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異辭卷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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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終不悟也人君無愚智賢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為舉賢以自佐然亡國破家相随屬而聖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其所謂忠者不忠而所謂賢者不賢也懐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于鄭袖外欺于張儀防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蘭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禍也易曰井洩不食為我心恻可以汲王明并受其福王之不明豈足福哉令尹子蘭聞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頃襄王頃襄王怒而遷之 頃襄王 頃襄王元年秦要懐王不可得地楚立王以應秦秦昭王怒發兵出武關攻楚大敗楚軍斬首五萬取析十五城而去【史楚世家】 二年楚懐王亡逃歸秦覺之遮楚道懐王恐乃從間道走趙以求歸趙主父在代其子惠王初立行王事恐不敢入楚王楚王欲走魏秦追至遂與秦使複之秦懐王遂發病【史楚世家】 頃襄王三年懐王卒于秦秦歸其喪于楚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秦楚絶【史楚世家】 新書【卷六】楚懐王心矜好髙無道而欲伯王鑄金以象諸侯人君令大國之王編而先馬梁王禦宋王骖乗周召畢陳滕薛衞中山之君皆象使随而趨諸侯聞之以為不宜故興師而伐之楚王見士民為用之不勸也乃徴役萬人且掘國人之墓國人聞之振動書旅而夜亂齊人襲之楚師乃潰懐王逃适秦免尹殺之西河為天下笑 頃襄王六年秦使白起伐韓于伊阙大勝斬首二十四萬秦乃遺楚王書曰楚背秦秦且率諸侯伐楚争一旦之命願王之饬士卒得一樂戰楚頃襄王患之乃謀複與秦平【史楚世家】 七年楚迎婦于秦秦楚複平【史楚世家】 頃襄王以其弟子蘭為令尹 子蘭使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頃襄王怒而遷之【史屈原傳】 屈原既放三年不得見竭知盡忠而蔽障于讒心煩慮亂不知所從乃往見太蔔鄭詹尹曰餘有所疑願因先生決之詹尹乃端防拂曰君将何以教之屈原曰吾甯悃悃欵欵樸以忠乎将送往勞來斯無窮乎甯誅鋤草茅以力耕乎将遊大人以成名乎甯正言不諱以危身乎将從俗富貴以媮生乎甯超然高舉以保真乎将哫訾栗斯喔咿嚅唲【強笑噱也】以事婦人乎甯亷潔正直以自清乎将突梯滑稽如脂如韋以潔楹乎甯昻昻若千裡之駒乎将泛泛若水中之鳬乎與波上下偷以全吾軀乎甯與骐骥亢轭乎将随驽馬之迹乎甯與黃鹄比翼乎将與雞鹜争食乎此孰吉孰兇何去何從世溷濁而不清蟬翼為重千鈞為輕黃鐘毀棄瓦釜雷鳴讒人高張賢士無名籲嗟黙黙兮誰知吾之亷貞詹尹乃釋防而謝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物有所不足知有所不明數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防誠不能知此事【玉虛子】 