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愛彌兒和蘇菲或孤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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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彌兒的話;你決不能因為我做了錯事,就認為你有權利違背你的諾言。

    你可以處罰我,但是你不能管束我;你要明白,我是決不允許你這樣做的。

    "對她的話怎樣答辯呢?除了盡力使她屈服,使她受到感動,堅決地戰勝她的頑強抵抗以外,又有什麼法子呢?我的一番努力盡管沒有得到成效,卻激勵了我的愛和我的自尊。

    要做到以上幾點是很困難的,然而也正因為有這些困難,我心中反而産生了火熱的情感,我認為能夠克服這些困難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

    在同她結婚十年之後,在經過這麼一段長時期的冷淡之後,我從來沒有産生過如此激動和熱烈的情感;甚至在我同她初戀的時期中,我也沒有在她跟前流過這麼多的眼淚;然而這一切都沒有一點用處,她依然是絲毫不動搖。

     我既感到驚奇也感到痛苦,因為我知道,她這樣的心腸狠硬,是不符合她的性情的。

    我沒有失望,雖說我沒有戰勝她那種頑強的态度,然而我認為我至少在她的态度中發現,她還不是那麼冷淡無情的。

    她也表現了一些遺憾和同情的樣子,從而也緩和了她那種生硬的拒絕語氣;我有時候發現,她這樣做,内心是很難過的;她投在我身上的暗淡的目光雖顯得憂郁,然而不顯得兇惡,還帶有溫柔的神情。

    我想,正是因為她對那種極端任性的行為感到羞愧,她才未能恢複清醒;而她之所以這樣地任性,是由于她還缺乏申辯的能力,也許隻要對她略加強制,就可以使她服從她本來是不願服從的壓力。

    我抱着這種充滿希望的想法,我滿心高興,覺得我這種想法是很對的,這也是我對她尊重的一種表示,使她在頑抗了這麼久以後,再對我屈服也不覺得為難。

     有一天,我特别地興奮,我既婉轉地對她表示懇求,而且還對她表示熱情的關心,我發現她已經有所感動了,我想取得完全的成功。

    她顯得又難過又心情激動,馬上就要屈服了;然而,她的語氣、舉動和神情突然一變,怒沖沖地把我猛然推開,用又忿恨又失望、令人害怕的目光看着我說:"愛彌兒,住手,你要知道,我不再是你的了,我已經和另外一個人同宿過了,并且已經懷孕了;你在我這一生都不能再接近我的身子了。

    "她說完就猛地沖進她的房間,把房間的門關起來。

     我驚得呆若木雞 我的老師,我在這裡叙述的,并不是我生活中所經曆的事情,這種事情是不值得寫下來的;我所叙述的,是我的欲念,我的感情,我的思想。

    我應當詳詳細細地叙述一下我的心從未經曆過的極其可怕的變化。

     身體和心靈的巨大創傷在當時是不痛苦的,它們并不是即刻就令人感到難過的;天性之所以那樣恬靜,為的是可以忍受猛烈的打擊,而且往往是在受了緻命的打擊以後,要好久好久才開始感覺到受了創傷。

    見到這種預料不到的情景,聽到這種不堪入耳的話,我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裡,好象死了似的;我閉着眼睛,連血管裡也感到一陣寒冷;盡管我沒有昏倒,然而我的感官全都停止活動。

    我所有的各種器官的機能也陷于麻木,我破碎的心簡直是一片混亂,象舞台上改換新布景時那樣混亂。

     我不知道我這樣地在那裡呆了多久,我依然跪着,幾幾乎連動也不敢動一下,生怕把剛才經過的情形不當作一場夢幻。

    我很願意這種昏迷的狀态長久地持續下去。

    我終于清醒過來,這時候,我的第一個感覺是:我對周圍的一切感到害怕。

    我突然站了起來,沖出房間,跑下樓梯,什麼也不看,也不向任何人說一句話;我走出屋子,大步大步地向前走去,宛如一隻已經被箭射中腰部的鹿,帶着箭向前飛奔,以為快快地逃跑,就可以不至于被箭射着似的。

