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明紀事本末卷之一

關燈
不聽。

    多铎屯軍班竹園以待炮,别檄準塔等軍徇淮安,期會揚州。

    劉澤清、田仰大掠淮安,走入海。

    俄而多铎以炮攻揚州,城堕;可法為巨囊實泥補之。

    多铎使降将李遇春招可法,可法數其罪;遇春言『公忠貫華夷,而不見信于朝;死何益乎』?可法命射之。

    已又使人赍書至,可法不視,并其人沉之。

    西門尤險,身自任之。

    丁醜,多铎使人為黃蜚兵至城中就之,則反戈鬥;城遂沒,可法死之。

    多铎屠揚州凡十日,入瓜洲。

     戊寅,宏光帝召群臣議遷都,錢謙益執不可。

    馬士英以黔兵千,屯雞鳴山;期走貴陽。

    阿濟格自江西北岸東入皖;多铎至瓜洲謀渡老鹳河,編木乘風炮壞京口城堞,楊文骢言自頹之。

    馬士英撻偵者,而賞文骢使。

    于是警報寂然。

     五月壬午朔,以李彬巡撫河南;其地已沒。

    趙之龍密使如多铎軍求降,舉朝不知。

    癸未,左夢庚誘執九江巡撫袁繼鹹、安徽巡撫張亮降阿濟格,兵逾桑木河而還。

    良佐托勤王名,大掠廬州、鳳陽走。

    準塔自清河口濟至高郵,李成棟降,淮安、通州、泰州皆沒。

     丙午,百官賀重午;宏光帝以演劇,不視朝。

    分蘇淞、常鎮為二撫,以楊文骢巡撫常州、鎮江,兼轄揚州沿海軍務。

    當江南危急,宏光帝猶選淑女于元晖殿,飲酒淫樂;醫者小兒捕禽蚧稱上用,人不敢犯。

    宮府内外,一切惟馬士英及小奄田成等指。

    及遷都議不決,益诟士英曰:『使我為帝,今若此,将焉置我』?士英惟恃走貴陽,為吳希哲所折;與韓贊周、盧九德謀下諸門鍵,辰啟而午閉之。

     戊子,大風雨,晝晦。

    馬士英、王铎、蔡奕琛、陳于鼎、張捷、陳盟、張有譽、錢謙益、李喬、李沾、唐世濟、楊維垣、秦镳、張孫振、趙之龍、錢增凡十八人,密議于朝,無聞者。

    頃之,李喬、唐世濟大聲言『降志辱身,亦不惜矣』。

    或扣諸其後,則曰:『兵雖急,不足慮』。

    蓋密籍趙之龍以降。

    宏光帝若不知。

     楊文骢、鄭彩、鄭鴻達居金山及江南,惟日轟炮報虛捷。

    多铎亦啟瓜洲閘放舟入江,大發炮,江水皆沸。

    逮夜聚幾案,爇香火,亂流示濟;而使裨将自竹哨渡冒霧進。

    己醜,辨色達南岸,升阜鳴螺,纔十餘卒;守兵大潰,文骢及巡撫霍達走蘇州,彩、鴻逵走福建,沿江上下無一屯。

    庚寅,多铎濟江,遂陷鎮江府。

     宏光帝聞之,盡閉城門。

    韓贊周曰:『兵單力薄,和、守一無可恃;不若親征,濟則以保社稷,不濟亦可全身』。

    不聽;召梨園與酣飲。

    辛卯,夜漏三下,啟通濟門出,韓贊周從;群臣無知者。

    宮女優監,雜沓西華門内。

    壬辰昧爽,馬士英僞奉太後遁,城中大亂。

    趙之龍封庫府,懸示『此地已歸大清,其各安集』。

    民不聽,出太子立之;之龍锢之(詳「太子之谳」)。

     是日,宏光帝至太平,劉孔昭據城不之納;宏光帝走。

    癸已,至蕪湖,黃斌卿先遁;乃趨黃得功軍,匿于總兵翁之琪舟。

    得功往見,驚且泣曰:『陛下死守都城,臣等猶可為力。

    奈何信奸人言,輕率至此!臣軍單薄,何以能處』?宏光帝曰:『舍卿無可恃者』。

    得功泣曰:『願效死』。

    謀奉之适浙江。

    朱大典、阮大铖亦至,以為督師;苦無玺,幅紙署銜予之。

     多铎自丹徒、金壇、句容至南京,軍于郊壇;趙之龍及降臣徐允爵、王铎、錢謙益諸人冒雨赴軍,跪而降。

    多铎受之,使謙益入清宮;因導其兵自金川門入,多铎始信。

    距宏光帝去十日矣。

    丙申,多铎入南京。

    于是勳臣魏國公徐用極、保國公朱國弼、隆平侯張拱日、臨淮侯李述祖、準甯侯孫維城、靈璧侯湯國祚、安遠侯柳昌祚、永昌侯徐宏爵、定遠侯鄧文郁、項城伯常應俊、大興伯郭存義、甯晉伯劉允極、南和伯方一元、東甯伯焦夢熊、安城伯張國才、洛中伯黃九鼎、成安伯郭永祚、驸馬齊贊元皆降,文臣蔡奕琛、李沾、邵之麟、李喬、朱之臣、梁雲構、李綍、陳于鼎、陳正揆、李景濂、劉正宗、張居仁、陳之遴、錢增、陸朗、丁允之、王之晉、張孫振、徐複揚、袁宏勳、王懩數百人皆降,多铎受之。

