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南遺老集卷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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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得從違,魏顆真孝愛,三良安足希。

    若以魏顆事律之,則正可責康公耳。

    栁子厚所謂從邪陷厥父,吾欲讨彼狂,是也。

    呂氏博議反複曲折,以辨三子之非,刻核尤甚。

    始予猶謂是少年場屋之文,出于一時之率爾,而讀詩記?黃鳥篇複引蘇氏語為解,乃知其所見之蔽盜,終身也。

     鄭厚曰:王道備而帝徳銷,史法盡而經意逺。

    予謂王道不殊于帝徳,史法無害于經意,直厚之鄙見如是耶。

     鄭厚以歐陽子作史,辨太深而法太盡。

    予謂辨無太深,法無太盡,論其當否則可矣。

     鄭厚曰:使湯、武不為亂臣賊子倡,未必後世敢兆是亂也。

    予謂不然。

    聖人與天為徒而以大義公天下,遇所當為固不暇逺憂後世,而亂臣賊子亦不必借口而後發枭獍豺狼之惡,何嘗有所因乎?且魏、晉而下,凡簒奪者皆以禅譲為名,然則堯、舜亦為亂臣賊子倡乎?以是論湯、武,陋矣。

    厚又雲,以湯、武順天應人,非得己者,此書生所知也。

    嗚呼,順天應人,易之所稱也,厚雖鄙薄聖賢,其于孔子猶若有所憚者,至是說則并孔子而不取矣。

    小人無狀,一至于此,天下之事亦有非書生所知者,多名教之理,而書生不知,則誰複知之。

    且厚獨非書生耶,何其背本之甚也。

    如厚之徒,固不足道。

    然湯、武之是非,古今多疑之,予不可不辨。

     鄭厚小子敢為議論而無忌憚,湯、武、伊周至于孟子皆在所非,或至诋罵,至漢祖、蕭、曹、平、勃之徒則尊為聖賢而亟偁之,複以歐公譏病唐太宗為薄,佞夫之口其足慿乎。

     鄭厚曰:江河之流,多渾渾,棟梁之材,多磥砢,至亷者以穢飬之,至羙者以醜襲之,衣錦尚褧之義也,無管仲之三歸具官,塞門及坫,則仲一淺丈夫也,必不能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無蕭何之強買賤贳,則何一介士也,必不能鎮國家撫百姓為一代宗臣;無霍光之陰妻邪謀寵女立後,則光一忍人也,必不能當廟堂擁幼君處廢立之際,臨大節而不可奪。

    嗚呼,自古跌宕不覊之士,往往畧細謹犯非法,君子取其所長,恕而不責,則有之,今曰必如是而後可以了大事,然則凡修身慎行者,舉皆碌碌而無足取矣,亦何以學為哉。

    世惟知其讪薄湯、武、伊周之非,而不知此等尤名教之罪人也。

     韓退之嘗曰:孟氏醇乎醇,荀、楊大醇而小疵。

    以予觀之,孟氏大醇而小疵,楊子無補,荀卿反害,不足論醇疵也。

     退之三器論以為階太平之治,歸天人之心者,不在是,其言惬當,出人意表,在韓集中當為第一,然辭采不足觀,亦如範蠡招大夫種議,故不入内篇,惜哉。

     柳子厚斷刑時,令四維貞符等論,皆核實中理,足以破千古之惑,而東坡痛非之,乃知秦、漢諸儒迂誕之病,雖蘇氏亦不免也。

     柳子厚非國語雖不盡佳,亦大有是處,而溫公、東坡深罪之,未為笃論也。

     通鑒一書妙絶古今,雖萬世不能易也,惟荀彧評為可恨耳,當删去之。

     正閏之說,吾從司馬公;性命之說,吾從歐陽公;祭禮之說,吾從蘇翰林;封建之說,吾從範太史,餘論雖髙,吾弗信之矣。

     甚矣,中道之難明也。

    戰國諸子托之以寓言假說,漢儒飾之以求節繁文,近世之士參之以禅機玄學,而聖賢之實益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