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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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但别的調查員回報我,說有了另一個更有力的證人,證明曉平董事長的重大涉嫌……” 三雲警官看出裡矢子心中似乎另有所思,于是沉默了下來。

     “不是有個熱海來的藝伎嗎?” “哦!連這個你都知道呀!” “委托人知道的資料當然會全部告知他的辯護律師了!” 三雲警官做了個滑稽的表情,又聳聳肩。

     “的确,旅館老闆娘告訴過我們,春次如往常一般,從熱海召來一個名叫小菊的藝伎。

    她以前和春次的關系就頗為親密,那一天大約4點左右到達和風旅館,是春次前一夜打電話召她來的。

    老闆娘确定小菊在約定的時間會來,而春次也在等她……” 三雲警官清了一下喉嚨,語氣慎重地說: “小菊來了一個鐘頭左右,她說她大約于5點左右就離開了。

    而晚飯前誰也沒來打擾過春次,我們推斷春次的死亡時間是下午5點到6點之間。

    其中,小菊是最後一位看到活着的春次的人。

    ” 3點至4點,關守武拜訪春次。

     4點至5點,小菊拜訪春次。

     5點至6點,案發。

     裡矢子将事件發生的經過在腦中整理了一遍。

     “也許我們不能相信小菊的話,但就算她是在說謊,我們也找不到她殺害春次的動機。

    ” “那麼,北島浩的證言又是怎麼一回事?” “嗯……我們扣留了所有的關系者,審訊時他們也确實提出了自己不在場的證明。

    午後5點到6點之間,北島夫婦在旅館自己的寝室内,而兒子小浩則在4點左右就到庭院中玩要。

    他從那時候開始寫生,一直到6點左右天暗下來才回去。

    小浩現在才5歲零一個月,是幼兒園的學生。

    我看了他的那張用粉蠟筆畫的圖畫,庭院的景色畫得還真不錯哩!其中畫了一個穿着褐色羊毛背心的男人。

    我問小浩那個男人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回答我說:‘在媽媽叫我之前一會兒’,顯然是他後來畫上去的。

    北島夫人叫小浩回去是在5點50分左右,若将繪畫的時間加進去計算,那個男人應該是在5點30分到5點們分之間離開并通過庭院的。

    而且,經過我仔細地問話,那名男子顯然是從春次的居處出來的。

    這是很重要的證言。

    最後,當我問到那名男子是誰時,小浩明确地回答我說:‘是憲哥哥的爸爸’!” “是指憲一的爸爸?” “是的,我問了好幾次确定無誤。

    松浦曉平也隻有憲一一個兒子。

    憲一比小浩大一歲左右,是在同一個幼兒園的大班,他們倆下了課回家也都在一塊兒玩。

    哦,或者你不知道,北島一家包在松浦産業所建造的董事住宅内,和曉平董事長住隔壁,所以小浩應該不會認錯曉平董事長的容貌。

    更巧的是,案發當天穿褐色羊毛背心的隻有松浦曉平一個人。

    ” 據曉平說,案發當時,他一個人在自己的寝室内看書。

    至于羊毛背心,他在3點左右曾到旅館的大澡堂洗澡,浴畢之後将衣服忘在更衣室内。

    一直到發現死者前,大約6點30分時他才想起來前去取回,但是羊毛背心卻放在更衣簍内。

    而他自己堅稱不曾到過春次的住處。

     “如果……那個小浩聽了誰的唆使而撒謊呢?” 三雲警官又摸了摸他的雙下巴,然後慢慢地說出他的假設。

     “也許是北島升被解聘董事職務因而懷恨在心殺了春次,又叫自己的兒子作僞證,畢竟小浩隻是個5歲的幼兒。

    但話又說回來,我們反複地問他,以一個5歲小孩的智力當不至于将謊話說得毫無矛盾之處才是。

    更何況,那張畫是項有力的證據。

    ” “但是,小孩的畫和證言一樣,作為證據的可靠性……” “不!我們已經交給專家鑒定過!” “能讓我看一看嗎?” “當然!” 三雲警官刻意地點點頭,要手下将畫拿過來。

