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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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了,周圍是起伏的、波光蕩漾的大沙漠。

     旁白:我母親在大風中誤入到了沙漠之中。

    她看不見洋杆了,也看不見洋線線了。

    她覺着離五斤哥越來越遠了。

    她流下了絕望的淚水…… 我母親在沙漠裡摸索着、艱難地走着。

    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她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一定要走出沙漠。

    出了沙漠,就快到星星峽了。

    過了星星峽,再走出“不窮不富十八站”的八堡,就到新疆了,就能看見五斤哥了。

     第二十八場 景:沙漠,早晨 馬蓮花覺着很冷,又加了一件大襟衣裳和一條大腰褲子,仍覺着冷。

    她索性走路驅冷。

    一會兒功夫,她走熱了,嘴皮子幹巴巴的,她坐倒在了沙脊背上。

    微風把細沙往沙山尖上吹着,她背後被風旋起的細沙子盡往她的頭上、脖子裡鑽。

     第二十九場 景:沙漠,夜 馬蓮花在沙山的陽面斜躺着睡下了。

     她的畫外音:這沙子熱乎乎的,像家裡的熱炕……五斤哥呀,你在哪裡?…… 第三十場 景:沙漠,中午 馬蓮花熱得滿頭大汗,她脫去衣裳、褲子,僅剩下了一件單衣和一條單褲。

    …… 馬蓮花的畫外音: 今天是第五天了。

    ……媽媽說過,女人的耐力比男人強,男人三天不吃不喝,就要餓死,女人七天不吃不喝也會死的。

    我今個明個兩天走不出這沙漠,不餓死也會被埋在這沙漠裡。

     第三十一場 景:沙漠,上午 日頭照在起伏的沙丘上,她吃力地踩着日影朝偏北方向走着。

    沙子很軟,一腳下去一個窩,鞋裡頭進了不少沙子了。

    她索性脫掉鞋子走路。

     有個伴兒多好。

    她喃喃自語着:要是五斤哥伴着走路,該有多好。

    ……唉,要是五斤哥能和你一塊兒走,還能出來受這個洋罪嗎?……有條狗兒陪着我也行呀。

     她想起家裡的黑爪子小狗。

    那小東西一身白毛,隻有爪子是黑的。

    她隻要叫一聲黑爪子,那小東西就颠兒颠兒跑來了。

    她說:就當是黑爪子在給我做伴兒走路吧…… 黑爪子!她喊了一聲。

     黑爪子颠兒颠兒跑到了她的前面,轉過黑眼圈的小腦袋問她,喊我啥哩? 她說:我五斤哥離這兒多遠?我倆啥時能見到他? 黑爪子邊小跑着邊說:快了,快了!我們很快就會見到他的。

     她笑了:黑爪子,你真乖。

    有你做伴,我爬也得爬出沙漠去……是呀,我憑什麼要埋在這裡?憑什麼要餓死在這裡?黑爪子,我要是埋在這裡了,誰坐五斤哥娶親的八台大轎呢?我要是餓死在這裡了,誰去給五斤哥做媳婦呢?黑爪子,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 黑爪子朝她使勁點了點頭…… 她擡頭看看日頭,怎麼老是懸在頭頂不走呢?她熱極了也渴的要命,她就把臉上流下來的汗水用手指往嘴裡刮,哪怕是一滴又鹹又苦的汗水。

