心和心情搭理他,隻得作路人狀,冷漠地扭頭,快步溜走了。

     王學兵見四周無人,便望着我的背影,追了一句:“我就要外派出國了!咱倆該坐下來侃侃了!“ 我心裡一驚:莫不是他見風頭不妙,想見好就溜、潛逃國外?我站住了,回過頭,盯視着這個對我來說像災星一般的人物,冷冷地問:“你想溜?” 王學兵見我停了下來,得意地笑了:“不是我想溜,是愛農銀行的美國分行、幾百億美元的資産,需要我這麼個行長!” 我沉吟着,沒開口。

     王學兵見我臉色難看,就做出寓意深刻的口氣,告誡我道:“你可别執迷不悟呀!” 我沒說話,轉過身,還是頭也不會地走了。

     從章總的追悼會上回來,我一直打電話給方子洲(我當然不知道此時的他也像章總一樣魂歸天國了)。

    但是,手機裡依然是那個聲音:“對不起,該用戶已關機!” 我想到了那個眼睛像是要掉下來的何大爺。

    他無異于是方子洲的影子,我找到了他,自然就能找到方子洲。

    于是,我找到了隐藏在高樓大廈背後的細米巷胡同,我依然把自行車扔在了窄得騎不進自行車的胡同口。

     大雜院兒裡那兩間小平房的門依然故我地關閉着,雖然破舊,但卻讓我感到異常地親切。

     我敲了門,等待着何大爺的出現,同時也期盼着突然出現方子洲。

    但是,我失望了,出來給我開門的不是方子洲,也不是何大爺,竟然是一個陌生的外地人! “你找啥子人嘛?”外地人操着外地口音詫異地問我。

     我除了驚異,更多的是失落:“方子洲和何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