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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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加根子指使内藤引誘夫人,可是在整個計劃中,不知哪裡出了差錯,誰殺死了内藤……”弘之憋着氣瞥了年輕的赤司一眼,又睨視着高村,但他一感到高村在審視着自己,便又把目光落在桌子上,臉龐變得一陣紅一陣白的。

    他窘迫地皺着眉思考着。

     不久,他好像下了決心似的望着高村,用意外平靜的聲音說道:“你們這種解釋的前提,必須首先承認加根子懷上的是我的孩子……确實,如果真是我的孩子,我也許會考慮讓加根子做我的妻子,但……加根子懷的,不是我的孩子。

    ” “是内藤的?” “這我不知道。

    隻是加根子懷上了别人的孩子,卻說是我的,這是事實。

    ” “你為何能這麼肯定?” 弘之咬着嘴唇,好像是在孤注一擲。

     “我去做過檢查……加根子把懷孕的消息告訴我,說是我的孩子……當時我想也許是偶然的,但為了謹慎,我還是去檢查了身體。

    在城之内醫院檢查的結果,仍然說我沒有生育的能力。

    因為妻子以前就是在那家醫院分娩的,加根子多少也知道我有缺陷,但我沒有講過病因,所以她還以為有懷孕的可能……這女人颠沛流離了一輩子,想安安穩穩地得到一個妻子的名分。

    我輕率地把心許給了這看來很穩重的女人……”“嗯……”高村抱起了手臂。

    這話雖然要經過城之内醫院的證實才能确定,但弘之也不像在說謊。

    現在他是端本三合闆會社的實權者,個人資産也很豐厚。

    衆所周知,這本來就是靠着治子的亡父才有的地位,所以他不大可能與治子離婚。

    作為加根子,為了達到做弘之妻子的目的,不擇手段……“我還有一個證據可以證明是加根子指使内藤造成妻子的不貞。

    ” 弘之一開口講話,表情便漸漸趨向和緩了。

    他打開辦公桌的抽屜,拿出一封信。

     “出事前一天,我接到這樣一封信。

    ” 高村接過信,取出信箋。

     ——拜啟,在您袖手旁觀之際……明天11月30日下午1點,如果您去查訪晝彩度旅館309室……貴夫人和那個男子一定在那裡——“難怪……”如果這信是可信的,也許是加根子指使内藤邀請治子,同時想讓弘之抓住他們在一起的确鑿證據。

     “那麼,你去現場了?”高村的聲音有些緊張了。

     “不,沒去,剛要去……出了些意外,沒去成。

    ” “回家拿資料是說謊吧?” “實在抱歉……因為下雨路滑,我坐的出租汽車在去旅館的東側道路上和客車迎面相撞,那時還不到1點鐘。

    事故不算大,但司機下車辦交涉時,時間已過了1點,我因為兩點有客人要來會社,無論如何要趕回家;所以1點15分時,我狠狠心決定不去旅館了,便搭乘回市區的輕型客貨兩用汽車回來,中途換坐出租汽車回公司的。

     出車禍的是哈美公司的出租汽車,我回來時,警察也來了,你們可以去調查……”“起初為什麼不講實話?” “……這條道隻去晝彩度旅館,要不就通向道路工地,如果我說那天去過那條道,你們肯定會說我是去晝彩度旅館的,倘若再一追查,我怕會害了治子。

    ” “嗯……” 高村緩緩地點點頭,又把目光落在信上。

     “這信,看了第二遍才看出些味來……第一封信能讓我看一看嗎?” 弘之回頭愣愣地注視着高村的目光。

     “第一封信不留神燒掉了。

    ” “是嗎?那就毫無辦法了……希望能借用這封信鑒定一下筆迹。

    ” “請随便。

    ” 高村把信放進口袋以後,用漫不經心的口氣問:“你們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請原諒……” 弘之露出尴尬的笑意,支支吾吾地歪斜着嘴唇,把臉轉向一邊。

