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六節

關燈
一個青年男子認為她乖巧伶利,想娶她為妻,她也不會自動去摟着他的脖子的,何況還有人監護着她哩。

    從愛彌兒這方面來說,他也不會完全聽從自己的情欲的支配;他們兩個人至少是懷着膽怯和害羞的心的,因為這種心理是同最初的欲念分不開的;他們決不會一下子就親熱到了極點,他們也不能毫無阻礙地從從容容地逐漸親熱起來的。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他就已經學會了他的夥伴們的榜樣,學會了他們那樣嘲笑自己的節制,硬要摹仿他們的行徑。

    但是,在世界上還有哪一個人比他更讨厭摹仿别人的行為呢?象他這個自己既沒有偏見也不為别人的偏見所左右的人,怎會象其他的人那樣一聽到别人嘲笑就變了樣子呢?我已經花了二十年的功夫使他具有抵抗冷嘲熱諷的人的能力,他們要愚弄他的話,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辦得到的,因為在他看來,嘲笑不過是愚人們的語言,要不為他人的嘲笑所動,就要鄙棄他們的偏見。

    對于他,要采取講道理而不采取嘲笑的方式,才能打動他的心;隻要是講道理,我就不害怕孟浪的年輕人把他從我身邊奪走,我有良心和真理為我的後盾。

    即使他産生了偏見,二十年的情誼也将發揮它一定的作用:任何人都不能夠使他相信我曾經拿一些沒有用處的教育折磨過他,在一個正直和富于情感的心中,一個忠實的朋友的聲音将壓倒二十個引誘者的叫嚣。

    由于現在的問題隻是向他指出他們在欺騙他,向他指出他們在假意把他當作成人看待的時候,實際上是把他當作小孩子,所以,我說話的時候,始終要語氣嚴肅,說得懇切,以便使他明白隻有我才把他當作成人。

    我将對他說:"你知道,由于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所以我才說這番話的,我不能不這樣說。

    可是那些年輕人為什麼要來勸說你呢?那是因為他們想引誘你,他們并不是愛你,他們也不是關心你;他們唯一的動機是想陷害你,因為他們看見你比他們高尚;他們想使你也堕落得象他們那個卑賤的樣子,他們之所以罵你聽我的管束,為的是好讓他們來管束你。

    你相不相信不由我而改由他們來管束你,對你有好處?難道說他們比我還高明?難道說他們對你一天的情感比我對你的情感還深?要說明他們的嘲笑有他們的道理,那就要說出他們有什麼依據,他們憑什麼根據說他們的行為準則比我們的行為準則好?他們隻不過是在摹仿其他的輕浮的人的樣子,而現在又要你摹仿他們的樣子。

    為了擺脫他們所說的他們的父親的偏見,他們就去聽從他們的夥伴的偏見。

    我不明白他們這樣做有什麼用,但是,我發現他們肯定地會失去兩個巨大的好處:其一是父母的愛,而父母的忠告總是很誠懇的;其二是經驗,而經驗是使我們能夠判斷我們所知道的事物的,當父親的人都曾經經曆過小孩子的生活,而小孩子則未經曆過父親的生活。

     "你相不相信他們是真正按照他們那些荒謬的說法行事呢?不是的,親愛的愛彌兒,他們為了欺騙你,竟對他們自己也說假話;他們的表裡是不一緻的,他們的心在不斷地揭露他們的虛僞,他們的話往往同他們的行為相矛盾。

    他們當中有些人把老實的人作為談笑的材料,但是,要是他們的妻子也象他們那樣取笑老實人的話,他們就會感到不愉快。

    他們當中有些人對道德不道德滿不在乎,甚至對他們未來的妻子的不道德行為,或者,在喪盡了廉恥之後,對他們已經結婚的妻子的不道德行為也等閑視之;但是,再說下去,談一談他們的母親,看一看他們會不會為了冒改姓名,為了盜竊另一家人的嫡親的繼承者的财産,而甘心做一個同人苟合的行為不端的女人的兒子,看一看他們在被别人當作私生子的時候,是不是不動聲色。

    他們當中哪一個人願意他的女兒也蒙受他使人家的女兒所蒙受的那種羞辱呢?如果你把他們教你的那些法則應用于他們自身的話,他們沒有一個不把你置之死地的。

    這就可以看出他們是言行不一緻的,他們當中沒有哪一個人是相信他自己所說的話的。

    我要闡述的道理就是這些。

    親愛的愛彌兒,如果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理的話,你便把他們的道理拿來想一想,并且同我的道理比較一下。

    如果我也象他們那樣采取冷嘲熱諷的作法,你将看到,他們可揶揄的地方比我還多。

    我是不怕嚴格的考驗的。

    嘲笑者的勝利是暫時的,真理仍然是真理,他們狂妄的笑不久就會消失的。

    " 你認為愛彌兒長到二十歲的時候是不可能還是那樣的溫順。

    我們的看法簡直是大相徑庭!我,我卻認為他在十歲的時候才很難管教哩,因為他在那個年齡,我憑什麼東西去控制他呢?為了獲得我現在對他的這種控制,我花了十五年的苦功。

    在這段期間我不是在教育他,而是在使他做好接受教育的準備。

    現在他已經受到了足夠的教育,所以才這樣溫順;他已懂得友情的聲音,懂得服從理智。

    不錯,我在表面上是讓他獨立的,但實際上他是受到了嚴格的約束的,因為,正是由于他願意受我的約束,所以他受到的約束是最嚴格不過的。

    以前,我隻能控制他的身,而不能控制他的心,所以我對他是寸步不離的。

    現在,我有時候就離開他,讓他自己去做自己的事,因為我随時都是控制着他的。

    當我離開他的時候,我擁抱着他,滿懷信心地對他說:"愛彌兒,我把你托付給我的朋友,我把你交給他誠實的心,他将對你的一切向我擔負責任。

    " 要打破從來沒有敗壞過的健康的感情,要消除從理性深處直接産生的準則,不是一下子可以辦得到的。

    如果在我離開的期間發生了什麼變化,由于我離開的時間不長,他也不可能那樣嚴密地隐瞞我,不可能使我在危險發生以前看不出危險,或者來不及補救。

    由于他不至于一下子就變得十分堕落,所以他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學會騙人的手段;如果在人類中确有那樣一個人是拙于玩弄欺騙的伎倆的話,那就是愛彌兒了,因為他平生還沒有碰到過使用這種伎倆的機會。

     經過這些教育之後,我相信他是有充分的把握,不受奇異的事物和庸俗的語言的影響的,因此,我甯可讓他到巴黎最壞的場合去,也不願意他一個人呆在他的房間或花園裡,沉浸在他那樣年紀的憂慮不安的心情中。

    盡管所有一切可能危害青年的敵人都來攻擊他,也休想損害他的毫毛,他唯一要提防的敵人是他自己。

    這個敵人之所以那樣厲害,完全是由于我們的錯誤,因為,正如我已經說過千百次的,我們的官能完全是由于我們的想象的刺激才開始騷動的。

    肉欲并不是身體上的需要,說它是一種真正的需要,是不對的。

    如果我們的眼睛沒有看到過淫誨的事物,如果我們的心中沒有産生過不潔的觀念,我們是不會感覺到有這種所謂的需要的,因此,即使沒有别人的教導,沒有自己的努力修養,我們也将始終保持貞潔的。

    人們不知道是哪些環境和哪些景象在青年人的血液中引起那樣嚴重的暗暗的騷動的,甚至他自己也看不出這種憂慮不安的原因,這種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