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号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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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酒斜躺在床上漫不經心地問,他對翟廣三人既沒有興趣也沒有疑惑。

     “我……我們給朋友帶了幾隻羊,想……想分……分一下羊肉。

    ”翟廣磕磕巴巴聲音發抖。

     善良的人往往總是以己之心來推測别人之心。

    老頭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在廚房裡,你自己找。

    ” 冰窖般的廚房裡,翟廣拉開燈。

    一把剁肉的菜刀在案闆上閃着寒光 翟廣怯了,他拿了幾次才把刀拿起。

    走出廚房,一股寒風卷起沙土迷了他的眼睛,翟廣一個趔趄,菜刀差點掉地。

     破倉庫裡,寒冷徹骨,陰森森地充滿着殺氣。

    翟廣丢魂般地哭喪着臉,江續無精打采的樣子。

    “把那家夥擡出來……”汪學成滿臉殺氣:“話得說明白,咱們哥仨可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露了餡誰也跑不了。

    ” 六隻哆哆嗦嗦的手從冰冷的車的後備箱内擡出僵硬的B的屍體。

    “搜搜他的身上。

    ”汪學成命令的口氣。

    三人一齊動手…… “有錢!”汪學成從司機的身上搜出一沓錢喜出望外,趕緊數數:“喲,是600塊……” “媽呀!”翟廣的眼光突然落在死者那雙目圓睜的眼睛上,脊梁骨一陣發麻,丢魂般的尖叫。

    江續吓得向後趔趄。

     汪學成手中的錢差點落地,好一會兒才定下心:“真他媽膽小鬼。

    ” 汪學成譏笑着罵翟廣,乜斜着眼瞅江續:“三一三十一,每人二百,有福同享嘛!”他軟硬兼施,每人分給二百塊錢。

     “看我的!”汪學成照準死者的脖子狠狠舉起菜刀。

    寒光閃處,“嚓!”一刀下去,死者立時身首異處。

     汪學成随即把死者血淋淋的頭抱在懷裡殺氣騰騰,瞪着吃人般的眼睛嘿嘿笑。

     江續、翟廣兩人直打顫戰,大張嘴巴,目瞪口呆。

     “就這麼幹,誰也别想耍滑。

    ”汪學成把刀甩給他倆。

     院外,國道邊的一根電線杆上,一隻貓頭鷹在寒風中“呱呱”地叫着,凄厲地叫聲給這寂靜的夜平添了幾分悲涼和恐懼。

     稍作遲疑後,江續、翟廣先後也瘋狂地舉起了菜刀,倉庫裡一陣“乒乓”亂響,霎那間,死者便變成了九塊。

    他們把九塊屍體用汽車座墊包好裝進兩個編織袋。

    一隻碩大的老鼠從牆角處鑽出來,瞪着驚恐的眼窺視着他們,吱吱地叫,倏地又逃進洞去。

    汪學成三人又是一驚,大喘着氣,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好大陣兒,他們才回過神來。