    面前是一座房子高的沙山,她顧不上刮汗了,因為手要支着沙子,才能往上挪動腳步。

    被太陽烤紅的沙子,釋放出了渾身的熱浪,朝她的腳、臉、手及全身撲來,腳下的沙子真像活了一樣,她順着沙子又被滑到了沙山下凹窪裡。

    她擡頭看了沙山頂一眼,又看看當頭白嘩嘩的太陽,眼前出現了綠茵茵的草甸子,五斤哥騎着高頭大馬朝她跑來,她興奮地朝前迎去,五斤哥輕捷地躍下馬來,朝她跑來。

    她撲上去抱住了五斤哥…… 她清醒了,眼睛裡冒着五顔六色的金花花,抱在懷裡的不是五斤哥,而是熱浪滾滾的沙山。

     她悲哀地叫了聲:老天爺呀!就開始挖身下滾燙的沙子,拼命地在身下挖了一個坑。

     旁白:我母親多麼希望能挖出一根兩根草根來呀,可是什麼也沒有挖出來,連濕沙子都沒有挖出來,隻是兩三尺以下的沙子有點涼意罷了。

    這時候,她四肢無力,一丁點氣力也沒有了。

    她疏忽了一點,也是沙漠行路人最忌諱的一點,那就是歇腳的時候,千萬不能在沙山下。

    因為沙漠裡天氣變化異常,如果一場大風來,那是避之不及的。

    此刻,她根本也想不到這些,爬倒在沙漠裡失去知覺了。

     第三十二場 景:馬蓮花家裡幻覺 她要出嫁了,莊子上的姐妹拿着各自用扣線紮的襪子送她,她的炕桌上堆了一堆各色各樣的襪子和繡花鞋。

    她高興得不得了,這些東西足夠她和五斤娃拜天地時給他的親戚、朋友送了。

     旁白:姑娘出嫁,誰收到的襪子多,那就意味着誰是個腳勤手快的巧媳婦,給婆家人的第一印象就好。

    我母親是方圓有名的巧手姑娘,她做了不少繡花鞋,眼下姐妹們又送了這麼多的東西,保管讓五斤哥的親戚們豎大拇指頭:五斤娃娶了個好媳婦。

     蓮花媽颠着小腳走進來了,她笑眯眯地說:蓮花呀,該收拾了,娶你的新轎子快來了,快把東西包好。

    姐妹們就開始給她拾掇包袱,媽媽又把兩個用紅紙包着的馍頭揣到了她的懷裡說:蓮花,這兩個馍馍你出門時把一個丢在門裡,一個丢在門外,千萬别忘了。

    如忘了,你婆家娶親的要笑話不說,你還會忘了你媽。

    記住了?……好。

    這就好,嫁出去了,還不會忘了你媽…… 堂姐把包上紅紙的大棗、核桃塞進了她的懷裡說:妹妹,别丢了,保你兒女滿堂!她紅着臉用手指戳了堂姐一下說,姐,不害臊!堂妹把幾枚麻錢用紅頭繩串起來也塞進了她的懷裡:姐姐,别丢了,也保你一輩子不缺錢兒花…… 正說着五斤哥披紅戴花走了進來,媽媽、堂姐妹們都不見了,房間裡隻剩下她和她的五斤哥了,她被五斤哥抱上了一頂大花轎…… 第三十三場 景:沙漠,晚 ……一覺醒來,才知道在自己挖的坑裡美美地睡了一覺。

    她一下子翻起身來,太陽已經偏到了西邊。

    她把身上、頭上的沙子抖了抖。

    雖不熱了,仍然是饑渴難當。

    她發現了沙坑裡身子下亂跑的蠍子,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一隻,揪掉尾刺一口吞了下去。

    又抓了一隻,也揪掉了尾刺,丢到嘴裡,嚼爛咽下了肚。

    抓第三隻時,她險些讓蠍子尾巴蜇着指頭,她瞅空兒抓住了第三隻蠍子的尾巴,不急于揪掉尾刺吃下去,因為沙坑裡再也沒有蠍子了。

    她望着蠍子張牙舞爪的樣子笑了。

     馬蓮花的畫外音:在家裡連蝸牛都不敢碰一下,現在怎麼了,敢捉蠍子吃。

     三隻蠍子下肚,覺謀着有點勁兒了,耳邊又傳來了五斤哥的聲音:你等着,我要用八擡大轎來娶你哩…… 她感到下身熱吐吐的,用手一摸,知道是身上的來了。

    ……她脫下褲子,鋪在熱浪滾滾的沙子上,又把滾燙的沙子捧到了上面。

    一會兒功夫,血幹了,結硬疤了。

    她用手揉去了血渣後,很快又穿好了。

    她一鼓作氣爬上了沙山頂,回頭朝下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畫外音:幸虧沒有刮大風,要是大風來了,被沙子埋掉,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呢。