     我這樣地向前跑去,不僅在路上停也不停一下,而且還始終保持那樣的速度,一直跑到了一座公園。

    天空的陽光使我感到難受,我尋找着樹蔭;最後,我連氣也喘不過來了,象一個半死的人一樣倒在一塊草地上"我在什麼地方?我變成什麼樣子了?我聽見的是什麼話?多麼可悲的結局!愚蠢的人啊,你在追逐什麼幻影?愛情、榮譽、忠誠和美德,你們在什麼地方?高尚的蘇菲竟是一個無恥的女人!"我在心情激動的情況下說出了這些感歎的話,跟着就感到心如刀割,哽哽咽咽地連喘息和呻吟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即使是不一再地忿怒不息,我這樣突然地心情激動,也一定會使我窒息的。

    啊,誰能夠分析和解釋這羞愧、愛、忿怒、悔恨、溫情、嫉妒和極度的失望使我同時産生的錯綜複雜的心情?不,這種情景,這種心亂如麻的樣子,是無法描寫的。

    歡欣喜悅的心情是一種均勻的沖動,它可以擴展和純潔我們的人生,所以是容易想象的。

    但是,當過度的悲傷把地獄的種種怨恨集中到一個可憐的人的心裡的時候,當千百種煩惱的事情碎裂了他的心,而他竟連其中的一件事情也弄不清原委的時候,當他感覺到自己被種種力量拉向相反的方向,從而被撕得粉碎的時候,他就不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了,在每一個痛苦的時刻,他都是一個完整的個體,似乎他正是為了受苦才變成許多的個體似的。

    我的情況正是這樣,而且一直延續了好幾個鐘頭。

    這種情形怎樣描繪呢?我不打算長篇累牍地叙述我每一個時刻的感受。

    幸運的人啊,在你們狹小的靈魂和冷漠的心中是隻能看到境遇的變化無常的,是隻能産生低級趣味的欲念的,即使你們能夠理解我這種可怕的夢幻似的情景,你們也永遠不能體會那顆能感受高尚的眷戀之情的心,在斷絕了這種情誼時所感到的劇烈痛苦! 我們的力量是有限的,一切激烈的心情總是有間歇性的。

    當我的心為了忍受痛苦,趁體力疲竭而休息片刻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我的青年時期,想起了你,我的老師,想起了我所受的教育;我想到我是一個人,我馬上問我自己:"我的身體受了什麼創傷?我犯了什麼罪?我本身有何損失?如果在這個時刻,象我現在這個樣子,我意想不到地又開始了一番生活,我還是一個可憐的人嗎?"這個想法勝似閃電地在我的心中投下了一道光明,盡管它轉瞬之間又歸于消逝,但它已足夠使我重新對自己有一個認識。

    我清楚地認識到了我所處的地位,這刹那之間的理智,使我了解到我還是缺乏推理的能力的。

    由于我的心靈是十分的激動,因此對任何一件事物都無暇分析;我已經失去了觀察、比較和研究的能力,我對任何事物都不能做出我的判斷了。

    老是在那裡空想我應該做什麼,這等于是在使自己白受罪。

    這樣加深自己的痛苦,是沒有什麼好處的,我唯一應該做的事情是:争取時間,使我的意志得到堅強,使我的幻想回複平靜。

    如果你當時在場親身指導我的話,我想,你自己也隻能采取這種做法的。

     既然我不能夠克服我狂烈的心情,我就決定讓它盡量發洩,我瘋狂地聽任這種心情的擺布,然而在我的瘋狂中也帶有幾分不知道是從哪裡産生的興奮,好象是決心要悲傷就悲傷個痛快似的。

    我一下就站了起來,象方才那樣向前走去,然而卻沒有一定的路線;我奔跑,向東跑一會兒又向西跑一會兒,我讓自己受我自己的激動心情的驅使;我自由自在地按照我的想法跑,我跑得氣也喘不過來了;由于我時而哀歎時而悶悶地吐一口氣,我有幾次差一點兒窒息了呼吸。

     我這樣急急忙忙地向前奔跑,也許可以使我感到麻木,減輕我的痛苦。

    激烈的情緒使人出自本能地發出叫聲和做出種種的舉動,使精神得到舒暢,心情為之轉移;隻要一個人在動着,他就處在興奮的狀态中,靜靜地休息,倒是十分可怕的,因為這表明他已經到了心灰意亂的邊緣了。

