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愛恨隻隔一層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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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報。

    ” 我補充道:“比如,擠公共汽車。

    你文明,你就隻有等下一輛!你再文明,你就還得等下一輛!沒有任何人會因為你不擠而禮讓你!” “但是,桃花源的理想還是很美的,假如社會可以有一個行善鍊,哪怕這個鍊永遠接不下去,但總得有人做這第一個鍊條吧?比如,剛才坐公共汽車,我們沒擠,不也上來了嗎?而且,我想,我是會有好報的,不在今生,也會在來世。

    ” 我不屑地看他一眼,不無譏諷地一語雙關:“隻怕人家把你這個活雷鋒當成真騙子呢!” “敢情你是這麼看我的!”在傍晚的暗淡微光裡,我仍然看到方子洲的臉紅了,而且紅的像一個大大的番茄一樣。

     當天色已經擦黑,周圍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問:“你真的不恨我?“ 方子洲笑了:“我為什麼恨你?” “因為,我一直把你當作一個大壞蛋,一直想報複你,而且也沒閑着!” 方子洲搖搖頭:“我說了,你可别不高興!” “你說。

    ” “孫悟空蹦達出十萬八千裡的時候,如來佛正看着他呢!” 我不屑地反駁:“你是說,我怎麼做,為啥子要做,你都明白?我來這兒做啥子、啥子時候來,你之前就一清二楚?” 他卻笑而不答地點點頭。

     我詫異了:“你到底是幹啥子的?” 方子洲也詫異了,笑答道:“你不曉得?我是記者!上次在京港娛樂城我就說過的。

    ” 我冷笑兩聲,揭露道:“上次派出所的警察同志也說了,你這個記者隻是松散型的!跟《京興晚報》沒任何人事隸屬關系,充其量隻能算他們的一個自由撰稿人!” 方子洲被我揭了老底,尴尬地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的好奇心空前高漲起來,立刻窮追不舍:“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一個大男人,從天竺支行辭職出來之後,到底混得怎麼樣?你靠啥子為生?”見他不答,我又補充一句,“我是說,你靠啥子獲得生活來源?” 方子洲被我逼急了,吭吭哧哧地一個勁兒支吾:“我一個人支出很少!比如,你出門打車,我就坐公共汽車,有時候索性連公共汽車都不坐!” 我再冷笑一下,繼續揭露:“你一個照相機、一個攝像機,這麼高檔,得值多少錢?怎麼也要十萬八萬吧?膠卷、錄相帶不停地使,又需要花多少錢?” 方子洲又不說話了,尴尬得一個勁兒地咽口水。

    我立刻感覺自己像一個在萬馬軍中取得敵方上将腦袋的英雄,志得意滿起來了!但是,而後我又感到自己有一點過分,甚至有一點讨厭:我真是對這個男人太刻薄了,給這個男人的自尊心沒留下半點舒緩的空間。

    同時,我還感覺,雖然我依然不能了解他,但是,與他的相處,的确給我自己帶來了幾許的惬意、幾許的輕松和幾許的溫馨。

     我倆時而一前一後,時而一左一右地漫步在海邊。

    我像個啞巴,而他則像個聾子。

    我倆不談學習、不談周圍的趣聞逸事,更不談理想和未來,可以說,我倆什麼也沒有談。

    我望着那黑蒙蒙的大海,數着天上的星星和遠海的船燈,聽着海的濤聲,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此生從來沒有過的釋然。

     不知道方子洲是怎麼感覺我的。

    大概能有我這麼一個美女陪着,即便這個美女性格不好,經常不給他好臉色,甚至忽然之間就一言不發,他也是快樂的。

    因為,我倆一塊兒聽潮漫步,一塊兒忘卻了吃晚飯,一塊兒忘卻了時間的存在。

     在他把我送到招待所門口準備離去的時候,我望着他的臉,玩笑着挑釁道:“你為啥子要留胡子嘛?”他很認真地反問:“難看嗎?” 我頑皮地打趣道:“絡腮胡嘛挺酷,像個藝術家!” “那嘴上的胡子呢?”他依然認真地問我,手還不由自主地摸住了自己的八字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