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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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銀色的亮光耀目。

    他發覺自己躺在一個巨大的黑潭邊突出的一塊巨石上。

    四周,百丈外是高參天齊的絕壁飛崖。

    那銀色的亮光,發自身畔一個怪人手中,那是一枝銀蕭。

     怪人的長相并不唬人,臉上皺紋密布,但慈眉善目,惟一可怪處是他的須發,其白如雪,将他的身軀全行罩莊。

    他坐在石上,除了發必和臉與手,任何部分亦未露出。

     文俊驚一崩而起,怪,先前消失的力量,已經完全恢複,而且更是充沛,他怔在一旁,張目結舌。

     “孩子!你坐下。

    ”老人說話了,親切得像父親對兒女。

     文俊如受催眠,順着坐下。

     “你已經昏迷半月,服下了一顆千年龍菩,終于去盡體内雜質,與你體内的玉漿觸合,你已經可以達到打能生死玄關之境了。

    ” “謝謝老前輩栽培。

    ” “你可知道我是誰?” “晚輩愚昧,請示老前輩仙諱。

    ”“說起來你不會知道,你太年青了,不說也罷。

    你可知道我要爸爸答允之事麼?” “如老前輩說出,晚輩将盡力而為。

    ” “那是試你的心地,總算不負所望。

    可惜!我僅能再活半年,要是假我一年時日,你将成為武林中一代英才。

    可惜呀!可惜!” “老前輩具鑼不減英華,怎出此言?” 老人掀開長髯,露出雙足,文俊大吃一驚,那不是足。

    而是兩根樹枝。

    老人平靜他說道:“為了這一雙足,我百年來未離黑龍潭半步。

    時至今日,已經年屆一百八十高齡。

    半年後将是我油盡燈枯之期,你能墜崖不死,也是有緣。

    你做骨天生,而心底守正不阿,不輕言諾,可見正是武林難得奇才。

    克有生之年,将傾力造就你這武林奇才,為武林大放異彩。

    但你得用力,傾力以赳,不然你将無法由潭底出山,隻能老死在這絕地黑龍潭。

    ” “晚輩恩師仙逝兩年有半,臨終曾要晚輩另投名師,不知晚輩是否可向老前輩執弟子禮?” “那也好,可是。

    将來在武林中,你的輩份将駭人聽聞。

    日後行道江湖,你終不可将我的名号示人,你能力到的話,我就收你為弟子。

    ” 文俊起身肅容,虔誠地跪倒老人身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禮,肅容說道:“弟子叩見師尊,皇天後土同簽,弟子如違背師父金谕,神明碩之。

     “徒兒請在一旁坐下,聽為師一一道來。

    ” 老人仰首向天,悠然神往他說道:“一百卅年前,我與吳天一道及南海一僧在天台山證道:盤桓三月,印證神功。

    那吳天一道當時乃昆侖一百零八代掌門入,南海一僧乃普駝第一高僧。

    吳天一道以天罡神功練成九轉玄功,可說功參造化,南海一僧經雷音佛法練成不壞法身。

    可是他們比起我的浩然正氣,仍差一籌,但他們兩入卻不分上下,嗅念倏生,不該以無上修為,作孤注一擲的拼搏,結果,雙方兩敗俱傷。

    臨别,各自約定以全部心法傳授弟子,十年後再晤天台。

    ” 說到這兒,他幽幽一歎,接着說道:“這一别無人遠隔,幽冥異路,實可慨歡。

    吳天一道于返回昆侖途中失蹤,可能傷發身死,昆侖絕藝自此失傳。

    南海一僧病倒普陀,從此不談武事,下落無人知悉。

    我在十年後帶着我那孽徒至天台赴約,僅接到南海一僧送來手書說—— 目下正在造就一位俗家弟子,羅技印證之事就此作罷。

    我帶着孽徒邀遊江湖。

    沒想到一念之慈,幾乎喪身在黑龍潭中。

    ” 他目中閃過一絲衷傷的光芒,語音轉為沉重又道:“我收的那位孽徒,本是荒野中拾來的棄嬰。

    我費盡心機增植。

    妄想人力可以回天。

    因他天性貪狠。

    故而想以後天之努力變化其氣質,可惜仍一切徒然。

    在邀遊江湖時,他敢妄為。

    有我在,他深懷戒心,将我恨入骨髓。

     終于,他伴我到黑龍潭畔摘藥,竟然起了殺師之念,出其不意以掌猛襲我的雙足,将我震落黑龍潭下。

    ” “他呢!”文俊虎目怒張地問。

     “他在那兒。

    ”老人用手向黑潭中一指,“已經骨肉全化了,他沒想到我會臨死反噬,以銀蕭化出伏魔神音,将他同時攝下絕崖,終緻自食其果,你想知道師父的姓名麼?” “弟子在恭叩師父聖講。