    裡矢子手拿着這幅畫仔細地看着。

     果然,日本庭園的風貌都躍然紙上。

    紅色的花開了滿庭,較裡面是一幢日式的平房,大概就是春次的住處。

    前面有幾株梅花,而下面便是那名穿着褐色羊毛背心的男子,右手輕輕地揚起,樣子好像是在走路。

    之所以有走路的感覺是因為他的腳前後分開。

    男子的面部則畫得不夠詳細,所以看不出來像誰。

     “這個,将手揚起來是和小浩打招呼嗎?” “哦,不是。

    那名男子根本沒有注意到蹲在樹下的小浩就離去了!關于這一點是可以确定的,我問過好幾次了。

    至于為什麼這名男子将手揚起,我也想不出一個道理來,或者他根本沒有把手揚起……” 裡矢子點點頭,再一次浏覽這幅蠟筆畫。

    原就很喜歡小孩的裡矢子,看了這麼一幅天真無邪的童畫,不禁聯想起這5歲的小浩是個怎樣的孩子?她突然想到會不會是誰添加描繪的呢?卻又看不出任何痕迹。

     “這是很有力的證據,而且更增加了孩子證言的可信處。

    ” 三雲警官用旁敲側擊的語氣這麼說着,又用充滿好奇的眼光偷睽裡矢子。

     “你一直都是擔任辯護律師嗎?哦!不,我的意思是說,很少有女孩子當律師的,你真的不容易哦!哈……哈……哈……” 三 裡矢子告辭奧湯河原警署之後,又前往和風旅館,出來迎接坐矢子的是前代董事長的舊交,已經60歲出頭的女老闆。

    女老闆親自帶引裡矢子到案發現場及庭園之中。

     小浩畫的圖相當正确,如果說有什麼不對的話,就是那些梅樹畫得太矮了些。

     返回東京的裡矢子,隔了兩天,即星期六的下午又再度造訪南麻布,不過這次不是到曉平的家,而是到住在董事住宅中的北尚升家。

     裡矢子想和小浩碰一面,直接問他一些話,最好也能和北島升碰到面。

     低氣壓過境的東京都又籠罩在悶熱的暑氣下,天上的白雲都像被熱蒸發了似的,沒有一點要下雨的迹象。

     走過曉平寬廣的府邸,映入眼簾的是一棟新式紅磚造的兩層樓公寓,應該就是松浦産業的董事住宅了。

     在公寓和曉平府邸之間有一塊空地,角落還有一座舊式的涼亭殘留着。

    可以想像這老朽了的庭園,當初是如何地風光一時,而今殘垣破瓦地擁塞在高級住宅之間,透露着幾許凄涼…… 就在裡矢子失神地想着的當兒,從涼亭中傳出小孩的哭聲,往裡一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一邊揉着溢滿淚水的眼睛,一邊走出亭子。

    涼亭裡面還有一個年紀稍長的男孩困惑地看着前面的男孩。

     裡矢子往那邊走去,心中有某種預感。

    亭子裡那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有幾分肖似松浦曉平,而剛走出來的那個也有點面熟,乍看之下很像一對兄弟。

     “你,是不是憲一啊?” 裡矢子朝着年紀較大的男孩問,對方有些驚訝地點點頭。

     預感果然靈驗。

    是6歲的憲一和5歲的北島浩。

    他們之間的差别不隻是l歲而已,憲一個頭高大,長相也頗有學者之風,也許遺傳了曉平的氣質,看起來頗健康的樣子。

    與憲一相比之下, 小浩顯得瘦小,臉色蒼白、肉薄、長睫毛,給人貧弱而且神經質的印象。

     “你,一定是小浩喽?” 小浩停止了哭泣,張開的嘴忘了合攏就瞪着裡矢子,仿佛不可思議似地點點頭。

     “怎麼了?小浩。

    你看,流血了!” 他的膝蓋因擦傷而滲出血來。

     “好可憐,怎麼回事?” 小浩偷偷地往憲一那邊瞧,久久不敢回答,最後才咬着下唇,小聲地告訴裡矢子“跌倒了。

    ” “那麼,我們回家擦藥好不好?姐姐剛好要到小浩家,一起回去好不好?” 裡矢子拉起小浩的手,回頭看看憲一叫他不必擔心。

     在紅磚造的公寓牆壁的左側,嵌着一塊“北島升”字樣的大理石。

     裡矢子和小浩一起走到玄關處,看到一位年約25歲上下的少婦,發式短俏且做少女打扮。

     “對不起,請問是北島太太嗎?” “是的,我是。

    ” “冒昧打擾,我是朝吹裡矢子。

    ” 于是,裡矢子将受托于松浦曉平的事及剛才路過遇到小浩的隋形簡單地告訴了北島太太。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謝謝你!趕快上來吧,上來再慢慢說!” 北島太太說話的速度相當快。

