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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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的時候,為什麼都沒有覺得對方掉牙後的"黑洞"很滑稽好笑呢?要知道,我們總是不停地揭對方的短處的。

    從小就如此。

     我對荷木好,一半原因是因為荷若。

     荷若是荷木的姐姐,我小時候最好的朋友,也是藍旗街上最最漂亮的小姑娘。

    從小,我就以為,将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我隻能是荷若的配角。

     可是,到了上學的年紀,生活将我與荷若分成了天上人間。

    藍旗街本來就是這個鎮子上的窮人區,而荷若的家裡又是整個窮人區裡最窮的人家。

    他們家背負着太多太多的債務,就像藍旗街古老的街道上厚厚的塵埃一般。

    連我家這種窮困者都可以做他家的債主,其情形可想而知。

     所以,當我念書之後,荷若隻能帶着小小的荷木在教室門外安靜地等着我,踮起腳尖看着教室内的一切。

     荷若與荷木。

    兩顆小腦袋晃在明亮的太陽底下,等待着我下課,放學,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遇到那些深深的水灣,我便跳着腳,涉水而過,污水漫過膝蓋。

    回頭,便見瘦小的荷若吃力地背着荷木趟水。

    荷木在她身後,黝黑的眼眸,細軟的頭發,緊緊地靠在她單薄的背上,很依賴的模樣。

     回家之後,我就很得意地做他們姐弟倆的老師。

    荷木從溪邊給我折最好的藤條做教鞭,很仔細地用小刀修理得幹淨而漂亮。

     幹淨而漂亮。

    就像我眼前,那個叫做荷若的女孩子一樣。

     我不知道将一個漂亮的女孩比做"教鞭"是不是顯得我比較智障,但是我相信,這個比喻總比我形容我們班上那個最好看的男孩子漂亮得跟"煙灰缸"一樣要貼切。

    需要聲明的是,叔叔從上海帶回來的玻璃煙灰缸,是當年,我們家最金碧輝煌的東西。

     悄悄說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于早熟,反正當時我就覺得那個漂亮得像"煙灰缸"的小男生真好看。

    我當時是這麼想的,那些好看的花花綠綠的糖紙包的糖塊是那麼的甜,那麼,那個漂亮的"煙灰缸"男生吃起來一定很甜。

    所以,我借橡皮給他用,還會借發作業本的時機在他的座位前多溜達幾趟。

     這一些,哪怕是長大之後,我都沒有跟荷木說。

    我怕他不屑地說我"臭流氓"。

    荷木從小到大用詞都這麼勁爆,這一點,他一點都不像溫婉的荷若。

     溫婉的荷若從來都不和我吵架,但是我卻有段時間因為煙灰缸小男生不和她說話了,因為,煙灰缸男每次見到來學校找我的荷若,都會笑得比向日葵還明亮。

     你說,我能不嫉妒,我能不吃醋麼?盡管當時我很小,但是姑娘我就早熟,怎麼着? 可惜的是,再後來,就隻有荷木在教室外安靜地等着我。

    回家之後,也隻有荷木做我的小學生。

    因為荷若需要為這個貧窮的家庭而開始忙活計了,去溪邊采藤條,然後編成各種各樣的大筐子,佝偻着小小的身體将它們拖到鎮上去賣。

     唉,她那個時候好小,和我一樣,隻有七歲的樣子。

     那時的荷木也隻有五歲吧,我小小小小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