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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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真是奇怪,自從人們承擔了培養孩子的事情以來,除了拿競争、嫉妒、猜疑、虛榮、貪婪和怯弱,拿各種各樣在身體還沒有長定以前就能把人的心靈完全敗壞的最危險和最易于刺激的欲念去教育以外,就想不出其他的手段。

    你每向他們的頭腦中過早地灌輸一次教育,就在他們的心靈深處種下了一個罪惡的根;愚昧的教師在促使他們成為壞人的時候還以為是創造了教人為善的奇迹,并且還鄭重其事地對我們說:"這才是人哩"。

    不錯,你造就的人正是這個樣子。

     種種手段你都試驗過,而沒有試驗的手段,隻有一個,可是能取得成效的,恰恰就是這個未曾試驗的手段:有節制的自由。

    當你還不知道怎樣用可能的和不可能的法則把一個孩子引導到你所希望的境地時,就不能擔當教育那個孩子的事情。

    他對這兩者的範圍都完全不知道,所以可以随你的意思把這種範圍在他四周加以擴大或縮小。

    你單單用事物的需要就可以使他毫無怨言地受你的束縛、推動或遏制;你單單用事物的強制就可以使他變得容易管教,同時使任何惡習都沒有在他身上生長的機會;因為,人的欲念在不可能産生效果的時候,是絕不會沖動起來的。

     不要對你的學生進行任何種類的口頭教訓,應該使他們從經驗中去取得教訓;也不要對他們施加任何種類的懲罰,因為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的錯究竟是錯在什麼地方;也不要叫他們請求你的寬恕,因為他們還不知道他們冒犯了你。

    由于他們的行為中沒有任何善惡的觀念,所以他們也就不可能做出從道德上看來是一件很壞的、而且是值得懲罰和斥責的事情。

     我已經看出那個吃驚的讀者要拿我們的孩子去評論這種學生了,他錯了。

    你想用數不清的桎梏去束縛你的學生,結果反而使他們更加活潑;他們在你面前愈受到拘束,他們在你看不到的時候就愈鬧得兇,因為他們在可能的時候要撈回由于你管得太嚴而遭受的損失。

    兩個城裡的小學生在鄉下所搗的亂,比整整一個村子的小孩所搗的亂還多。

    把一個城裡的少爺和一個鄉下孩子關在一間屋子裡,也許在這位少爺把什麼東西都搞得亂七八糟、打得稀爛的時候,那個鄉下孩子還呆在那裡沒有動哩。

    這是什麼道理,這難道不是因為前者能放肆一時就放肆個痛快,而後者知道他常常都能自由,這一時的自由享不享受滿不在乎?不過,鄉下的孩子由于或者是常常受到人的誇獎,或者是常常受到人的拘束,所以還遠遠不能說他們就是處在我希望他們所處的境地。

     我們把這一點作為不可争辯的原理,即:本性的最初的沖動始終是正确的,因為在人的心靈中根本沒有什麼生來就有的邪惡,任何邪惡我們都能說出它是怎樣和從什麼地方進入人心的。

    人類天生的唯一無二的欲念是自愛,也就是從廣義上說的自私。

    這種自私,對它本身或對我們都是很好和很有用處的;而且,由于它不一定關系到其他的人,所以它對任何人也自然是公允的,它的變好或變壞,完全看我們怎樣運用和使它具有怎樣的關系而定。

    自私是受理性的支配的,所以在理性産生以前,應當注意的事情是,不要讓一個孩子因為别人在看他或聽他就做這樣或那樣的事情,一句話,他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是因為他同别人的關系,而隻能是因為自然對他的要求;這樣一來,他所做的事情就全都是好事了。

     我的意思并不是說他一點亂也不搗,一點傷也不受,即使拿到什麼貴重的器皿也不會打壞。

    他也可能做出許多沒有害處的壞事來的,因為壞行為是根據破壞的意圖而産生的,而他是沒有這樣的意圖的。

    隻要他産生過一次這樣的意圖,則一切都完了,他也許就會玩皮得沒有辦法收拾了。

     從理性的角度看來并不壞的事情,從貪欲的角度看來就是壞事了。

    在聽任孩子們自由自在地胡鬧時,就要把一切值錢的東西拿開,凡是易碎和珍貴的東西都不要放在他們夠得着的地方。

    他們房間中的家具要又簡單又結實;不要擺設什麼鏡子、陶器和貴重物品。

    至于愛彌兒,因為我是把他帶到鄉間去培養的,所以他的房間同一個鄉下人的房間是沒有什麼區别的。

    既然他很少呆在房間裡,那麼,費許多心思去裝飾它又有什麼用呢?我說錯了,他自己會裝飾它的,我們不久就會看到他用什麼東西去裝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