    三人慌慌張張端來爐灰打掃了血污,将骨肉碎渣填入火爐,燒掉死者的衣服。

    他們拉滅電燈,篩糠般的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抽煙。

    黑暗中,暗淡的光裡依稀映出三張扭曲的猙獰的面孔。

     節日的夜是那麼平靜。

    戈壁灘村莊的男人們吃了一天的肉和酒,在暖烘烘的炕頭上發出喃喃的夢呓。

    嬰兒依偎在媽媽的懷裡在酣睡。

    家家高懸的紅燈籠依然通亮,永昌縣城古樓上的霓虹燈閃閃爍爍。

     拂曉,他們揉着血紅色的眼在校場山山坡察看好了埋屍路線和地點,在瑟瑟的寒風中,用瑟瑟發抖的手,挖開冰封堅硬的土,将屍塊埋入一座墳中。

     太陽又一次從東邊升起,永昌東區,三岔路口,依然如故,來往車輛的馬達聲不絕于耳,看上去還是那樣喧鬧。

    B,這位還略帶稚氣的司機,就這樣悄悄地離開了讓他充滿幻想的人世。

     這天,大年初三,汪學成三人忐忑不安地從金川買回汽車配件。

    汪學成曾幹過汽車修理,他們把桑塔納車修好後,将車開到内蒙古阿拉善右旗藏匿于某某處。

     5.歹毒的陰謀 春節過後,天氣一天暖似一天,冰封的土地開始漸漸解凍。

    老謀深算的汪學成心裡的石頭一日重似一日。

    這些日子,他挺守規矩,不像以前那樣偷點摸點,唾手可得的鈔票使他頭腦越加發昏。

    勾結、争奪和兇殘是任何嚴重刑事犯罪團夥的共同特點。

    汪學成坐不穩了。

    “那輛新的桑塔納車,十七萬哪!賣十二萬,每人四萬,一年搞一兩回,雖然擔點風險,隻要……”他想入非非了。

     “唉!也難哪,跑了多少趟阿拉善右旗,至今還沒找到買主。

    ”汪學成瞬間又懊惱起來。

    他望着天花闆愣神:“對,得想法除掉這塊心病,心病不除,不安甯啊!再說……” 第二天,他置辦了幾碟小菜,招來江續、翟廣。

     吃喝中,汪學成借翟廣上衛生間的當兒,跟過去悄悄耳語:“那件事萬一被翟廣的對象知道了,怕是要招禍呢!” “那咋辦?”江續一驚。

     “我看,把她幹掉算了。

    ” “那……翟廣願意嗎?” “要不先跟翟廣商量商量再說。

    ”汪學成掠掠頭發上衛生間回來,翟廣正挑起一塊肥肉大吃。

     “吃好,二弟!”汪學成親熱地拍他的肩。

     “嘿嘿……大哥!”翟廣忙不疊地點頭。

     “咱們三兄弟,情同手足,那件事……怕是要出漏子,萬一出事,弟兄們的頭可得要搬家呀!” 翟廣停止嘴嚼。

     “我看哪,事就出到你身上。

    ”汪學成深知翟廣膽小,預料事早晚會敗在他身上。

     “決不可能!?”翟廣委屈得對天發誓。

     “要不,事就出在你對象身上。

    ”江續一本正經地說。

     “再說,我不可能把這事告訴她呀!”翟廣很委屈。

     “幹脆,把她也殺了!”在汪學成眼裡殺人就像殺隻雞。

    “不行,就幹掉!”江續随聲附和。

     翟廣一聽,吓得屁滾尿流,“噗通”跪地磕頭如搗蒜。

     翟廣,在廠子上班時,到永昌東區某餐館吃過幾次飯,漸漸熟悉了餐館的一女服務員。

    别看他又矮又瘦,臉黑得像燒火棍,嘴結巴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嘴巴像抹蜜。

    幾番往來,倆人都有了好感。

    翟廣說自己如何從小被抱養,如何從小受苦,如何能掙錢,對姑娘如何如何癡情。

    姑娘是農村人,經不起他的甜言蜜語,加上女人天生愛可憐人的特點,姑娘終于春心萌動,又念他是國營單位正式工,便和他确定了戀愛關系。

    隔三差五,翟廣就去看她一趟,赢得姑娘的芳心。

    她八輩子也沒想到翟廣會是劫車殺人碎屍團夥成員。

    翟廣曾幾次說,将來有一天他如果坐了牢怎麼辦?純潔的姑娘眼淚汪汪表示,即使他坐了牢也不變心。

    翟廣幾次欲言又止,念頭一閃,旋即消失。

     “大哥,三弟我求你們了,這事我不說她根本不知道,我能告訴她嗎?我傻也傻不到這樣呀。

    ”翟廣說着說着眼裡滴出大顆的淚。

     “起來吧!看在你翟廣的面子上,這事就算了。

    ”汪學成點燃一支煙慢慢吸着。

     “萬一暴露,對她決不手軟。

    ”江續狠狠說。

     “大哥二哥放心,我拿腦袋擔保。

    ”翟廣抹把淚兒,怯生生地說。

     以後,汪學成幾次提出要幹掉翟廣的對象,由于翟廣苦苦求情,汪學成才沒有動手。

    這當兒,汪學成眯起眼,狠狠噴一口濃煙,腦子裡又撥拉起他的如意算盤。

