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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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ash眼鏡能看到的效果&mdash&mdash也形成了憎惡。

     我最後一次在城市裡的時候&mdash&mdash臨近冬至&mdash&mdash我每天都對窗戶的風景中日漸消失的陰影感到惋惜。

    我眺望着遮蔽風景的陰影,心中如墨汁一樣翻湧而出悔恨和焦慮的情緒。

    然後被想要看落日的心情驅使着匆忙趕到向晚的街道上徘徊。

    如今的我已不再留戀。

    我不否定陽光直射下的風景所象征的幸福,隻是這種幸福傷害了我。

    我恨它。

     溪流對面的杉樹林覆蓋了山腹。

    我經常能通過那片杉樹林感受到太陽光線的欺瞞。

    白天太陽普照的時候,那片杉樹林看上去就隻是一片雜亂無章的杉樹堆積而成。

    到了傍晚,光線變為反射光,杉樹林明顯有了遠近的層次感。

    每棵杉樹都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嚴,森然聳立,肅然沉靜。

    白天感覺不到的空間到了傍晚就能在杉樹間想象到。

    溪邊的栎樹和米槠常綠樹之間,有一株枯敗的落葉樹上挂着一個紅色的果實。

    那顔色在白天看起來就像蒙了一層白灰一樣死氣沉沉,到了傍晚就會呈現出抓人眼球的鮮豔光澤。

    本來一樣事物就不是隻有一種顔色,所以我也不能說是&ldquo隐瞞&rdquo。

    但是直射光線卻是有偏差的,一個事物的顔色會打破周圍顔色的和諧。

    不止如此,還有全反射。

    背陰處和向陽處比起來就是黑暗。

    這是多麼複雜的組合啊。

    所有的一切景色都是太陽光制作出來的。

    那裡存在着感情的放松、神經的麻痹,還有理性的隐瞞。

    這也是它所象征的幸福的含義。

    大概人世間的幸福都存在于此條件之上。

     和過去正相反,對于給溪谷間帶來寒冷和沉淪的傍晚&mdash&mdash短暫在地上駐足的黃昏的嚴格的規則&mdash&mdash我一直在等待。

    太陽從地平線上落下之後,路上的水窪反射着天空的光線,呈現出一片白色。

    即使人在其中感覺不到幸福,那風景卻能清潔我的雙眸,澄澈我的心靈。

     &ldquo俗不可耐的陽光!快點消失吧!無論你給了風景多少愛,給了冬天的蒼蠅多少生機,卻隻會愚弄我。

    我唾棄你的弟子戶外光線。

    我下次見到醫生要提出抗議。

    &rdquo 我曬着太陽,憎惡越來越強烈。

    然而這是多麼可歎的&ldquo求生欲&rdquo啊。

    在陽光下的蒼蠅永遠不會抛棄它們的快樂。

    瓶中的家夥也永遠在重複着攀登、墜落,攀登、墜落。

     太陽終于落山了,隐藏到了高大的米槠常綠樹的後面,直射光線變成了慵懶的衍射光線。

    他們的影子和我的小腿的影子都呈現出了不可思議的鮮豔光澤。

    我裹着棉袍,關上了玻璃窗。

     午後,我決定看書。

    它們又飛來了。

    它們在我看的書旁飛來飛去,我翻書的時候經常會把它們夾在書頁裡。

    它們竟然逃跑得那麼慢。

    逃得慢也就算了,紙張那麼輕的重量下,它們都像被房梁壓着肚皮一樣朝上拼命掙紮。

    我不打算殺掉它們。

    于是就在這種時候&mdash&mdash尤其是吃飯的時候,它們孱弱的腿腳給我帶來了麻煩。

    當它們來到食物旁邊時,我必須拿着筷子慢慢地将它們趕走。

    否則,它們就會污染筷子頭,或者幹脆就會壓倒它們,甚至還有的直接被筷子彈到了湯裡。

     最後一天晚上見到它們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

    它們都貼在天花闆上,一動不動地死一般地貼在那裡。

    &mdash&mdash但是隻要它們置身于太陽光下,感覺死了的蒼蠅也會活過來玩耍嬉鬧。

    有時地闆上會掉落着蒙了灰塵的蒼蠅屍體,它們已經死去數日,内髒都幹了,它們到了陽光下還是會活過來。

    不,事實上這種事情真實存在&mdash&mdash這樣一想,好像就能完全理解了。

    它們現在就一動不動地待在天花闆上,就像真的死了一樣。

     我躺在枕頭上,眺望着天花闆上近乎錯覺的蒼蠅們,我的心中總是會彌漫着深夜的寂寥。

    寒冬溪谷間的旅館裡,除了我沒有其他人投宿。

    其他房間的燈都不亮。

    夜深後,我更感覺自己身處一片廢墟之中了。

    我在荒蕪的幻想中,眼前會浮現出一個鮮明到令人恐懼的畫面。

    那是一個溪邊的浴池,帶着深夜裡大海的芬芳,池裡充滿了清澈見底的熱水。

    這個情景越發讓我感到廢墟一般的心情。

    &mdash&mdash看着天花闆上的蒼蠅,我的心裡對深夜又多了一分感受。

    我的心潛入了夜的深處。

    那裡隻有一個房間亮着燈,那是我的房間&mdash&mdash它們還停留在天花闆上,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孤獨與我相伴,回到了我的房間。

     火盆裡火勢漸弱,玻璃床上面凝結的霧氣從上面開始漸漸消失。

    床上的花紋裡,我看到了有類似于魚卵的憂郁的形狀。

    去年冬天,消失的水蒸氣不知不覺就刻畫了這樣的花紋。

    地闆一角堆放着幾個蒙了一層薄薄灰塵的空藥瓶。

    倦怠、守舊。

    我的抑郁恐怕傳染給了在我房間裡栖息的冬天的蒼蠅。

    這一切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 我經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