    當天晚上,我從這兩種情況的差别中得出了一個可笑的看法:暴露瘋狂和人間痛苦的種種行為,會不會引起人們取笑那個受瘋狂和痛苦折磨的人。

     我不知不覺來回地走了千百次,最後來到了城市的中心,我發現周圍都是華麗的馬車;這正是看戲的時候,在這條街上有一個戲院。

    如果不是有一個人拉我一下胳臂,叫我當心危險的話,我會被亂跑的馬車壓死的。

    我跑進一個打開着門的屋子,這是一家咖啡館;我的近旁都是一些相識的人,他們向我說話,把我拉到了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

    一個樂器的聲音和一道燈光使我震動了一下,我又清醒過來,我睜開眼睛注意地看,我在一個戲院的大廳裡,這一天正演一場新戲,大廳裡擠滿了人,戲已經演到了尾聲,觀衆已快要走出去了。

     我戰栗,但是我拿定了主意。

    我一句話也不說,我保持安詳,不管要費多大的勁才能做出這種安詳的樣子,我也要這樣做。

    人們鬧鬧嚷嚷的,說個沒完沒了的;他們向我說話,我什麼也不聽,我有什麼可回答的呢?但是,在那些把我拉到這裡來的人當中,有一個人偶然提到了我的妻子的名字,一聽到這個吓人的名字,我立刻發出了尖銳的叫聲,使整個大廳的人都聽見,喧嘩起來。

    我立刻鎮定,大家又都安靜了。

    然而,由于我的叫聲引起了周圍的人注意我,我就想找機會逃跑;我逐漸逐漸地走近門邊,終于在戲還沒有演完以前走出去了。

     我走上了大街,我無意識地抽出我在戲院的時候揣在我懷裡的手,我發現我的手指上沾滿了血,而且,我似乎覺得血正在我的胸膛上流着。

    我解開胸口的衣服,我發現我的胸膛宛如我胸中的心一樣,已經破裂,正淌着鮮血。

    可以想象得到:一個花了這麼大的代價才保持安詳的觀衆,對他剛才所看到的戲,是不能夠做出良好的判斷的。

     我急忙地逃走,生怕又被人家碰見了。

    趁黑黑的夜色正好逃走,我又開始從這條街走到那條街,好象要這樣才能補償我剛才所受到的那一番拘拘束束一點也不自在的損失,我不停地走了幾個小時,最後由于我幾幾乎連站也站不穩了,由于我發現已經走到我的住宅附近,我才回到自己的家,然而這時候我的心仍然是怦怦地跳着;我問我的兒子在做什麼,他們告訴我說他已經睡了;我一句話也不說了,我歎息;家裡的人想向我說話,但是我制止了他們;我倒下床去,吩咐他們都去睡覺。

    我休息了幾個小時,然而休息時候的情況是比昨天夜裡的激動情形更為糟糕的;休息了幾個小時以後,天還沒有亮我就起床了;我一聲不響地走近蘇菲的房間,在那裡,我未能久停,我懷着可羞的懦弱的心情把蘇菲的門坎吻了又吻,在上面灑滿了我的眼淚;然後,象一個罪人似的,又害怕又十分小心地離開她的房間,走出我的住宅,決心我這一生也不再回去。

     我瘋狂愚蠢的行為是很激烈的,不過,為時不久,到這裡就結束了,我又恢複了清醒。

    我認為我這樣做是做得對的,即:在我無法克服我的情緒的時候,我就屈服于它,以便讓它有了某種發展以後,再對它進行有效的控制。

    我剛才經曆的那種沖動,使我變得易動情感,我前此的忿怒心情,到現在變得很憂郁了;我開始在我内心深處發現,這沉痛的悲哀已經用不可磨滅的字迹刻在我的心中了。

    我繼續向前走去,我要離開這可怕的地方;盡管我行走的速度沒有昨夜快,但我一步也沒有回頭。

    我走出這個城市,順着我所見到的第一條大路走去,我的步子又慢又不穩當,表明我已經是神思恍忽,心意消沉了。

    随着陽光愈來愈照亮眼前的景物,我好象看見了另外一個天,看見了另外一個地,看見了另外一個宇宙,因為對我來說,一切都變了。

    我不再是昨天那個樣子了,或者說得确切一點,我再也不存在了;我感到悲哀的,正是這種真正的死亡。

    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甜蜜的回憶湧入我悲哀的心,為什麼硬要它回想起那麼多可愛的形象,從而使它深深地陷入無益的悔恨呢?我過去的種種歡樂,使我對我的犧牲更感到痛心,它在今天給予我的痛苦,比它過去給予我的肉欲的享受多得多。

