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關燈
病得很厲害,綿軟地任葉桑擺布。

    嘴上卻說:"好玩。

    "葉桑有點驚異,因為二妹的口頭語一直是"暗示"。

     葉桑說:"你不說暗示了?" 二妹說:"好玩。

    " 甯克說:"她的話很哲學哩,暗示跟好玩二者有一種深刻的内在關系。

    " 葉桑說:"何必顯示自己有文化。

    " 甯克便紅了臉,呐呐地說不出什麼來。

    葉桑心裡不覺有些好笑。

     藥液從輸液管裡一滴滴地墜下,二妹眼珠一動不動地凝望着藥夜滴下。

    她的眼神很為特别。

    葉桑不覺也随她凝望,片刻,葉桑仿佛能聽到輸液管裡嘀嗒的聲音。

    那聲音很有節奏,有如金屬輕輕地碰撞,十分地悅耳。

    間或還伴有絲絲的聲響,葉桑先是猜不出那絲絲聲來自何處。

    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那是二妹靜脈的吸入之聲。

    她似聽見二妹說:"流水嘩啦啦。

    "又似聽見二妹說:"芬芳撲鼻。

    "芬芳的氣息和嘩啦啦流水便都清晰地讓葉桑感覺到了。

    芬芳如玫瑰,流水如清溪。

    葉桑想難道發高燒竟使二妹清醒?葉桑念頭到此不覺霍然而驚,她驚跳起問道:"二妹,你怎麼了?" "她很安靜,很穩定,你别着急。

    "這是甯克的聲音。

    甯克說話時,将雙手搭上了葉桑的雙肩,他微微地用了一點力,将葉桑按在原處坐下。

     葉桑說:"二妹的話你聽到了嗎?" 甯克說:"她什麼也沒有說。

    " 葉桑說:"不,她說流水嘩啦啦,還說芬芳撲鼻。

    " 甯克說:"她真的什麼也沒有說。

    她已經睡着了。

    " 葉桑便怔住了,心想我怎麼竟沒有看見她睡着呢?又大惑自己是掉進了自我幻覺中?還是感受到了二妹的幻覺呢?見她呆頭呆腦的一副樣子,甯克笑了,說:"你有時候真象個天真的小姑娘。

    " 葉桑怍然作色道:"請你放尊重一點。

    "她說時一張藍色的紙條從腦海的空中飄落下來。

    随之落下的還有一束丁香。

    于是她又平緩了臉色,說:"你得叫我大姐。

    " 甯克說:"你聽過愛屋及烏一詞嗎?" 葉桑心一沉,說:"小妹可不是一隻鳥。

    " 甯克說:"在我心裡她是。

    我愛那鳥,是因為我想要走近那屋。

    " 葉桑說:"我不曉得該說你是真多情還是真不要臉。

    " 甯克沉默了。

    昏黃中,葉桑看不清他的臉色。

    她想他一定臉紅了。

    由此她憶起邢志偉不動聲色的表情。

    她又想他如果還會害羞就說明他還不是很壞。

    而有的人,是連羞都不會害的。

    天快亮的時候,二妹醒了。

    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很美"。

    葉桑對甯克說:"你能想象得到她睡着的時候人上哪兒去了嗎?" 甯克說:"一定是一個鳥語花香之地。

    " 葉桑說:"你說得很對。

    "她想起了她似曾感覺到的芬芳的氣息和流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