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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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為國家服務的。

    " 我很想描寫一下愛彌兒回到蘇菲身邊的情形,描寫一下他們的愛情的結局,或者說得更确切一點,描寫一下他們夫婦之愛的開始!他們的這種愛是建築在終生相敬的基礎上的,是建築在不随美麗的容顔消失而消失的道德上的,是建築在性情相投的條件上的;而性情相投可以使他們友愛相處,使他們到了老年還能過着初婚那樣的甜蜜的時光。

    不過,所有這些細節叙述起來也許是很有趣的,然而是沒有什麼用處的;到現在為止,我一直規定着我自己即使要叙述有趣味的細節,也必須要它們在我看來有用處,我才叙述它們。

    在快要完成我的使命的時候,我會不會違背這個規定呢?不,我也象我手中的這一枝筆一樣,已經感到很累了。

    拿這樣一種需要窮年累月地花費時間的工作來說,我的力量太弱,本來是不能夠承擔的,要不是已經進行到了現在這種程度的話,我也許會放手不做的。

    為了不至于使它落個半途而廢,現在是應該把它最後完成的時候了。

     我終于看到愛彌兒最甜蜜的日子和我最快樂的日子到來了,我終于看到我的一番心血取得成就了,現在,我已經開始領略到這種成就的樂趣了。

    這一對可敬的夫婦是牢不可破地結合在一起了,他們的口說出了,而且他們的心也證實了他們的誓言是一點也不虛假的:他們結成了一對夫妻。

    當他們從教堂中走回他們的家的時候,他們讓人們領着他們走回去;他們不知道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不知道他們到哪裡去,不知道他們周圍的人在做什麼。

    他們什麼也聽不見,他們糊裡糊塗地回答人家的問題,他們眼花缭亂,什麼也看不見了。

    啊!樂得心醉神迷啦!唉,這正是人類的弱點!幸福的感覺沖昏了這個人的頭腦,他還不夠堅強,還受不住這種快樂的感情的迷醉。

     很少有人知道在舉行婚禮那一天應該用怎樣的語氣向新婚的夫婦說話才算适宜。

    有些人死氣沉沉地闆着面孔講,而有些人則随随便便把話說得十分的輕浮,在我看來,這兩者都同樣是不适當的。

    我甯可讓這一對年輕人的心自己去體會他們的樂趣,自己去感到激動和感到陶醉,也不願意人們糾纏不休地去分散他們的心,用空洞的好話使他們感到煩惱,或者,用一些粗俗的笑話使他們感到難堪,盡管這些笑話在另外一種時候說來可以使他們感到很有趣,但在舉行婚禮那一天來說就會使他們感到不愉快了。

     我發現愛彌兒和蘇菲帶着快樂的倦容,對人家向他們所說的話根本就不用心去聽。

    我,我既然主張他們每天都要享受他們的生活,會不會讓他們把這樣珍貴的一天浪費掉呢?不,我希望他們領略這一天的滋味,體會這一天的樂趣,盡情地享受這一天的美。

    我把他們從亂哄哄的人群中拉開,帶他們到另外一邊去散步,我向他們談他們自己的事情,使他們的頭腦恢複清醒。

    我不隻是希望他們的耳朵聽,我最希望的是他們的心要聽我向他們所講的話;我當然知道在這一天唯一能夠引起他們的興趣的話題是什麼。

     "我的孩子",我拉着他們兩個人的手,向他們說道:"我在三年前就看見你們燃起這股旺盛而純潔的火焰,它在今天果然鑄成了你們的幸福。

    這股火焰曾經繼續不斷地高漲過,現在,我從你們的眼睛中看出它已經達到了最激烈的程度,而今後它就要愈來愈減弱了。

    "讀者諸君,你們難道想象不到愛彌兒先是狂喜,繼而是激動,最後竟慎重其事地發起誓來!難道想象不到蘇菲顯得很不高興,把她的手從我的手中縮回去!難道想象不到他們彼此相視,流露出一種微微反對的神情,表明他們直到最後一口氣都是彼此相愛的!我不管他們的表情怎樣,我繼續講我的。

     "我常常想,如果我們在結婚之後仍然能保持愛情的甜蜜,我們在地上也等于進了天堂。

    這一點,迄今還沒有人做到過。

    但是,如果說這一點并不是絕對做不到的話,你們倆是配得上去樹立這樣一個他人未曾有過的榜樣的,而能夠學你們這種榜樣的人也是不多的。

    我的孩子,你們願不願意聽我告訴你們一個在我看來是唯一能夠樹立這種榜樣的辦法?" 他們微笑地交換了一下目光,顯然把我這種直率的說法不當一回事情。

    愛彌兒簡單地說了一聲他感謝我這個辦法,同時又說他相信蘇菲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說在他看來,隻要采用蘇菲的辦法就行了。

    蘇菲馬上贊成他的說法,并且現出一付很有信心的樣子。

    不過,我從她那種嘲笑的神氣中看出她是有一種好奇心的。

    我仔細地觀察愛彌兒,他火熱的目光虎視眈眈地凝視着他的妻子的美,他唯一感到興趣的就是這種東西,因此對我所說的話滿不在乎。

    我也微微地笑了一下,并且自言自語地說:我馬上有辦法使你注意聽我的話。

     男女兩性之間的内心秘密沖動的差别從表面上幾幾乎是看不出來的,然而正是這種差别突出地表明了男女兩性在個性上是有所不同的,并且同一般人所抱的看法是完全相反的;大體上說,男人是不象婦女那樣始終如一的,總是比婦女更易于對愛的甜蜜失去興趣的。