    ” “儒林狂生皇甫浩。

    ” 文俊腦中轟一聲響,不相信這是事實,但是實俱在。

    在本朝定鼎以前,元勒子氣數将盡之際有一個讀書人别号儒林狂生,名叫皇甫浩,他奔走江湖,聯絡江湖志士,幹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反抗元人的大事。

    據說,韓山童就是他一手培植,才能高舉義旗的,至于他的武功,據說天下無敵雖有人不信此事,但天下英雄豪傑綿聽命于他卻是事實,如無超人能耐,何以如此? 文俊正在驚詫,儒林狂生又說了:“我将授你一身絕藝,為你打通任瞥二脈,可惜為時無多,不能眼見你練成浩然正氣。

    自然可以練成這功參浩化,無敵天下的浩然正氣。

    孩子,我說完了,該你告訴我你的身世了。

     坐年後。

     漢中府鴻盛老店來了一位身材魁偉,英風超絕的少年人。

    他那修長的劍眉下,一雙俊目清澈如一潭秋水,但有時會突然射出炯炯神光,一閃即逝。

     他一身雪白肅銀邊的緞子勁裝,腰中懸着,把用白緞子劍囊套住他的短劍,肩下是一個大革囊裂,囊外也是用白緞子套着的。

     漢中府來了這麼一位英華絕代的武林人物,頓時成了街頭巷尾的新聞。

     鴻盛老店半年前出了天大皮漏,幸而東主的錢可以使鬼推磨,不但房屋翻修得更華麗,客人也莫不以一往鴻盛老店為榮。

     白衣少年午間落的店,一個時辰後就發生了大事。

     三匹駭馬奔入南門,蹄聲雷動。

    領頭裡位爺氣焰萬丈,馬鞭兒呼嘯出聲,狂風暴雨撞人城來。

     在鴻盛老店對面街心中,走着一個逢頭垢面的少女。

    她一身緣色勁裝漸為黑色,背上青色小包果裡也全是泥塵,怪!這叫化婆似的女人,竟然在包裡前插着一把長劍。

    她臉上全是塵,一雙眸子毫無神彩,木然地向前注視,緩止向南門徐行。

     “俊哥哥!我隻有這麼辦了。

    ”她用隻有自己可以聽清的聲音說:“黑死魔老哥哥毫無音訊我等不及了。

    别怨我。

    俊哥哥,我隻有到吳天堡拼了,早些和你在地下相逢,免得我留在塵世孤零零地好凄苦啊!” 三匹駿馬狂奔而來,看着向少女沖到。

    馬上人突然哈哈一聲狂笑,向少女急沖。

     少女似若未見,緩緩前行。

     馬不會踏人,但受人驅策又另當别論,馬到,聲勢駭入,先頭那一匹以雷霆萬鈞之威猛沖。

     在行人驚叫聲中,少女若無其事迎向馬前,隻聽“叭”一聲脆響,怒馬沖出七八丈,“歎”一聲倒在地。

     少女仍好好地向前走,迎向面後兩馬匹。

     兩匹馬上的騎士,已看到前面那匹馬正向前倒,大吃一驚,知道大事不妙。

    駿馬怒嘶,兩匹馬左右一分,人立而起,馬上人飛身落地。

     先前那匹馬倒地瞬間,馬上人也真了得,淩空縱起八尺,輕如鴻毛落下地來。

     這一連串遞變,不過是眨眼間事,所有的街上行人,驚惶的紛紛奔逃四散,店門也關上了。

     三個騎士一落地,立将少女圍住,最先那人暮地大吼道:“叫化婆你好大的狗……” “叭”的一聲響,他挨了從後面掴來的一記耳光,橫沖八尺踉跄站住,吐出口中的血水和四枚大牙,倏然轉身一看,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脫口叫道:“啊!是你!” “不錯,是我。

    一别年餘,少堡主别來無恙?” 說話的是鴻盛老店的白衣少年,也就是當海狂龍梅文俊,挨揍的人來頭真不小,誰不知他是宇宙神龍的大孫,風流浪子聞人雄? 他和文俊會有一面之緣,在清泥渡瞰江樓,為了緣飛鴻蔔雁,幾乎動手争風。