屈原至于江濱被髪行吟澤畔顔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而至此屈原曰舉世混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混濁何不随其流而揚其波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懐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為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甯赴長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溫蠖乎乃作懐沙之賦【賦辭見史記及楚辭】于是懐石遂自投汨羅以死【史屈原傳】 楚辭 屈原既放遊于江潭行吟澤畔顔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闾大夫與何故至于斯屈原曰舉世皆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皆濁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酾何故懐瑾握瑜而自令放為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甯赴湘流葬于江魚之腹中又安能以皎皎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複與言 新序 屈原者楚之同姓大夫有博通之知清潔之行懐王用之秦欲吞滅諸侯并兼天下屈原為楚東使于齊以結強黨秦國患之使張儀之楚貨楚貴臣上官大夫靳尚之屬上及令尹子蘭司馬子椒内賂夫人鄭防共谮屈原屈原逐放于外乃作離騷漢書屈原賦二十五篇 水經注 屈原有賢姊聞原放逐亦來歸喻令自寛全鄉人冀其見從因名曰姊歸即女嬃也 屈原流放忽然暫歸鄉人喜説因名曰歸鄉 拾遺記 洞庭山浮于江山其下有金堂數百間玉女居之四時聞金石絲竹之聲徹于山頂楚懐王之時舉羣才賦詩于水湄故雲潇湘洞庭之樂聴者令人忘老後懐王好進奸雄羣賢逃越屈原以忠見斥隠于沅湘披蓁茹草混同禽獸不交世務采栢實以和桂膏用養心神被王逼逐乃赴清泠之水楚人思慕謂之水仙其神遊于天河精靈時降湘浦楚人為之立祠 屈原仕楚為三闾大夫楚襄王無徳佞臣靳尚有寵楚國不治屈原憂之谏襄王請斥靳尚王不聴原極諌其非宋玉止之曰夫君子之心也脩乎己不病乎人晦其用不曜于衆時來則應物來則濟應時而不謀已濟物而不立功是以直無所歸怨無所集今王方?于佞口酣于亂政楚國之人皆貪靳尚之貴而響随之大夫乃孑孑然挈其忠信而呌噪其中言不從國不治徒彰乎彼非我是此賈仇而釣禍也原曰吾聞君子處必孝弟仕必忠信得其志雖死猶生不得其志雖生猶死谏不止靳尚怨之讒于王而逐之原彷徨湘濵歌吟悲傷宋玉複喻之曰始大夫孑孑然挈忠信而呌噪于羣佞之中玉為大夫危之而言之舊矣大夫不能從今胡悲耶豈爵祿是思國壊是念耶原曰非也悲夫忠信不用楚國不治也玉曰始大夫以為死孝弟忠信也又何悲乎且大夫貌容形骸非大夫之有也美不能醜之醜不能美之長不能短短不能長彊壯不能尫弱之尫弱不能彊壯之病不能排死不能留形骸似乎我者也而我非可専一一身尚若此乃欲使楚人之國由我理大夫之惑亦甚矣夫君子寄形以處世虛心以應物無邪無正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功無罪虛乎心雖桀纣蹻跖非罪也存乎心雖堯舜防契非功也則大夫之忠信靳尚之邪佞孰分其是非耶無所分别則忠信邪佞一也有所分則分者自妄也而大夫離真以襲妄恃已以黜人不待王之棄逐而大夫自棄矣今求乎忠信而得乎忠信而又悲之而不能自止所謂兼失其妄心者也玉聞上達節中守節下失節夫虛其心而逺于有為者達節也存其心而分是非者守節也不得其所分又悲之者失節也原不答竟沈汨羅而死【無能子中】 楚屈原既被放棄其姊女嬃詈之辭曰鲧婞直以亡身兮終然夭乎羽之野汝何博謇而好脩兮紛獨有此姱節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獨離而不服原不聴竟湛汨羅江而死【列女傳 地志荊州府姊歸廟屈原舊宅原姊嬃賢聞原放乃歸喻令自寛鄉人名曰姊歸】異苑 長沙羅縣有屈原自投之川山明水淨異于常處民為立廟在汨潭之西岸側石盤馬迹尚存相傳雲原投川之日乘白骥而來 