    婦女們早就料到男人的心是容易變的,并且因此而感到不安,這就是她們比較妒忌的原因。

    當他開始冷淡下去的時候,她就不得不象他從前對她那樣關心地反過來對他表示關心,因此她時時哭泣,畢恭畢敬地對他,而且還不容易次次都做得成功。

    對人表示愛和關心本來是能夠赢得人的心的,可是她現在即使是愛他和關心他,也很難奪回他的心了。

    我要回頭來談一談我防止結婚以後愛情漸趨冷淡的藥方。

     "這個辦法又簡單又容易,"我繼續說道:"那就是:在結為夫婦之後繼續象兩個情人那樣過日子。

    ""實際上,"愛彌兒一邊在暗暗微笑,一邊說道:"對我們來說,要做到這一點并不困難。

    " "你說這不困難,但也許比你所想的困難得多。

    現在,請你們讓我把這一點闡述一下。

    " 你如果把一個結子打得太緊,結子就會斷掉的。

    婚姻的結合就是如此:你想使婚姻的結合愈緊密,結果它反而會不緊密的。

    婚姻的結合要求夫婦雙方都要忠實,忠實是一切權利中最神聖的權利;不過,一要求忠實就必然會使一方把對方管束得過嚴的。

    強制和愛情是不能融合在一起的,要命令一方給予快樂是辦不到的。

    蘇菲!你别害羞,你别逃跑。

    上帝為證,我決不會傷害你的羞恥心!不過,這件事情關系到你一生的命運。

    為了這樣重大的一件事情,你必須站在你的丈夫和我這位長輩中間聽我講這一番話,盡管這一番話在其他的場合你聽起來是受不了的。

     "不論是采用占有或控制的辦法都是不能夠束縛一個人的心的,一個男子對一個同他私通的女子的愛比對他自己的妻子的愛深厚得多。

    要怎樣才能夠使溫存的關心變成一種義務,把最甜蜜的愛情變成一種權利呢?要使它成為一種權利,就需要雙方有共同的願望,除此以外,在大自然中是找不到其他的辦法的。

    法律能夠對這種權利加以限制,但不能夠使它擴大。

    肉體的快樂本身當然是很甜蜜的!但能不能夠用強迫的辦法去取得這種應該由肉體快樂的本身産生的美妙感覺呢?不能,我的孩子,結婚以後兩個人的心是聯在一起了,但身體不能受到管束。

    你們應當采取的辦法是彼此忠實而不是互獻殷勤、讨取歡心。

    你們中間每一個人都不能再許身給另外一個人,但你們兩人除了自願以外,誰也不應該強迫誰。

     "如果是這樣的話,親愛的愛彌兒,我便希望你始終做你的妻子的情人,希望她也永遠做你的情婦和她自己的主人;你必須成為一個歡歡喜喜的、但是是很尊敬她的情人;一切快樂都要從愛情中去取得,而不能夠強要對方把使你快樂作為一種義務,即使她對你做的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你也千萬不可把它看作是你應享受的權利,而應當把它看作是她對你的恩情。

    我知道她将因為害羞而不願意公開表示她愛你,因此,需要你去克服她那種害羞的心。

    如果一個男人既溫存體貼又真正地愛一個女人,他哪裡會看不出她秘密的心意呢?他哪裡會不知道當她的心和眼睛已表示樂意的時候,口頭上的拒絕完全是假的?我希望你們兩個人都各人支配各人的身體和愛情,隻有在自己心甘情願的時候才把這一切給予對方。

    你們始終要記住:即使結婚之後,也隻有在兩相情願的時候,做快樂的事才是合法的。

    我的孩子,你們别擔心這個法則會使你們彼此疏遠,相反地,它将使你們兩個人都更加有意地互相取悅,并且防止過多地做快樂的事情。

    隻要你們彼此忠實,單單依靠天性和愛情就已經足夠使你們互相親近了。

    " 聽完了這些話,愛彌兒很不高興,叽叽咕咕地表示反對;蘇菲羞答答地用扇子遮着她的眼睛,一句話也沒有說。

    也許,在這兩個人當中,最不高興的并不是那位叽叽咕咕滿腹牢騷的人。

    然而,我還是硬着心腸繼續講下去,我指出愛彌兒缺乏溫存而使他臉兒羞得通紅,我相信蘇菲是願意承擔條約中的她那一份義務的。

    我故意挑她說話,而大家都知道,她是不敢向我說假話的。

    愛彌兒顯得不安,注視着他年輕的妻子的眼睛的表情;他從她慌亂的神情中看出一種嬌媚的羞态,從而深深相信他是可以信賴她的。

    他跪在她的腳邊,歡天喜地地吻着她向他伸出的手,并且發誓說,他除了已經發誓忠實于她以外,還放棄他對她的一切權利。

    "親愛的妻子,"他對蘇菲說道:"正如你現在是我的生命和命運的主宰一樣,請你也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