    那時,文俊并未存有報複宇宙神龍後代的心念,所以雖是仇人的孫子,也不願報複。

     “俊哥哥!是……你……”小女脫口尖叫,眼睛瞪得比燈籠還大:“我是在做夢! 啊!”她站不住了,搖恍着向地下一栽。

     文俊大叫道:“芝妹!”搶近一把将她挽入懷中,她已昏過去,軟弱地人事不省。

     文俊将她的人中輕輕一捺,再挽入懷中,對風流浪子陰森森他說道:“你知道我是誰?” “通名上來!”風流浪子大叫口中漏風,難聽已極。

    “聞人太爺送你上鬼門關。

    ”他反手拔劍,響起一聲清亮龍吟。

    另兩名黑衣大漢也撤出長劍,向上一圍。

     文俊一字一吐他說道:“恨海狂龍!” “呸!”三個兇人駭然叫道;臉色鐵青向後疾退五步:“你就是恨海狂龍?” “恨海狂龍。

    不久以前,在這兒會經與貴堡主力拼一個更次,赤焰天殘再次相逢,你不信麼?” 突然,“嗡”一聲龍吟也似的劍嘯響起,鏽迹斑斑的天殘蕭高舉向天。

    暮地,劍氣激蕩,嘯聲刺耳,那天殘劍鏽神奇的消失了,亮晶晶的透明劍身,反射着天上烈日的光芒,那一圈耀目光華,迫人不敢正視。

     片刻,光華突斂,仍現出那難看的斑斑鏽迹,劍向下一落,緩緩入鞘。

     文俊冷峻他說道:“你該信了!” 三賊如見鬼魅,渾身發抖。

    大熱天,他們的牙齒抖得格格地響,像是掉在冰窩内。

     他們臉無人色,驚惶的向後退。

     文俊大聲說道:“站住!”這一聲巨吼,聲不大,但卻透人内腑:“挺起你們的胸膛,别辱沒了你們吳天堡的聲譽。

    字内雙兇,如日中天,難道吳天堡會出你們這種濃包?三賊聽話了,木然站住。

     風流浪子戰剽着壯膽問道:“閣下與吳天堡有何深仇大恨?為何一再挑釁? 文俊說道:“仇深似海,無可化解,四年前荊山奪寶,兩年前白鹿嶺一針之恨。

    要是你仍然不明,可向你那老狗一詢詳情。

    ” “太爺自會問清,你等着,太爺等會一取你的狗命。

    ”聞人雄一面說,一面回頭。

     文俊喝道:“站着,留下你的雙耳。

    ” 聞人雄打一哆咳,一咬牙,大吼一聲,搶埋沒一劍點出。

     “滾!”文俊虎腕倏伸,一把扣住劍身,劍身立斷,隻一晃手腕,快得肉眼難辯,一雙耳朵已經到手。

     聞人雄狂叫一聲,掩住雙耳孔往後便倒。

    兩個黑衣大僅吼一聲,雙雙揉身猛撲,長劍打閃。

     文俊懷中的廷芝小姑娘,在文俊一捺她的人中時已經醒來。

    她不言不動,一雙鳳目泛起了光彩,用海榜樣的情的目光,靜靜的疑視道文俊的臉面,對身外事恍如不覺。

     “俊哥哥!快意思仇!”她被黑衣大漢吼叫驚醒,突然說話了。

     文俊說道:“是的,快意恩仇!”他虎目神光倏現,劍到掌出,隻一晃,兩大漢像被釘在街上面一般,她仍向前伸出,人卻拉開架式不言不動了。

     文俊冷冰冰他說道:“聞人雄,傳話回去,兩天之内,吳天堡如不将宇宙神龍的腦袋送到鴻盛老店,恨海狂龍要血洗吳天堡。

    快滾!” 他向地上隻能号叫,而不能動彈的風流浪子虛按一掌。

    風流浪子立時停止号叫,虛弱地爬起來,抱頭鼠竄而去。

     文俊輕瞥兩大漢一眼,突然扣指虛彈,解了兩人的穴道,冷冷他說道:“割下你們自己的左耳,滾吧!” 兩大漢真有種,抹掉額上大汗,長劍一閃,左耳立掉,頭也不回,飛身上馬而去。

     這時,大東門緩緩來了許多男女老少,還有幾位仙風道骨的全真弟子,進了大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