     十 城之内婦産科醫院是一幢舊的大樓,帶有事務所般的感覺,院内長着茂盛的銀杏和木樨樹。

    醫院的背後是正在興建的新築區。

     下午3點,高村在醫院的診斷室裡和院長城之内義浩面談,房間裡點燃着煤氣爐。

     已是停診時間,所以大樓内靜悄悄的,聽得見新築工地不時傳來的喧鬧聲。

     三十出頭的城之内義法長着一副帶洋味的長睫毛臉龐,初看像20來歲的孩子。

     他的父親5年前幫助彩場治子分娩,兩年前病世,義浩作為長子繼承了父業。

     “還是為那件事,五天前在晝彩度旅館發生的兇殺案……”“是關于彩場弘之先生的吧?”城之内目光黯然地問。

     “是埃” 高村問,在案發的幾天前,彩場弘之是否來醫院檢查過身體,說自己沒有生育的能力。

     “剛才接到你們的電話後,我特地征求了彩場先生的意見,他同意把事情告訴你們……”城之内謹慎而慢條斯理地說道,“……一般正常的男子每一me有精子6000萬以上,彩場先生隻有2000萬,2000萬以下的就是不育症,因此我們還是認為彩場先生不可能生育。

    ” 城之内極自然地用了“還是”這個詞。

     “彩場先生以前也在這裡接受過這樣的檢查嗎?” “是的,那是我父親在世的時候。

    當時我在市立醫院工作,沒有參加診斷。

    ” “那麼彩場先生的長子……” 高村來訪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要證實自己的推測。

    弘之拿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第二封信,說第一封信燒了,這不正說明第一封信裡有着不願公開的秘密?相反,治子這樣的女人怎麼會很輕易地受内碎的引誘?……高村想從這兩個疑問中推出事情的真相。

     “信之的出生在這裡得到過老院長的關照……信之莫非是人工授精兒?” 城之内默默地打量着高村,不住地眨着眼睛。

     “這是我們要作調查的重要依據,所以請您不吝指教,我們會絕對保密的。

    ” “是的。

    ”城之内用手指摩挲着下巴,表情複雜地思索着。

    “的确是那樣。

    ” 他又望着高村。

    “這是家父親自施行的,我也聽他提起過。

    ” 果然不出所料,高村不由得點點頭。

    治子和弘之為了不讓人知道信之是人工授精兒,各自到了關鍵處都守口如瓶。

     “對彩場先生來說,精子雖然少,但還是有的吧,難道還要做人工授精?” “當時是彩場先生和施主的精子混和在一起授精的。

    ” “施主……”高村又熱切起來,“聽說5年以上的卡片都要銷毀,施主是誰,現在已無法查到了嗎?” 城之内又用手指撫摸着面頰,露出難堪的笑容。

     “不會的……雖然過了5年的卡片要定期銷毀,但重要的卡片還是保存着。

    ” “卡片上會記着施主的名字嗎?” “當然記着,不過這是絕密的,如果施主的名字被受精者或家屬知道,就會産生複雜的感情問題。

    ” 高村又問了些别的事情後,忽然問: “你們是怎樣選擇施主的?” “好像一般是在醫學院的學生中挑選,因為醫學學生頭腦聰明。

    然後要給他們檢查精神病等遺傳因子,如果沒問題就可以采用。

    但是我們開業醫師找施主不是很容易的,所以很少做非配偶間的人工授精。

    最近醫學院又不做這類手術,患者又有強烈的願望,這時我們就找熟人,隻對遺傳性疾病做細緻的檢查,不特别限定職業。

    ” “年輕人的好嗎?” “我們不特别限定在年輕人的範圍内,父親在世時好像說過,老年施主壽命不長,産生感情問題的可能性一般就很少。

    ” “嗯……那麼,彩場治子先生的施主是誰,能告訴我們嗎?” “理由我剛才已經講過了……當然,如果有重要的事情……”“隻要你回答一個問題,行嗎?——施主……是不是叫内藤敏男?他是晝彩度旅館的受害者。

    ”高村補充道。

     城之内答應查一查卡片,起身走進裡面的房間。

     要找出6年前的卡片,無疑是一件很費力的工作。

    等了有三十多分鐘,城之内終于拿着兩張泛黃的卡片回來了。

     “找到了?真對不起。

    ” “沒關系,真不好找埃施主不叫内藤敏男。

    年齡确是二十七八歲嗎?” “是28歲。

    ” “這位施主當時,就是6年前,是29歲,也不叫這個名字。

    ” “是嗎?那非常感謝了。

    ” 高村頗為失望,但他仍不死心。

     “再請教一個問題,施主不可能知道對方的女子是誰吧?” “這是不讓知道的呀!” “如果有男子對女人說,他曾經是她的施主,這時有什麼憑證可以證明自己提供過精子呢,比如獻血時的獻血證……”“沒有這類憑證啊!”城之内咧着牙苦笑了。