    宴之龍以牛酒,使位朱國弼上;予以八寶貂帽、貂裘、銀鞍、金镫,之龍饋多铎以鲥魚珍味,又大集梨園宴。

    多铎令諸臣去發,薙武而不及文;李喬首易服去其發,多铎罵之。

     劉孔昭棄太平,擁舟入海;馬士英攻陷廣德,遁之浙。

     多铎使尼堪、屯齊追宏光帝,過太平至蕪湖,無一卒拒。

    癸卯,至荻港。

    朱大典、方國安先發杜宏域軍扈,黃得功為殿;甫行,而追者至。

    欲絕江北,不得渡;得功自刎死,宏域軍盡潰。

    叛将田雄、馬得功共入宏光帝舟,劫以降;雄親負之登。

    丙午,屯齊執宏光帝入南京,太後及妃從,民競詈之。

    多铎與燕,詢以太子及出走事,不能對;幽之江甯縣署。

     之龍、謙益為多铎檄谕蘇州、杭州。

    謙益屬文,極言護兩京陵廟、葬帝後梓宮及優待宗藩之德;且曰:『誰非忠臣孝子?識天命之攸歸、知大事之已去,投誠歸命,保億萬生靈,此仁人志士所為,大丈夫所以自決也;幸三思而早圖之。

    謂予不信,有如皦日』。

    之龍請以其私人黃家鼐為安撫使,謙益使其私周荃副之,徇丹陽、常州、無錫;比下,益南至蘇州,霍達及巡按禦史周元春遁。

    楊文骢突至,執家鼐殺之,荃走免;文骢亦棄城走。

     六月,博托兵入蘇州,廣德、松江皆降。

    其兵益南,連下嘉興、湖州、甯波、杭州。

    劉洪起戰敗于汝甯,走平頭寨死之。

    于是明河南、湖北、安徽、南直、浙西地盡降。

     秋九月,多铎以宏光帝北去;太後在道入水死。

     順治二年(隆武元年、)春三月,廣西僧自稱宏光帝,貴州撫巡俞思恂以告隆武帝。

    诏奉迎,廷臣曰:『即真,甫棄國,亦尊奉爾;無迎請理』。

    已知其僞,戮之。

     夏五月,宏光帝以兇聞。

    蘇、松之間義師亦旋燼(詳「東南義旅」)。

     煤山殉烈,宇宙元黃。

    北望無君,南中監國;區區江左,宜為夏之成旅爾。

    樞臣仗義,傳檄興師,河北固有義兵、山東望如時雨;則兼旬以取孟達,一軍直出山中,兵之計也、時之應也。

    筐篚狃陳,藩籬不饬;徐、宿之北無符籬之兵,登萊之濱鮮劉寶之卒!陰祖汪、黃而昧軍,如南宋日談淮、泗,實宴安于江沱:可痛惜者一也。

    不入陳子龍之言、不納〔陳〕潛夫之說、不用淩駉之謀、不徇劉宗周之籌、不從袁繼鹹之疏,譬之陳東、宗澤,飲憤徒然;盆子、聖公,識見一轍:可痛惜者二也。

    王永吉、張缙彥降者遁者,總督兩河丁啟睿、越其傑、衛允文墨且怯者,開府南北;田仰、楊文骢、黃斌卿、鄭鴻逵庸且懦者,防制江、淮。

    此猶金歸河洛,宋不守以韓、嶽,而用李孟齊守聊城;燕不專任樂毅,而柄騎劫。

    何況濟南、濟甯視如敝屣,剝至辨膚:可痛惜者三也。

    至于調停四鎮、搘拒武昌,計類抟沙,變生清側;撫膺太息,無可為矣。

    嗟乎!牛角山河,撐支最苦。

    是以背嵬善戰,尚失濠州;籌筆雖存,未恢漢祚:蓋垂翅奮翼,若是難也!何況奸佞盈朝,奄豎亂政,内空善士、外制師儲,一二健将無過高傑、王之綱之流,此皆偾轅小犢,鱗甲腹生;草竊樗庸,敢當爪士!宜乎風聲鶴唳,奔潰不遑;長江、大淮,拱手推讓!豈一姓不再興哉,抑坐而待亡也!且夫福王,嗣明者也;而或曰何人子,或更為之詞。

    君子師「綱鑒」之意,不載疑似之言。

    至于入朝踐位,冀戴改元,亦不與隆武、永曆特書并紀。

    何則?年鈞德蔔,着烈龜蓍;勘亂求才,事戒膠執。

    潞以降戮,固非高光之流;赧以親先,祗出貴陽之見。

    何況迎少康于遯荒、奉琅琊以纂統,紀年之籌,固無可易。

    君子不能謂由崧之得國正也;得國不正,則書少略焉。

    又其始末柔闇荒淫,得過且過;比拟庚申,則非冥冥亡元之報!譬彼繼元,固有天塹半壁之雄;及至甲馬臨邊,牽延坐議,金瓯如故,降表先成。

    抑叔寶無心,近臣竊玺,亡國大勢蓋應爾耶?将八月為君,忏果定耶?台城再入,油扇青衣;宗社是棄,輿榇誰憐!烽刃纔來,鐵索竟斷。

    雄雖創臂,馬複喪元;而柴市招魂、冰山續錄,未嘗不歎劉鋹大石亦足豪也!顧江東王氣,于此燼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