史【屈原傳】屈原既死之後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谏其後楚日以削 續齊諧記 屈原以五月五日投汨羅而死楚人哀之毎至此日取竹筒貯米投以祭之 公輸般為楚設機械以攻宋墨子聞之自魯往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見楚王曰臣北方之鄙人也聞大王将攻宋信有之乎王曰然墨子曰必得宋乃攻之乎不得宋且不義猶攻之乎王曰既不得宋且又不義曷為攻之墨子曰甚善臣以宋必不可得王曰公輸般天下之巧工也已為攻宋之械矣墨子曰請令公輸般試攻之臣請試守之于是公輸般設攻宋之械墨子設守宋之備九攻之墨子九卻之不能入公輸般服焉請見之王墨子見楚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軒鄰有敝輿而欲竊之舍其錦繡鄰有短褐而欲竊之舍其粱肉鄰有糟糠而欲竊之此為何若人也王曰必為有竊疾矣墨子曰楚之地方五千裡宋方五百裡此猶文軒之與敝輿也楚有雲夢犀象麋鹿盈之江漢魚鼈鼋鼍為天下饒宋所謂無雉兔鲋魚者也此猶粱肉之與糟糠也楚有長松文梓楩柟豫章宋無長木此猶錦繡之與短褐也臣以王之攻宋與此同類也王曰善哉請無攻宋【呂氏春秋】 又 公輸般嘗為楚設機将以攻宋墨翟聞之往見般曰吾自宋聞子吾欲借子殺王般曰吾義固不殺王墨子曰聞公為雲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義不殺王而攻國是不殺少而殺衆敢問攻宋何義也般不答九設攻城之機變墨子九距之般之攻械盡墨子之守固有餘般诎而言曰吾知所以距子也吾不言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也吾不言般請墨子見之楚王楚王問其故墨子曰公輸子之意不過欲殺臣殺臣則宋莫能守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國之器在宋城下而待楚冦矣雖殺臣不能絶也楚王曰善哉吾請無攻宋城矣【按宋滅在項襄王十三年】墨子 公輸般為楚造雲梯之械成?以攻宋子墨子聞之起于齊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見公輸般公輸般曰夫子何命焉為子墨子曰北方有侮臣願借子殺之公輸般不説子墨子曰請獻千金公輸般曰吾義固不殺人子墨子起再拜曰請説之吾從北方聞子為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荊國有餘于地而不足于民殺所不足而争所有餘不可謂智宋無罪而攻之不可謂仁知而不争不可謂忠争而不得不可謂彊義不殺少而殺衆不可謂知類公輸般服子墨子曰然乎不已乎公輸般曰不可吾既已言之王矣子墨子曰胡不見我于王公輸般曰諾子墨子見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軒隣有敝輿而欲竊之舍其錦繡隣有短褐而欲竊之舍其粱肉隣有糟糠而欲竊之此為何若人王曰必為竊疾矣子墨子曰荊之地方五千裡此猶文軒之與敝輿也荊有雲夢犀兕麋鹿滿之江漢魚鼈鼋鼍為天下富宋所為無雉兔狐狸者也此猶梁肉之與糟糠也荊有長松文梓楩柟豫章宋無長木此猶錦繡之與短褐也臣以三事之攻宋也為與此類同王曰善哉雖然公輸般為我為雲梯必攻宋于是見公輸般子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般九設攻城之機變子墨子九距之公輸般之攻械盡子墨子之守固有餘公輸般诎而曰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子墨子亦曰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楚王問其故子墨子曰公輸子之意不過欲殺臣殺臣宋莫能守可攻也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冦矣雖殺臣不能絶也楚王曰善哉吾請無攻宋矣子墨子歸過宋天雨庇其闾中守闾者不内也故曰治于神者衆人不知其功争于明者衆人知之 