    還是趕緊走吧,這沙漠裡的路是一定要走完的。

     她穿上鞋,抱好包袱,從沙山頂滾到了沙山下,翻起身來,朝前走去。

     走哇走,走到黑影子下來時,又一座沙山擋住了去路,她開始爬山,爬得眼冒金星,冷汗滿背,終于爬了上去。

    她把沙子往平裡刨了刨,平展展躺在了上面,沙子熱乎乎的很舒服。

    饑餓感又一次傳遍了全身,她想起了堂哥娶媳婦時吃過的那頓席。

     堂哥家有錢,那場面真是了不得,吹吹打打,敲鑼打鼓。

    她和廚房裡打雜的姐妹們、嬸嬸們擠坐了一桌子,大家你叼我搶,大吃起來。

    惟有她坐在那裡不動筷子,堂姐給她搛了一塊肉說:蓮花,你咋不吃。

    她說就吃就吃,趕到吃完那塊肉時,桌子上的菜盤子全空了。

    她悄悄地到廚房裡幹起活來。

     她的畫外音:這時候要是坐到那桌席上,我也會像她們一樣,吃個滿嘴流油。

     ……她又一次昏睡了過去。

     第三十四場 景:大花轎裡,五斤娃家幻覺 她坐在大花轎裡,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嗚哩哇啦,熱鬧極了。

    她順轎簾縫,首先看到的是擡轎子的幾個棒小夥子的背,又看見了她的五斤哥,頭戴大禮帽,身穿青綢布汗褂子,披着大紅被面挽成的花,身後的羊毛腰帶上綁着一串有孫大總統、蔣委員長頭像的白銀元,叮叮當當,座下一匹大紅馬,邁着有力的蹄子,護着轎往前走着。

    …… 到婆家了,在一陣鞭炮聲中,她被請下了花轎。

    莊門上一個大鐵火盆裡架着熊熊燃燒的劈柴火,送親娘娘說:在火上跳過去,一圖個大吉大利,二圖個今後日子紅紅火火。

    蓮花一下跳了過去…… 院子裡比堂哥娶媳婦時熱鬧多了,擺着七八桌酒席,親戚賓客們吆五喝六,猜拳吃喝。

    正面牆上挂一個鬥大的喜字,兩邊挂着親戚們送的紅布被面子。

    她和五斤哥被送到了新房屋裡,外面加了個大鐵鎖。

    五斤哥的堂兄弟們用指頭在毛頭紙糊的窗戶上戳開了幾個洞洞朝裡看。

    蓮花聽到了指頭捅窗戶紙的聲音,她一動也不敢動,隻是偷偷地在紅布蓋頭下,看五斤哥脫土塊似的大腳。

    人都說腳大手大,吃啥有啥。

    我五斤哥腳大手也大,我們肯定有好日子過。

    她繼續看五斤哥的腳,那條絨鞋還是她一針一線親手做的呢。

     這時候,門鎖吧嗒一聲開了,婆家的堂兄弟們擁進來,把新郎新娘推推搡搡推出了門,參加新婚典禮。

     頭一項,夫妻拜天地!随着主持人的話音,她和他被按倒在折得不能再小的白氈上跪下,叩頭拜天地。

     二拜高堂!話音剛落,公公婆婆被請到了正堂坐下。

    她和他給二位老人叩頭,叫爹叫媽,尤其是新娘要當衆叫的響亮,公公婆婆也要當衆應的響亮。

    然後,公婆把早已準備好的紅包包遞到了她的手裡。

     夫妻對拜!…… 給親友端禮!主婚人照單讀着五斤娃哥嫂、堂哥嫂、叔叔嬸娘、舅父母、姑父母諸親的名字。

    馬蓮花雙手用木盤端着一雙雙鞋和襪子,凡接受端禮的人都用紅紙包十幾個或三五個麻錢不等,投進木盤裡,表示感謝和祝願。

    …… 晚上,莊鄰前來鬧新房。

    說是新房屋裡三天沒大小,除了五斤娃的堂兄弟們,還有歲數輕一點的叔輩們。

    鬧房的節目很多,一是鴿娃子噙柴,用紙把煙葉卷個喇叭筒,讓新娘吸着,然後讓新娘把喇叭煙的中間用嘴叼住,鬧房者從一頭往嘴裡噙煙,趁機在新娘的臉上蹭一下,說幾句下流話……這個節目就折騰了馬蓮花小半夜。