    “除了醫院的卡片外,什麼證明也沒有。

    線索隻能從外貌或血型來判斷,此外從臉龐相似,身體特征,如近視眼或左撇子等這些類似點來考慮。

    ” 對照内藤的日記和在會社裡的經曆表查明,從彩場弘之那裡帶回來的信确是内藤敏男的筆迹。

     接着,彩場弘之的不在現場證明也得到了證實,在去晝彩度旅館的東側道路上确實發生了車禍,哈美公司的司機确認當時的乘客是彩場弘之。

    目擊者也證明出事時間是12點45分左右,彩場離開現場是1點15分到20分之間。

    關于不是彩場弘之作案的鑒定就這樣大緻成立了。

     于是,首先查詢加根子。

    她供認派内藤冒充施主引誘治子,企圖讓弘之目睹内藤和治子通奸的事實,然後慫恿他和治子離婚,當然她約定給内藤豐厚的報酬。

    她早就聽弘之說過,信之是人工授精兒,随着信之一天天長大,他越來越不像是弘之的孩子,而是施主的孩子。

    加根子知道這成了弘之的心病,因此,她指望自己懷上的是弘之的孩子,加上他妻子有不貞的事實,他的天平就會傾向加根子。

     人工授精的時間可以按信之的年齡推算,左撇子也是弘之自己對加根子說的。

     人工授精而分娩,治子确信沒有外人知道,所以内藤隻要對這方面稍加暗示,治子就會深信不疑。

     加根子的供詞與弘之和治子認定的事實一緻,治子對夫婦間産生的不可言狀的失和倍感苦惱之時,出現了一個“施主”,她不知不覺地放松了警惕。

    而且,正如高村推測的那樣,治子和弘之都害怕公開信之是人工授精兒的事實,才在緊要關頭閉上了嘴。

     為了信之的前途,警方也擔心這些事會洩露給新聞界的人。

     十一 “信之,今天反正已經晚了,坐爸爸的車去幼兒園吧。

    ” “好的。

    ” “那就快點吃飯。

    ” 信之高興得眼睛亮了起來。

    他點點頭,立刻把叉子換到左手,叉起還剩在盤子裡的炒蛋。

    弘之的眉毛顫動了一下,剛想說什麼,結果又閉上了嘴,回卧室換衣服去了。

     “……紅鼻子小鹿——” 信之哼着兒歌向大門跑去。

    不一會兒,父子倆乘坐着的汽車聲漸漸在遠處消失後,治子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慢慢地回到餐廳。

