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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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刑法上那些繁雜苛細的條文。

    然而,他總是下意識地希望從輕治罪,這就幫了他很大的忙。

    他審訊的那些小偷小摸的犯人,大都一貧如洗、沒有文化,為生活所迫,不知不覺走上犯罪道路。

    通常,他總是裝得怒不可遏:對被告拍桌瞪眼,大吼大叫,揚言要對他們嚴加懲處。

    但到最後,他有時直接違反法令,隻進行少量罰款——有時還親自解囊相助。

    在這種時候,他一回到家裡,就象個腼腆而又驕傲的孩子一樣,把自己的過錯向比阿特麗斯老老實實和盤托出。

    盡管他暗自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驕傲,但在沒有得到她親口稱贊時,還是有些遲疑不決。

    他有事可幹,又很滿意,她也高興。

    他對她十分信賴,所以她也就全力完成自己承擔的義務。

    家務和孩子,占去了她很多的精力,除了忙忙碌碌以外,她沒有多少時間和心思去考慮其他事情。

    盡管她一如既往,覺得自己很不幸,但這種想法也逐漸變得淡薄了。

     有些小事令人很難忍受。

    言談話語中,他越來越喜歡引用法律術語,這使懂行的裡維斯法官的孫女聽了非常刺耳,然而她提醒自己,盡管他連歸還和沒收這兩個詞都分不清楚,但他對他所生存于其中的這個社會還是有好處的。

    而他則對她那種認真、勤勞、專心緻志的精神大加贊賞。

    艾爾西刻薄地說過,他為自己的妻子,比為那頭最好的蒂斯德爾母牛還要感到驕傲。

     隻有一點他對她不太滿意,而作為一個正派人,他又不能跟别人談起這一點,私下裡也盡量不去考慮它。

    他那年輕的妻子雖然漂亮、善良、可愛,他也真心愛她,但她卻很少跟他過幸福的夫妻生活。

    隻有一次,他與家庭醫生開誠布公談話時,十分腼腆地暗示過,他的婚事從各方面來說都很美滿,就是算不上真正的夫妻關系。

    這樣的妻子是很難想象的;她很關心丈夫的生活、名譽和地位,生病時不急躁,也很堅強、安詳而又耐心,可就是…… 他無需再說下去了,大夫會意地點點頭: “是的,是的,特爾福德夫人是位很好的病人,也是位賢慧、細心的母親,但這種聰明的女人總是有些冷淡…” 看來,隻好如此了。

    這不過是她身上僅有的不足之處,而且現在已經不象開始時那麼重要了。

    婚後四五年,再忠心的丈夫也不會顯得那麼熱烈了。

     比阿特麗斯懷第三胎已經好幾個月了,這時發生了一件難以避免的事情。

    那年冬天,亨利悶悶不樂地騎馬經過牧場。

    迎面走來一個面頰紅潤的姑娘,當他走過時,她恭恭敬敬請了一個安,然後又轉過頭,向他暗送秋波。

    她是附近一位農場主剛從集市上招雇來的養牛女工。

     在兩性關系上,亨利從少年時代起,就遵循着堅定不移的原則。

    正派的人對朋友、鄰居和佃戶家的女性,總是很尊敬的,并不考慮她們的聲望;對正派的女人,也是如此,并不考慮她們的地位。

    對其他婦女,他也頗有分寸,寬宏大量,絕不評頭品足。

    此外,他也會保持對妻子的忠貞。

    違背自己做丈夫的良心,破壞姑娘的貞操,這對亨利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他對淫佚放蕩的人,就象對拉皮條的人、偷獵的人和教皇主義者一樣憎惡。

    而瑪爾塔是外地人,在本地無親無故,對親人們也談不上有什麼感情——她的貞潔是大可懷疑的。

    農村小飯館裡議論紛紛,說她跟一個離巴頓三十英裡的農場主生過孩子。

    衆所周知,她最近一次被解雇,是因為有兩個男人為她争風吃醋。

    她象一隻壯實的小貓,人人可以手到擒來,條件也不苛刻。

    她跟男人親嘴,并不隻是想要一件節日的新衣服,而是她本人的一種愛好。

     亨利把自己的醜事隐瞞了十五個月,而明眼人早就從他那忽而高興,忽而内疚的表情上猜透了他的秘密。

    第三個孩子剛滿一周歲,比阿特麗斯又懷了第四胎。

    有一天,她獨自一人漫步在荒蕪的林間小路上,欣賞着雪花。

    突然,她看到在十步開外的灌木叢後面,她的丈夫和養牛女工正在戀戀不舍地吻别。

    她依然目不轉睛地看着那片雪花地,漫不經心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就象看見兩隻兔子一樣。

    瑪爾塔驚叫一聲,躲到樹林裡去了。

    亨利面紅耳赤,急忙去追趕妻子。

     “比阿特麗斯!比阿特麗斯,請原諒我吧!親愛的,我知道我犯了很大錯誤……我怎麼能使你遭受這樣的痛苦!我……比阿特麗斯,難道你都不願意看我一眼嗎?” 她轉身對他說: “亨利,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 他驚訝地望着她。

     “你知道了!……誰告訴你的?” “沒有人告訴我。

    這是明擺着的事。

    你用不着怕我,亨利。

    我全都明白。

    女人總生孩子,她就不能……這我很明白。

    不過,你要當心,她的名聲很壞。

    如果她想捉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