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回 雨打萍英雄安在 風吹葉豪傑何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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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尾所向,諸軍退避,逐流頃刻間便到歸塵身前,歸塵大驚,回馬便走,逐流追及,揮劍便砍,歸塵抱頭滾鞍下馬而逃,左右侍衛奮勇來救,逐流奪了歸塵坐騎回身,忽地睚眦欲裂,幾乎墜馬,原來重圍之中,脫脫公主、周循一幹人衆,已被亂箭射死。

     逐流大怒,甩開歸塵坐騎,橫戟立馬,沖突來去,連殺百人,諸卒層層卷上,逐流仰天長嚎,聲震雲野,諸卒退避,逐流奔上前來,忽地挽開李廣弓,直指歸塵,迸一聲:‘諸軍且住!‘坐下駿馬,緩緩靠近,弓弦拉滿,這一箭射去,任他千萬侍衛,成群牌手,縱能将逐流砍作肉泥,卻也難救歸塵了。

    金鑼響處,萬軍頓時靜下,各自排開,盡皆驚駭。

     歸塵臉色大變,大喝道:‘且住,我有話說!逐流吾弟,如何背國作亂?‘逐流道:‘你殺父弑君,如何反誣我作亂?‘歸塵點頭道:‘原來如此,父皇駕崩,緣由我亦不知,料想必有離奇之處,且借一步說話。

    ‘逐流道:‘任汝花言巧語,休想再騙我分毫。

    ‘歸塵忽地長歎,柔聲道:‘逐流吾弟,世間之事,多有出人意料者,未必如汝心中所想。

    且往林中,吾等一叙,倘不如意,汝欲殺兄,兄也無處逃遁。

    ‘逐流恨恨道:‘血海深仇,不可不報,汝有何言,在此也是一般。

    ‘歸塵道:‘内中詳情,實有不便,逐流吾弟,三十年兄弟之情,你也信不過麼?‘逐流想起往日許多恩義,加之實難信世上有殺父殺妻之人,心下如何不動,便道:‘你且先入,我自跟來。

    ‘歸塵乃往遠處林中行去。

    諸将一齊叫道:‘陛下!‘歸塵面色慘然,緩緩道:‘世間訛傳朕殺父誅君,朕心何堪?朕心無愧,逐流明理,此事若不分說明白,生不如死也!爾等稍待。

    ‘乃入林去。

     逐流依舊張弓相随,方入林中,歸塵已伏地大哭道:‘父皇,天下皆言兒臣忤逆弑君,此罪兒臣如何承擔?願顯靈告示真相,兒臣萬死不辭。

    ‘逐流緩緩走近,道:‘父皇駕崩,真非兄長所謀乎?‘歸塵哭道:‘天下疑我,尚合情理,逐流乃父皇遺孤,亦有疑心,吾何必存于世上!‘看看逐流走近,便一頭往樹上撞去,逐流拉住,道:‘雖欲尋死,亦當死個明白。

    父皇臨崩,身邊唯汝,當時情狀,可盡告我。

    ‘歸塵哭道:‘當日父皇祭妹,吾領命護駕,不知麾下百士,皆有異心,忽地箭射父皇,又見嶽母隐身靈前……‘逐流喝道:‘一派胡言,清姨豈是兇手!‘歸塵道:‘吾已知嶽母必無圖謀父皇之心,奈當時情狀,不能不疑,但盼請回嶽母,盡言諸事,奈何嶽母不知為何,便指我為兇手,揮劍便殺,我本不敢還手,奈何父皇新崩,但恐真相從此湮沒,隻得反抗,吾弟詳察,世間但聞‘君欲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豈有臣弑君,子殺父之理?‘逐流道:‘若是如此,你又何故指我反逆,盡殺我衆耶?‘歸塵大哭道:‘吾弟誤信傳言,指我殺君,起兵而向京師,為兄既為群臣擁立,安能不揮師相應耶?可憐嶽母、興霸、文長、子遠皆當今良将,相繼身亡,國家基業,從此不穩,吾等兄弟,若不齊心,再相殘殺,可憐父皇一生心血,盡付東流也!逐流吾弟,雄才蓋世,若為君上,必能保國安民,吾欲退位讓賢,但乞吾弟勿強加殺父之罪也!‘逐流道:‘我隻欲報仇,要讓黃屋爛瓦作甚?兄長如此強言,可敢立誓,父皇駕崩真非汝之故否?‘歸塵毫不遲疑,立時跪地,向天禱曰:‘皇天後土,神人共鑒:歸塵無德,為弟所疑,今以父皇、愛妻在天之靈為誓,歸塵若有殺父謀君之行,不得好死,子孫萬代,世受欺淩!‘逐流聞得,眼淚簌簌而下,放下弓箭,亦跪地曰:‘父皇尊靈在上,孩兒愚魯,難辨真相,隻思清姨、兄長,皆非謀君之人,必小人挑撥我等兄弟不和也,父皇有靈,何不垂示,孩兒誓把兇手碎屍萬段,以祭父靈!‘當下與歸塵抱頭痛哭,忽地後頸一痛,歸塵拾起地上雕翎,貫穿逐流頸項,左手摘其腰間箭囊,滾了開去。