    還有什麼蜘蛛吊線、煙洞招手、阿伯子爬灰等等。

     送走鬧新房的人後,已經是三更天了。

    五斤娃拉開了被子說:蓮花,你乏了,早點睡吧。

    她說:五斤哥,我冷,把你的被子給我壓上吧。

    五斤娃把自己的被子也蓋在了她的身上,她還是冷。

    她說:五斤哥,你也鑽進來吧,我冷得不得了…… 第三十五場 景:沙漠 她被凍醒時,早晨的太陽已經在東邊沙漠盡頭升起來了,又紅又大。

    為了驅趕寒冷,她準備起來趕路。

    包袱一提,抖落了身上的沙子準備滾下去。

    可沙山下有個黑影,他仔細一看,是一隻褐色的老狼。

    她吓了一跳。

    老狼也發現了人,吓的掉頭便跑,可是前爪上套個夾子,跳了兩下就跳不動了,轉過身來看馬蓮花。

    她驚恐之中,看到了老狼身下的一攤血迹。

    仔細一瞅,老狼的一條後腿是半截子,那血就是從斷腿上流下來的。

    她一陣興奮,求生的欲望使她心中萌生了殺死老狼飽餐一頓的念頭。

     她的畫外音:能喝上一肚子狼血也是再好不過的了。

    ……怎麼靠近它呢?狼會咬人,也會吃人的。

     她用手抓起沙子迷狼眼,狼跳了一下,還是跳不出那個小沙窩,又一次轉過身來悲哀地看着她,發出陣陣哀叫。

     她的畫外音:這東西被獵人打掉了一條腿,前腿又被夾子夾着,現在也是很餓了。

    我要是冒冒失失下去,用刀子殺不了它,還會被它吃掉的。

     這時候,她腳下的沙子溜下去了一些,一直到了狼的爪子下。

    她就使勁往下蹬沙子,沙子是活的,刷刷刷的往下滑,先埋住了狼的爪子,狼又跳出來了。

    她又用身體推一片沙子下去,她停在了中間,那下去的一堆沙子埋住了狼的後半截身子,這下老狼動不了了。

    她繼續用身體往下推沙,一會兒功夫,沙子埋住了老狼脖子以下的身子。

    她從狼的一側滑了下去,雙手握着刀子朝老狼逼去。

    老狼大張着嘴,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她對準狼的脖子使勁把刀子捅了進去,血哧哧哧冒了出來。

    她雙手捏住了老狼張開的嘴巴,把嘴對着刀把一口一口地吸血,狼血從她喉管咕噜咕噜進了肚子。

    她用嘴把刀子拔了出來,又把嘴對準狼的脖子狠吸。

    她不停地吸、不停地喝,直到吸不出來了,才擡起了頭。

    不遠處,站着一位須發皆白的老獵人,頭戴氈帽,身穿狐皮短襖,腳穿牛鼻子鞋,麥草從鞋幫裡出來了幾根,精着的腳脖子被磨得紅紅的,手裡提着一支獵槍。

     老獵人望着滿臉滿身血迹的馬蓮花,大聲問:你是人,還是鬼? 她說:大爺,我是人。

     老獵人把獵槍拄到了沙地上繼續問:是人?還是個女人?……敢到這裡來,敢殺狼喝血? 大爺,我從涼州來,要到新疆去,我男的在那裡當兵吃糧。

     老獵人說:别胡說!一個女娃兒家,說出話來沒高沒低,涼州到這裡有多遠,你曉得?就憑你,能跑到這裡來? 大爺,她從包袱裡取出了五六雙磨通鞋底、血迹斑斑的繡花鞋說,你看,我就是從涼州來的。

    老獵人這才走過來一隻一隻拿起她的鞋看,又看她的小腳上裹着的滲出血迹的髒布。

    他相信了也感動了。

    他說:這娃娃是個了不得的烈女子,從涼州跑到這裡來,真正不得了,不得了!……這老狼吃了我的兩夾,大夾夾斷了腿,小夾子給帶跑了,我是來攆這畜生的。

    我住在往西四十多裡地的沙邊邊上。

    你怎麼跑進沙漠了?娃娃呀,你命大福大造化大,你要不跑進沙漠,早讓戈壁灘上的狼吃了……娃娃,新疆還遠的沒式樣呢,你還是回涼州去吧。

    馬蓮花喝了一肚子狼血,精神氣正足,一聽老獵人的最後一句話,難過地哭了…… 老獵人說:娃娃,你别傷心,不回也罷,我送你一程。

    這裡的狼可不少……好些沒經驗的獨行家,就讓狼吃了。

     老人說着,把死狼拉出來,取下夾子裝在身後的褡裢裡,又三下兩下把狼皮也剝了下來。

    他把四條狼腿卸下說:娃娃,這些肉夠你吃一陣子了吧?我們拿上它。

    我送你出沙漠,到狼少的地方你就一個人走吧。

    這些肋巴肉,我們找點柴禾,燒熟了吃。

     能行。

    馬蓮花說着從包袱裡取出一塊頭巾來,把狼腿包好提在手裡。

    她說:大爺,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哩? 謝?老人拾掇好東西走着說,你一個女娃兒家,都敢往新疆跑,我就不能送送你?馬蓮花說:那就别送的太遠了。