    黑道上的事就是親娘老子也得防一手,汪學成貪婪、自私、心狠手辣、詭計多端:“兩位老弟,不瞞你們說,那輛車我已經在裡面放了炸藥。

    ” “啊?……”江續、翟廣大吃一驚。

     “除了我,誰要是動一動,車就會爆炸。

    ”汪學成神秘地眨眨眼:“我主要是怕阿拉善右旗那小子,不通過我們把車賣了,多了個心眼。

    ” 其實,江、翟二人心裡明白汪學成的鬼心眼,他是對他倆不放心,隻好暗暗叫苦。

     “車還沒脫手,後患無窮,不如把它開到阿拉善右旗荒蕪人煙的地方炸掉算了。

    ” “炸掉?”江續大惑不解。

     “對!不能因小失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汪學成眼珠瞪得像雞蛋。

     “也是……”江、翟佩服大哥的高明。

     爾後,他們幾次想把車炸掉毀滅罪證,種種原因沒有得逞。

     “另外,二弟,三弟!咱們還得想想,如果公安懷疑上我們……”汪學成撚着稀稀拉拉的胡須。

     “那咋辦?”江、翟嘴巴大張,不知所措。

     “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汪學成來回踱步:“事往好處辦,要往壞處想,還得多準備些炸藥,萬一被公家懷疑,我們就搶先炸掉公安刑偵大樓……” “啊?……”江、翟驚得欠起屁股。

     “然後,咱們再炸市政府大樓。

    ”汪學成牙齒咬得格嘣響。

     “為啥?”江、翟不明白。

     “為啥?!”汪學成清清嗓子:“咱們把公安的刑偵大樓和市政府大樓一炸,他們隻忙着處理後事,就顧不上抓我們了,我們可趁空溜之大吉。

    ”汪學成搖頭晃腦。

     “對呀!大哥說得對。

    ”江續一拍手:“姜還是老的辣。

    ” “大哥就是大哥,不愧多吃幾年幹飯。

    ”翟廣趕緊讨好。

     汪學成無聲地笑了。

    江續不住地默默點頭。

    翟廣龇着牙,興奮得不住地用袖子擦額頭的汗。

    三人癡心妄想地得意忘形了。

     幾天後,他們搞來幾十包烈性炸藥,裝進一黑色提包,并接好了引信和電雷管。

     他們多次去察看預謀爆炸的地形、地點,制定了一套詳細的爆破方案。

     金昌的四月,泛青的樹木開始鼓起胚芽,百花盛開,萬木蔥茏的時節即将到來。

    然而,在這萬物複蘇的春天裡,一種潛在的危險,瘋狂的陰謀正在威脅着人們。

     6.重中之重的案中案 入夜,市公安局大樓燈火通明。

    四樓,指揮中心會議室,“百日嚴打”第二次清查搜捕集中統一行動電話會正在緊張召開。

     會議桌前依次坐着市委書記蔣延東、市長甘庭德、主管政法的常務副市長王多民以及市、區人大、政法委和公、檢、法、司等領導。

     B人車失蹤已經三個多月,公安出動警力上千人次,審查嫌疑人幾百名,至今沒有結果。

    這事,像一團迷霧缭繞在人們心頭。

     聯想到以前幾起出租車被劫案,B會不會……街頭巷尾議論紛紛,各種傳聞和猜測令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出租車行業的司機們更是人心惶惶,幾乎達到了談車色變的程度,公安局上下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電話會後,市領導和局領導又把這事作為“嚴打”重中之重提到會上。

    局長廖原用手指狠狠地敲着桌子:“B人車失蹤,在全市影響很大,市領導也非常重視。

    甘庭德市長要求我們要把這件事上升到講政治的高度來看,這起案件直接影響到我市社會治安穩定和改革開放,講政治,維護治安穩定就是要落實到每一件事上……”廖局長越說越激動,最後,把信任的目光投向刑警支隊長楊有清。

     此時,楊有清濃眉緊蹙,神情嚴肅,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着。

    曾任永昌縣公安局局長的他,具有紮實的實戰經驗。

    他向廖局長點點頭,眼裡透出一種剛毅和自信。

     之前,他多次召集下屬研究查找方案,并把汪學成納入視線,隻是尚無有力證據。

    眼下,他手下的刑警二大隊正在全力出擊。

     十天前,一條線索使楊有清為之一振。

    偵查員曾祥軍通過半個多月的内查外調,有一外号“海蠓”的人有盜竊摩托車嫌疑。

     楊有清當即喊來王兆福、李占東,果斷指示:曾祥軍摸到的這條線索要一查到底,決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迹。