    她還沒有吃早飯,是不想吃。

     信之的歌聲還缭繞在她的耳邊。

    信之有些讨厭音樂,長大後會好的吧。

    弘之對音樂很敏感。

    一般的樂器都能應用自如,所以好幾次偏要信之學鋼琴,但信之沒有一次能堅持三個月的。

    這也會使弘之在内心裡産生極大的不悅——就這樣,準備進早餐的治子從信之的聖誕歌裡産生了無限的遐想。

     内藤被殺後,不知不覺地已過了一個星期。

    自從鈴田加根子的企圖敗露,弘之被認定不在現場以後,治子常被警察叫去盤問,表面看來是找旁證,但實際上是接受審查,因為在他們看來,治子始終是最大的嫌疑犯。

    盡管加根子招認了,但絲毫沒有減輕治子的嫌疑。

    然而,警察最終還是沒有逮捕她,隻是對她進行監視。

    這兩三天裡,治子的周圍沒有一點兒動靜。

     據弘之委托的辯護律師講,警察無法認定是治子作的案。

    兇器是内藤自己帶着的,難道治子這樣一個女人,僅在15分鐘内就能輕取男子手中的兇器行兇?警察對這種可能性抱有懷疑。

    而且,内藤受傷的部位、角度等,和治子的身高稍有不符。

     最初受到盤問時,治子總是愣着神兒發呆,但以後漸漸地不介意起來,對受冤枉的恐怖不可思議地淡薄了。

    是清白者的坦然,還是堅信會水落石出?然而,最頑固的莫過于事實了。

     同時,治子又料想不到地為另一種“事實”感到抑郁。

    通過這起事件,她切實地體會到自己内心裡有一種琢磨不透的惶惑。

     真正的施主是誰?在K署,高村刑警告訴她内藤敏男不是施主的一瞬間,她感到了莫大的寬慰。

    那号人不是信之的父親!同時她又本能地感覺到另一種強烈得超越了理智的願望。

    “要找到真正的施主!”否則,她将得不到安甯。

     城之内醫院裡好像還保存着當時的卡片。

    上面記錄着施主的、被認為永遠不會洩露的名字。

     案發以後,彩場家裡暫時恢複了表面的平靜。

    弘之反省到禍根在于輕信加根子,向她洩露了家庭内部的隐秘。

    他确認了加根子懷的不是他的孩子,也認清了加根子的卑劣本性,終于良心發現回心轉意了。

     面對警方的追查,弘之和治子都無意識地表現出一種本能:要保護信之!這使夫婦間的心境漸漸地靠攏。

    可以說,在信之的問題上,夫婦倆經曆了一場考驗。

     在這場考驗中,治子在不斷地加深理解,丈夫的努力和心路曆程越是複雜,她的腦海深處越是會浮現出施主的幻影,并超過了對丈夫的厭惡。

     信之的真正父親——她相信隻要有決心就一定能夠找到。

     事先知道就好了。

    不知今後又會出什麼事,應該盡可能先弄清施主的來曆。

     治子調整着自己的思緒。

    去城之内醫院查訪。

    院長決不會很爽快地把施主的名字告訴她,他連警察都沒有說,更何況她是當事人了。

    無論怎麼請求,他都不會吐露半個字。

    她常聽人說,新院長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不像他那孩子般的外貌。

    但是,隻要卡片沒有銷毀,辦法總是會有的。

     弘之早就和客商約好去沖繩旅行兩天。

    他出門的那天下午,治子決意往城之内醫院打電話。

    她之所以選擇午休時間,是因為這時院長正在另一幢主樓裡進午餐,隻有護士在。

     “對不起,請您找一下稻垣女士……” 稻垣富美子已經五十多歲,在城之内醫院是資格最老的護士。

    治子常聽人說,她是老院長從公立醫院帶過來的人,有能力但也很難與人相處,特别和現任的年輕院長常有沖突。

    而且,稻垣這老處女對金錢的欲求特别強烈。

    這是治子分娩住院時從一些小事上觀察出來的。

     不一會兒,聽筒裡傳來了稻垣高亢的聲音。

    治子自報了姓名。

     “哎,是您啊,很久不見……你們都好嗎?” 她顯得非常高興,好像全然不知道與内藤事件的關聯。

     “很好,謝謝您了。

    ”治于簡單地應酬道,“稻垣君,方便的話,今晚能賞光來我家吃晚飯嗎……” 十二 ——有恒私立偵探社·主任·日吉努——一看見傳達室警員送來的這張名片,高村隊長立刻感到胸膛裡湧出一股強烈的期望。

    聽說名片的主人在大門口提出要見高村。

     晝彩度旅館兇殺案發生有兩個星期了,搜查本部開始籠罩着焦躁的氣氛。

    案件的調查,一般在案發後一星期内就要決出勝負,如果一星期後還沒有證據确鑿的嫌疑犯,調查就往往會陷入迷途。

     雖然懷疑作案者非彩場治子莫屬,但要認定是她作案,從現場狀況和調查結果來看,還欠妥當,而且懷疑她作案的決定性證據眼下仍一無所獲,最後隻好繼續監視着她的行動。

     正因為如此,任何細枝末節都不能放過。

     正在這種時候,高村受到了私立偵探社的拜訪。

    他記得自己從未聽到過“日吉努”這個名字,他感興趣的是“有恒私立偵探社”。

    這在市内總共隻有5個人的小偵探社,主要接受個人行為、婚事對方的品行等調查。

    所長有恒啟之原來是警官,在警校和高村是情投意合的同年級朋友。

    但是三年前,有恒要求退職,開辦了私立偵探社。

     當時有恒是市内N署的警長。

    一次在暗中監視搶劫殺人犯時,他的孩子正好得急病被送進醫院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