    聽曉平說她叫百子,27歲。

     “哎呀!小浩你看你,又受傷了。

    趕快進去擦點紅藥水。

    哎,先把鞋子脫下來!” 對着孩子劈裡啪啦地數落了一大段,百子才慌忙地将裡矢子請到客廳,又徑自帶着小浩進去擦藥。

     過了許久,百子換了一套洋裝又回到客廳。

     “唉,這孩子體質太差,每次要他待在家裡,又拼命往外跑,不一會兒又受傷哭着回來……” “剛才我看到他好像和憲一在一塊兒玩。

    ” “憲一雖然隻比小浩大l歲。

    可是強壯多了……如果小浩能像憲一那樣就好了……” “但是,小浩的畫畫得很不錯哩!我在奧湯河原警署那兒看過那幅畫之後,再到和風旅館看了一下,庭園的景色描繪得很像,很不錯。

    ” “啊!說到那幅畫,我給刑誓先生看過後。

    竟然成了重要的證據,真是傷腦筋啊!平常董事長很照顧我們的,小浩居然說出那種話,實在對不起人家……” 語氣中似乎很責怪那個孩子。

     北島升和松浦曉平是大學同學,前者曾在其他公司上過班,但據說那家公司因經營不善終于宣告破産,其後北島升遇到松浦曉平才被引薦到荷蘭洋行内。

    今天北島升外出應酬去了。

     裡矢子問了百子在奧湯河原警署審訊的詳細過程—— 案發之後,一位刑事組的股長到北島的住處問話。

    要求他們提出5點到6點之間的不在場證明。

    北島回答他,北島自己和百子一直在寝室内,小浩則到庭園中去玩了。

     股長問小浩: “你到庭園中玩?” “去畫畫。

    ”小浩回答。

     “畫到幾點?” 百子說: “6點以前,我把小浩叫進屋裡來……當時大概是5點50分左右吧!” 股長從窗戶望出去,看了一會兒便要求北島和小浩到畫畫的地點去證實。

    百子突然想到小浩的畫便轉入房内去拿。

    股長看了那張畫,興味濃厚地指着畫中的人,問小浩: “這個人,什麼時候來的?” “剛才……媽媽叫我之前一會兒。

    ”小浩回答。

     “從哪兒來的?” “那邊。

    ”小浩指着春次住處的方向。

    于是股長帶小浩到庭園中,要他确定那個人是不是從案發現場的方向走過來,然後從庭園離去的。

    最後,股長指着畫中的人,問小浩:“他,穿着羊毛背心嗎?小浩,那個人是穿着褐色的這個嗎?”股長指了指百子身上藍色的羊毛背心,小浩“嗯”地一聲,确定地點點頭。

    百子當時像是自已被指控是犯人似地吓了一跳,她緊張地問小浩: “你确定那個人是男生嗎?” “是男生。

    ” 百子放了心,又說: “男生,穿着褐色羊毛背心……那不是董事長嗎?” 不假思索說出這話的百子突然捂住嘴,轉身看着丈夫。

     “難道……不可能吧!”北島雖感到困惑卻也表示同意。

     股長又繼續追問: “小浩,這個人的長相還記得嗎?” “嗯。

    ” “是認識的人?” “嗯。

    ” “是誰?”股長緊張地問。

     小浩停了兩三秒鐘,看了一下窗外,然後告訴大家一個令人吃驚的答案: “是憲哥哥的爸爸!” “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平常董事長對小浩也不錯,弄得這樣真是難堪,但是問了這孩子好幾次,答案都是一樣。

    ” “我能不能直接和小浩談一談?” “當然,沒有關系。

    要問什麼都可以。

    ” 百子馬上從沙發上站起來,轉向室内,大聲地喊,“小——浩——” 裡矢子搖搖頭,百子也許性格過于爽朗,但實在不像個慈祥溫柔的母親。

     在膝上擦了紅藥水又貼上了OK繃帶的小浩走進客廳,百子對裡矢子說:“我去幫你換杯茶。

    ”便離開了。

     “小浩,還痛不痛?” “不痛。

    ” 小浩看似勇敢地用力搖頭,臉上又浮現出害羞的微笑。

     “小浩喜歡玩什麼?” “嗯……遊戲呀、辦家家酒……” “喜不喜歡上幼兒園?” 小浩沉默不語,眼神中隐約地憂傷起來。

     “好像不喜歡上幼兒園?姐姐也不喜歡幼兒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