     逐流戟指緩緩道:‘你……你……!‘歸塵道:‘吾弟恕罪,有你在世,朕心神難定,寝食難安!‘逐流一雙瞳目幾欲迸出,忽地将頸上雕翎猛然拔出,鮮血噴射,逐流拾起李廣弓,欲射歸塵,終已無力,好半晌方道:‘豎子……不足信耳!‘倒地而薨。

    有詩歎曰: 亂世将終見霸王,天生武勇誰能當?銅鈴不是超凡物,稚尾偏成蓋世郎。

     飛躍關山何快意,橫行瀚海屢逞狂。

    可憐神镝高鳴處,一代雄才頃刻亡。

     當下歸塵暗殺了逐流,衆将聞得林中大哭之聲,急急闖入,卻見逐流倒地,歸塵哭道:‘弟雖誤信人言,朕全無責怪之念,何故以死相報耶?從此天下軍事,朕當委以何人?‘衆将方知逐流自舛,當下勸住歸塵,将逐流靈柩運往景山,王基、趙薇及所餘丹陽子弟、銅鈴死士,盡皆自盡山中,逐流已滅。

    歸塵班師還京,深憐葉超孤苦,養在宮中。

     卻說當時葉駿逃出長安,卻投昆侖,尋覓年餘,方見一茅廬,四面栽花,庭言養圃,極為雅緻。

    葉駿入内,廬中隻有一男一女,約有三四十歲,另一少年,似是同齡。

    葉駿叩問姓名,方知是關興、辛怡,生子關彜,保得關公一枝不絕。

    葉駿哭倒拜地道:‘辛怡姊姊,吾母乃憲英也。

    特因家國之變,求慕容母後出掌大局。

    ‘辛怡問明諸事,深為歎息,道:‘娘娘看破世情,去歲十月,已駕鶴西去也,屈指算來,隻是陛下駕崩之日。

    ‘葉駿聞得大哭道:‘如此父母之仇,終難報矣!‘辛怡道:‘娘娘臨去之前,留有遺筆。

    ‘乃領葉駿來到慕容墳前,将一卷示與葉駿,辭曰: 塵歸塵,土歸土,平添的三分惆怅,都忘了鳴铮戰鼓。

     幾回飄零已慣,未得相逢,偏生的雨打風吹逐流去。

     一隻鼎,一隻鹿,沉醉了多少江山好兒女。

     一重紗,一重霧,遮蔽了幾家哀愁幾家苦。

     欲歸時,歸無處,往日英雄盡遲暮,青春能幾度? 欲前時,前無路,牢騷千古向誰訴,都作煙花舞。

     葉駿遂悟,乃依辛怡表姊而居,後亦留下葉氏一脈。

    有詩歎慕容秋水曰: 不戀紅塵滿世誇,昆侖絕頂有人家。

    仙猿屢贈天邊果,丹鳳親栽夢裡花。

     既已歸山聞鳥語,何須入世聽悲笳?風雲總是前朝事,莫問今朝得與差。

     再表歸塵,受了逐流驚吓,回京之後,便已染病,雖奪皇位,怎奈不過一年而崩,陸遜業因多曆憂患,又思先帝,因此病死。

    歸塵臨終,傳位葉雄,囑曰:‘司馬懿雖有大功,然其人狼顧虎視,必有異心,不可大用。

    朝中臣子,泰半為其門生,朕今早死,此局未變,爾當徐徐削之,不可倉促,切記切記。

    ‘閉目而崩,薛靈芸不知政事,心中隻以歸塵為夫,不知為帝,亦相随憂死。

    有詩歎曰: 籌謀廿載計何深,隻為登臨九五尊。

    父女操戈無一語,弟兄反目有三軍。