     老獵人帶着馬蓮花朝偏西方向走着。

    走過一片大沙漠,在戈壁灘與沙漠交界的地方,老人站住了。

    他說:娃呀,有經驗的行路人,在沙漠裡渴了餓了就找鎖陽吃。

    鎖陽不多見,可能找見。

    我們拾些柴火架起來,你燒肉,我去找鎖陽來吃。

     馬蓮花的雙腳又疼起來了,本來想休息一會再走,聽到鎖陽,她的精神來了。

    她說:大爺,讓我也去吧,你教我怎麼挖鎖陽。

     老人把狼皮狼肉諸物放下來說:好吧,你把東西放下來。

     老人帶着她在有白齒的地方仔細地瞅着。

    你瞧,老人拉蓮花蹲下,指着沙子說:這沙子上有什麼名堂? 她說:好像有什麼草要長出來了。

    老人說:就是的,是鎖陽要出來了。

    你下挖,鎖陽就挖出來了。

    她按老人的指點挖,果然,有紅紅的尖芽兒,她把芽兒拿在手裡問:大爺,這就是鎖陽? 老人說:這是鎖陽葉子,也能吃。

    再挖。

     馬蓮花繼續挖,挖出一個根褐黑色、樣子像胡蘿蔔一樣的東西來。

    老人說:這就是鎖陽。

    蓮花驚喜地說:唉喲!這麼大?老人說:擦掉沙子,吃吃看,好吃不? 她擦去了鎖陽上的沙子,一折二,把一半給了老人,一半自己吃,咬了一口吃了下去,她說:大爺,澀叽叽的水氣大得很,好吃極了……大爺,你真能…… 老人說:這裡再也挖不出來了,有時碰好了,還不止一根呢。

    走吧,我們去烤狼肉吃,把狼腿也燒熟,路上好吃。

     老少兩人用石頭架起了狼肉,又用柴火燒。

    他們說着話,不時地翻着狼肉。

    不一會兒,香氣四溢,狼肉烤熟了。

    他們說笑着吃了起來。

     …… 老人又送了她一程,到了狼迹很少的地方說:姑娘,走過這片沙漠,就到了紅柳園了,你一個人走吧。

    馬蓮花雙膝跪倒,給老人磕了個頭說:謝謝大爺。

    ……與老獵人分手後,馬蓮花一步三回頭,直到看不見老人了,才快步走了起來。

     她的畫外音:到紅柳園就有人煙了,就能找見洋杆子、看見洋線線了,就離五斤哥不遠了…… 又是紅日當頭的時候,她走累了。

    腳下是滾滾的黃沙,真正是嗓子冒煙臉上冒火。

    她朝幾株白齒撲去,上面幾個小小的綠葉兒,她揪着就吃。

    揪完了綠葉兒就找鎖陽,找了半天,在沙面上白齒根部發現了一點紅尖尖。

    她喜出望外:這不是鎖陽還是啥?這芽兒都長出來了。

    她用手扒,就扒了一根又大又粗的大鎖陽來。

    她在周圍亂挖,始終沒有找出第二根鎖陽來。

    她吃着澀中帶甜、水分飽滿的鎖陽開心極了。

     她的畫外音:五斤哥,我能找到鎖陽了,再有多大的沙漠也難不住我了。

    這都是獵人老大爺的好處…… 她朝老人離去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說:老大爺,等我找見五斤哥回來,我一定來看你。

     第三十六場 景:沙漠沙風暴 一陣涼風吹過,舒服極了。

    朝前一看,她傻眼了,西北邊天上一團黑雲鋪天蓋地而來。

    這肯定是大風來了。

    她吓傻了,這麼大的風來,她會被沙子埋住的。

     老獵人的畫外音:沙漠裡遇上風要往高處走,千萬不能在低處躲。

     她鼓起勇氣沒命地往西邊最高的一個沙疙瘩上跑去。

    跑上沙丘,風沙也到了。

    風越刮越大,沙子打在臉上生疼。

    沙子埋住了她的腳,她不停的擡腳、站高,再擡腳、再站高。

    一會兒功夫,沙丘下的凹窪被沙子填平了。

    她感到沒有力氣了,風沙硬是把她往沙丘下推。

    她身體朝風沙方向傾斜,把包袱死死地摟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