     刑警二大隊的案情分析會上,個頭不高機靈精明的曾祥軍沉默中眼珠一眨:“海蠓是海中的軟體動物,這人的外号叫它老家有可能是沿海一帶人或許與沿海有關。

    ”他每遇到難題善于聯想和推理。

     他的話很有見地,李占東表示贊同,經認真分析很快形成一套方案。

    于是,重點排查對象的名單迅速列出來。

    各派出所戶籍室的微機“咔哒”響個不停。

    查詢——分析——核實,幾個晝夜的辛苦,曾祥軍終于查到了外号叫“海蠓”的盜竊摩托車犯罪嫌疑人。

    證據在手,刑警二大隊快速将其秘捕。

     順藤摸瓜,擴大戰果。

    5月27日下午6點多,李占東剛從守候點下來,準備再給守候的隊員們買些方便面,前腳剛進辦公室,報話機傳來副大隊長呂培祿帶曾祥軍、祁世軍抓獲盜竊摩托車團夥首犯的消息。

     李占東黑瘦的臉流露抑制不住的興奮,這位一向以沉着老練善于敢打敢沖聞名于全局的34歲的大隊長,下陷的眼眶裡激動得溢滿了淚水,艱難的十天十夜,他帶領二大隊全體弟兄,晝夜守候在犯罪嫌疑人可能落腳的幾處窩點。

    餓了,他們啃包方便面,渴了,喝口涼水,沒吃過一次熱飯,沒喝上一口開水,沒沾過一次炕席。

    十天下來,弟兄們的胡須都有半指長,臉瘦去一圈。

    楊有清心疼了,要在往日,他準給弟兄們放兩天假,讓他們美美睡上一覺,可現在不能啊,犯罪分子一天不歸案,老百姓的人、财、物就多一分威脅,或多一分損失。

     楊支隊長聽完彙報後,他與鄭銀生跟大家一一握手,問寒問暖。

    随後,命令王兆福率二大隊人員分兵三路,連夜出擊阿拉善右旗、民勤、永昌等地抓人追贓。

     淩晨5點,刑警大院先後響起汽車的馬達聲,三路人馬凱旋而歸。

    團夥中7名成員被擒,追回摩托車14輛。

     一直沒有合眼的楊有清、鄭銀生趕快奔下樓來。

     秘書室主任趙強敲開商店的門,買來兩箱“康師傅”,給大家改善夜餐生活。

    他們三人每人提一個大暖瓶,給隊員們泡方便面。

    有的隊員剛吃上幾口,就趴在桌上打起呼噜。

     東方深黑的天幕上挂起了啟明星。

    刑警支隊和二大隊的頭頭們揉着充滿血絲的眼睛,又聚集在楊有清的辦公室。

     楊支隊長在認真地聽取每一個人的發言後說:“這個盜竊摩托車團夥活動猖狂,犯罪事實嚴重,背後很可能有更大、更深的罪行。

    要在深挖這夥團夥的同時,進一步擴大戰果。

    ”太陽露出笑臉的時候,一條思路就這樣形成了。

     突擊審訊,各個擊破。

    口供筆錄在逐漸加厚。

     攻堅戰中,一盜車賊供述:聽别人說,河西堡八一水泥廠有個翟廣的人偷過幾輛摩托。

    馮宏慶心頭一振,這與汪學成提供的線索有相同之處。

     兵貴神速。

    早八點半。

    王兆福、馮宏慶、李劍、祁世軍驅車前往河西堡、永昌抓捕翟廣。

     河西堡派出所姚所長聽取情況介紹後,馬上集合管段民警調查了解。

     狡猾的翟廣不吃窩邊草。

     飛轉的車輪又把他們載向八一水泥廠。

    保衛科的同志說:“翟廣好長時間沒來上班了。

    ”馮宏慶在筆記本上快速地記着:翟廣,永昌縣六壩人。

     王兆福他們沒有洩氣: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你翟廣挖出來。

     北京吉普在六壩村邊停下。

    車上跳下四個翟廣的“朋友”。

     “你們找誰?”翟廣的父親是一位樸實善良的農民,憨厚的臉上刻滿了皺紋。

     “我們是翟廣的朋友,路過這兒,想來看看他。

    ”王兆福回答。

     “噢,請坐,請坐!”翟廣父親熱情地搬凳子讓座。

     刑警們心裡有點内疚,真有些不忍心和這位老實巴交的農民說謊。

     “翟廣好長時間沒回家了。

    ”老人搖頭歎氣。

     從翟廣家出來,看看表已是兩點多,四人餓得肚子咕咕叫。

    李劍買來方便面,一人一包,邊啃邊往永昌縣城趕。

     這天,是農曆四月八。

    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