     超凡英烈早失意,絕代豪雄已隕身。

    追捕鳴蟬方欲獲,誰知黃雀未除根? 于是葉雄繼位,改元景初,後改元正始,下葬歸塵于高陵,谥為孝元皇帝,廷議之時,多有大臣上疏曰孝字不合,皆被葉雄搜捕下獄。

    由此群臣緘口,心下失驚。

    葉雄乃廢丞相,以葉超為大司馬,鄧艾為大将軍,有司馬師為太尉,司馬昭為司徒,蔣濟為太傅,鐘會為侍中。

    司馬懿以年老,推病辭出,複歸田園。

     嘉平元年,葉雄與葉超計議曰:‘先帝臨崩有言,司馬懿他日必反,囑朕緩緩圖之。

    然司馬懿推病不出,并無口實,待其自陷,不知何年何月也,卿可設宴,假诏召司馬懿前來,一并殺之,永絕後患。

    ‘葉超領命,設宴暗伏刀斧手,司馬懿隻推病重,不能起床,葉超性起,索性領兵,殺入司馬懿府中,不問老幼,盡皆殺絕,有司馬師、司馬昭在外,急召群臣道:‘大司馬屠戮功臣,實有反心!‘乃聯名上奏彈劾。

    葉雄隻得徙葉超于西域,司馬師深記父恨,葉雄自此為臣所制。

     甘露五年,揚州刺史王淩思及逐流之恨,葉超之徙,乃起兵淮中造反,司馬師留司馬昭總領朝政,督鄧艾、毌丘儉、文欽諸将征讨,圍王淩于壽春。

    丹陽子弟,奮勇還擊,殺鄧艾于淮岸,毌丘儉斬王淩之首,淮南之亂遂平。

    司馬師因此功,廢建興削爵舊制,進位晉公,重居丞相。

    師薨,司馬昭繼位,輔政五年,葉雄崩,司馬昭與群臣乃立葉雄之子葉挺為帝,追谥葉雄為景帝,後司馬昭亦薨,群臣逼宮,葉挺乃于高陵築受禅台,讓位司馬炎,改國号大晉,用陳群為丞相,羊牯為大将軍,盡廢中華舊政,重用九品中正制,交納士人,安撫大族,天下重定,有詩歎曰: 天道循環報不差,未知鹿死在誰家。

    風雲已付東流去,受禅台前有落花。

     司馬炎即位,口述諸事,令陳壽攥筆編著《三國志》,風行世上。

    時有建興朝間,翰林供奉劉禅,因家國大變,退隐秣陵,筆著《蛻蟲三國志》,司馬炎大怒,即将劉禅賜死,《蛻蟲三國志》不複存世。

    至于漠北呂蟬病卒,囑曹楷曰:‘是非功過,一切休論,因果循環,彼此不爽。

    汝雖習文武,然當今之世,非出仕之時,汝但安居為民,勿念外事。

    ‘曹楷不聽,聚鮮卑之衆,演兵講武,以緻五胡亂華,英雄難覓,因此本回書便喚作:雨打萍英雄安在,風吹葉豪傑何存。

    有《念奴嬌》一詞,呼應開篇詞曰: 金戈鐵馬,駕輕舟快艇,曾經豪壯。

    碧血凝成山石亂,伴有悲笳低唱。

     古月猶存,故人安在,知我孤靈喪?逡巡遠嶺,偶逢野鬼飄蕩。

     昨夜欲做英雄,徒逞意氣,願把江山掌。

    卻見浮雲今變了,空使亡靈難葬。

     大夢方覺,流年似水,千古皆惆怅。

    刀光劍影,幾家衰敗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