墨子 公輸子謂子墨子曰吾未見得之時我欲得宋我自見得之後予我宋而不義我不為子墨子曰翟之未見得之時也子欲得宋自翟得見子之後予子宋而不義子不為是我與子宋也子務為義翟又将與子天下 楚襄王遣使者持金十斤白璧百雙聘莊子欲以為相莊子辭而不受使者曰黃金白璧寳之至也卿相尊位也先生辭而不受何也【韓詩】 宋玉因其友以見于楚襄王襄王待之無以異宋玉讓其友其友曰夫姜桂因地而生不因地而辛婦人因媒而嫁不因媒而親子之事王未耳何怨于我宋玉曰不然昔者齊有良兔曰東郭防蓋一旦而走五百裡于是齊有良狗曰韓盧亦一旦而走五百裡使之遙見而指屬則雖韓盧不及衆兔之塵若蹑迹而縱緤則雖東郭防亦不能離今子之屬臣也蹑迹而縱緤與遙見而指屬與詩曰将安将樂棄我如遺此之謂也其友曰仆人有過仆人有過【新序卷五○又韓詩】 宋玉集 宋玉事楚懐王言友人于王王以為小臣友人讓玉玉報友人書曰姜桂因地而生不因地而辛女因媒而嫁不因媒而親也 宋玉事楚襄王而不見察意氣不得形于顔色或謂曰先生何談説之不揚計畫之疑也宋玉曰不然子獨不見夫?蝯乎當其居桂林之中峻葉之上從容遊戯超騰往來龍興而鳥集悲嘯長吟當此之時雖羿逢?不得正目而視也及其在枳棘之中也恐懼而掉栗危視而迹行衆人皆得意焉此皮筋非加急而體益短也處世不便故也夫處世不便豈可以量功校能哉詩不雲乎駕彼四牡四牡項領夫久駕而長不得行項領不亦宜乎易曰臀無膚其行趦趄此之謂也【新序卷五】 楚襄王問于宋玉曰先生其有遺行欤何士民衆庶不譽之甚也宋玉對曰唯然有之願大王寛其罪使得畢其辭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裡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百人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十人引商刻羽雜以流徴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人而已是其曲彌高其和彌寡故鳥有鳳而魚有鲲鳳皇上擊九千裡絶雲電負蒼天翺翔乎杳冥之上夫藩籬之鷃豈能與之料天地之高哉鲲魚朝發昆侖之墟暴鬐于碣石暮宿于孟諸夫尺澤之鲵豈能與之量江海之大哉故非獨鳥有鳳而魚有鲲也士亦有之夫聖人瑰意琦行超然獨處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為哉【鹿溪子又新序卷一襄王作威王】 宋玉識音而善文襄王好樂而愛賦既美其才而憎其似屈原也乃謂之曰子盍從楚之俗使楚人貴子之徳乎對曰昔楚有善歌者王聞之與始而曰下裡巴人國中倡而和之者數萬人中而曰陽阿采菱國人倡而和之者數百人既而陽春白雪朝日魚麗含商吐角絶節越曲國中唱而和之者不過數人蓋其曲彌高其和彌寡【襄陽耆舊傳與今宋玉對楚王問少異】 楚襄王與唐勒景差宋玉遊于陽雲之台王曰能為寡人大言者上座王因唏曰操是太阿戮一世流血沖天車不可以厲至唐勒曰壯士憤兮絶天維北鬥戾兮太山夷至宋玉曰方地為車圓天為蓋長劍耿介【一作耿耿】倚天外王曰未也玉曰并吞四夷飲枯河海跂越九州無所容止賦卒宋玉受賞王又曰有能為小言賦者賜之雲夢之田景差曰戴氛埃兮乘塵體盈蚊翼形防蚤鱗經由鍼孔出入羅巾唐勒曰析飛糠以為輿剖粃糟以為舟馮蚋眦以顧盼附蠛蠓而遐遊又曰館于蠅須宴于毫端烹虱腦【一作胫】切虮肝防九族而同哜猶委餘而不殚宋玉曰無内之中防物潛生比之無象言之無名蒙?景滅昧昧遺形纎于毳毛之防蔑陋于茸毛之方生視之則望之則冥冥離朱為之歎悶神明不能察其情二子之言磊磊不小何如此之為精王曰善賜雲夢之田【宋玉大言小言賦】 楚襄王與宋玉遊于雲夢之台望高唐之觀其上有雲氣崪兮直上忽兮改容須臾之間變化無窮王問玉曰此何氣也玉對曰所謂朝雲者也王曰何謂朝雲玉曰昔者先王【懐王也】嘗遊高唐怠而晝寝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遊高唐願薦枕席王因幸之去而辭曰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