    唉!從過度的快樂一下就轉移到過度的悲哀,不讓你作片刻的準備,就要越過那長長的距離,誰能說出這樣一種前後對照的景象是多麼可怕嗎?昨天,就在昨天,當我依偎在我所鐘愛的妻子的身邊時,我可以說是人類當中最幸福的人。

    是愛情促使我服從她的法律,使我從屬于她,她之所以有暴君似的威力,是由于我的溫情造成的,我甚至以她對我嚴酷而感到快樂。

    我為什麼不在這可愛的情景中度過幾個世紀,始終是那樣地尊敬她,那樣地鐘愛她,在她的暴虐之下呻吟,想折服她而又不可能,我不斷地向她請求、哀告、訴願,但從來沒有達到過我的目的!這樣的時刻,這使人等待它去而複來、充滿着空幻希望的迷人的時刻,也相當于我占有她的那一段時間一樣的珍貴。

    可是現在,她恨我了,她對我變節了,使我蒙受恥辱了,使我沒有希望和辦法了,使我甚至于不敢抱什麼心願了我感到恐懼,因此我要尋找一個能夠代替那曾經令我如此迷醉的對象。

    把蘇菲想象得很卑鄙下賤,誰的眼睛能忍心看這個亵渎的形象?我最感到痛苦不堪的,不是我遭受了不幸,而是在不幸的事情中看到了那個造成這種事情的人的羞愧樣子。

    我唯一不忍心觀看的就是這幅令人心酸的圖畫。

     昨夜,由于我的心情極端痛苦,才使我沒有想到這可怕的情景;我除了忍受以外,就不想别的了。

    但是,随着我的不幸的遭遇一樁樁地湧現在我的心中,遂使我不能不追溯産生這些遭遇的根源,從而也使我不由自主地要回想到那個不祥的人物。

    在出城的時候,我沒有産生這些想法,這正表明這些想法的傾向是很不正确的。

    我恨她,這固然使我感到難過,但更使我難過的是,我在恨她的同時,又不能不對她表示輕蔑;最使我痛心的,并不是同她斷絕關系,而是我不能不對她表示鄙棄。

     我開頭對她的看法是很壞的。

    如果一個普通婦女的不忠實行為是罪惡的話,她的不忠實的行為又是什麼呢?邪惡的人做了卑鄙的事情也是不認罪的,他們依然是那個樣子,他們根本就不懂得什麼叫羞恥,因為他們也根本不懂得什麼叫高尚。

    在社交界中同人通奸的婦女,不過是一些風流的女人而已;可是同人私通苟合的蘇菲,那就是一切怪物之中最可惡的怪物了,因為現在的她和過去的她是多麼不同啊;不,再也沒有什麼人的行為是象她那樣卑鄙和罪惡的了。

     可是我,我既然指責她,而且有充分的權利指責她,我既然受到了她的污辱,要被她這個忘恩負義的人置之死地,那麼,在沒有對我自己進行批判以前,在沒有弄清我在她所犯的過錯中,哪些事情應當歸咎于我以前,我憑什麼權利對她進行如此嚴酷的批判!你指責她不再象從前那個樣子!啊,愛彌兒!難道說你一點都沒有變嗎?在這個大城市中,我發現你在她身邊表現的樣子和你從前的樣子是多麼不同啊!唉!她之所以不忠實,正是由于你自己不忠實而造成的。

    她曾經發誓要忠實于你,而你不也是曾經說過你要永遠愛她嗎?你抛棄她,然而卻希望她忠實于你!你輕視她,但是卻希望她始終尊敬你!是你自己的冷淡無情使你失去她的心的,你想為她所愛,你就不應當有任何時候不值得愛。

    她隻是在你違背了你的誓言以後,才學你的樣子違背誓言的;你不對她有片刻的冷淡,她就永遠不會對你變節的。

     在你當初遇見她,而且應當讓她永遠在那裡生活的幽靜的環境中,她哪裡做過使你抱怨的事呢?你在她的溫存體貼中,哪裡看見過冷淡的表示呢?是她請求你把她帶離那個幸福的地方嗎?你很清楚,她離開那個地方是感到很傷心的。

    對她來說。

    她在那裡哭泣,也比在這個城市中荒荒唐唐地玩樂更舒服得多。

    她在那裡過着天真無邪的生活,從而給你帶來了幸福:她愛你勝于愛她自己的心靈的甯靜。

    她想把你留在那裡,可是沒有成功,此後她才抛棄一切來追随你。

    正是你把她從安甯和美德荟萃的地方拖進你自己也深深陷入的罪惡和痛苦的深淵。

    唉!要她始終是那樣的賢淑,要她始終使你過得幸福,那是完全要取決于你自己的。

     愛彌兒啊!你已經失去她了,你應當恨你自己而對她表示同情,你有什麼權利輕蔑她?你自己沒有一點可指責的地方嗎?社會生活對你的性情一點影響都沒有嗎?你不對她不忠實的行為分擔責成,但是,由于你自己也不尊重美德,因此,你的行為不就是在為她提供辯詞嗎?在這樣的地方,誠實的事物受到嘲弄,婦女以貞潔為可羞,婦女愛美德反而受到取笑和懷疑。

    到這樣的地方來居住,豈不是在鼓勵她不忠實嗎?你不違背信約,信約哪裡會遭到這樣的破壞?你是不是也象她那樣具有既能形成巨大的美德也能形成巨大的弱點的烈火似的氣質呢?你的身體是不是由于追逐愛情而過分地加以裝飾,是不是由于美妙的風姿而易遭危險,是不是由于感官的沖動而易受引誘?啊,這個婦女的命運是多麼值得同情!她要繼續不斷地對别人和對她自己進行多麼多的鬥争!她需要具有多麼大的不可戰勝的勇氣,多麼頑強的抵抗能力,多麼堅定的英雄氣概!她每天都要經過許多危險才能取得勝利,然而,對于她的勝利,除了老天爺和她自己的良心以外,是沒有其他的見證的!多麼美好的歲月就是這樣在痛苦中度過的,不斷地進行鬥争和取得勝利,但是,隻要有一刹那間的軟弱,有一刹那間的疏忽,就會永遠糟踏那無可指責的一生,就會玷污她的種種德行。

    不幸的女人啊!唉!一失足就給你和我帶來了許許多多的痛苦。

    是的,她的心仍然是純潔的,我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一點,因為我對她的心是太了解了,決不會不明白這一點的。

    一個邪惡的女人嫉妒她的美德,用詭計布置巧妙的陷阱去破壞她的天真,這一點誰曾料到呢?我在她的眼睛中不是看到了悔恨交集的神情嗎?難道不是看到她那麼憂傷的樣子我才回到她的身邊的嗎?難道不是看到她那種痛苦的表現我才産生體諒的心的嗎?一個忠實的婦女是不會那樣嬌揉造作去欺騙她的丈夫和以出賣丈夫為樂的。

     我又把她的行為和她所講的使人震驚的話拿來更仔細地想了一下,我既然看見這個羞怯的女人能夠克服害羞的心而坦率地暴露她所做的事,能夠抛棄那種違背良心的自尊,盡管誰也沒有強迫,也不願意隐瞞她的過錯,不願意用她早已失去了的殷勤态度去掩飾她的過錯,以求保持我的信任和她的名聲,同時還生怕那個不是出自我的骨血的孩子篡取我的父愛,我既然看到這一切,我怎麼能沒有一點感觸!在這不可屈服的高尚的勇敢行為中,我怎麼不欽佩她那巨大的魄力,甘願犧牲榮譽和生命,也不願意為人虛僞,甚至在自己的犯罪的行為中也表現了道德的勇氣!"是的",我暗暗歡喜地說道,"盡管是做了不名譽的事,但是,這個心靈堅強的人還保278愛彌兒持着她的毅力;她是有過錯的,但是她這個人并不邪惡;她可以犯罪,但是她并不怯懦。

    " 這樣,我的内心便漸漸地對她産生了一些好的看法,對她的批判就比較溫和和恰當。

    我不說她做得對,但是我為她的行為辯解;我不原諒她對我的侮辱,但是我贊同她坦率的做法。

    我以這種心情來安慰我自己。

    我不能夠完全解除我心中的愛,如果心中保持愛而又不珍視愛的話,那是太無情了。

    當我認識到我還為她所愛的時候,我的心就感到意想不到的輕松。

    人類對于保持過度的運動是太軟弱了。

    甚至在極度失望的時候,上帝也給我們以适當的安慰。

    盡管我的命運很可怕,但是,當我一想到又可敬又可憐的蘇菲的樣子,我心裡就感到愉快;我喜歡這樣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