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明紀事本末卷之十七

關燈
李孫之兵 順治三年(隆武二年。

    是年桂王立)冬十二月,張獻忠殺掠西充、鹽亭間。

    豪格、吳三桂至漢中,賊黨劉進忠降;導其兵急馳千五百裡,乘霧登保甯之鳳凰山。

    值獻忠親出,進忠指語雅布蘭曰:『此獻賊也』。

    雅布蘭一矢中其額,獻忠颠伏積薪中;曳斬之。

    群賊不知,班列如故。

    俄,塵埃漲天,則滿洲兵逼其壘矣;賊大崩。

    豪格兵乘之,收其人畜、軍佽,入保甯。

     賊黨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潰而南,王尚禮、白文選、馮雙禮、王複臣等從。

    道無所掠,殺馬而食,至于鞭舄皆食之;後乃食人,饑仆者立割盡。

    七日至渠河,衆猶數十萬。

    總兵曾英使千兵偵之,遇賊潰。

    越二日,賊至江上不得濟,多下馬卧。

    或說曾英以奇兵涉江突擊之,疲賊可盡;英不可,曰:『此死賊,劃江阻之,彼必饑盡』。

    文秀望隔江軍民輻辏,營壘皆縱飲,無嚴備;曰:『吾侪不爨十日矣,不若冒死進;得一舟,則可以生』。

    裸而銜刀亂流以泳,其黨徐湖等五人從之。

    至朝天門,随波而沒;英卒皆笑之。

    文秀突起,牽一舟走;可望等羅拜,即與百人沿江突擊。

    英以巨艦繞攻之,彀弓桅下;王尚禮射之中胸,堕水死。

    賊更掠舟濟;餘仲燒營走,水陸兵潰,崩聲如雷。

    賊攫人畜、辎重、刍粟無算,遂陷重慶府。

    僞相汪兆麟亦至,獻忠心腹也;定國、能奇先以隆武帝诏曰:『獻忠所害,非君父也;若降,許免死』。

    心動,至是問計于兆麟。

    兆麟不知,使作賊。

    能奇怒罵之,立射其目;定國縱刃之,踐為泥。

    居數日,燒重慶,夷其城;分獻賊親兵殺掠而南。

    将入滇,取道遵義。

    越望日,至綦江,衆志攜。

    可望僞稱獻賊婢生子,當共事之;衆皆喜。

    其黨張成功、王十萬、小關索不奉令,小關索夜遁;可望杖成功、十萬,乃定。

    越六日,賊婢乃生女,且已斃。

     順治四年(永曆元年)春正月,賊棄綦江走。

    十日至遵義,陽禁殺掠,四征刍糧。

    止于桃園洞,奉僞後啟而後行。

    俄聞吳三桂兵将至,懼;共執僞後燒殺之。

    殺掠至烏江,乘楊吉潰,遂為橋濟,直越貴陽。

    衆方議守,聞烏江潰,則皆走、或出降。

    越二日,可望等至;大肆淫掠。

    三日乃招撫,又數日複出掠。

    自青崖、龍裡、高堡至于威清、平壩、安興諸處,男婦老弱皆屠死;幸而免者,并去其手鼻,千裡蕭然。

    方謀入滇,聞沙定洲亂,乃屠貴陽,疾趨雲南。

    至于曲靖,遇内監孫興祖以隆武帝令征沙兵(即定洲兵);可望曰:『朝廷不知其事,若征之,是獎亂也;不如讨之』。

    興祖以為然,乃共去僞号,傳檄為明。

     夏四月,可望等入雲南;聲言讨賊,其各安堵!與定國、文秀、能奇皆複姓;四人皆陝産,獻忠養為子,僞封可望平東将軍、定國安西将軍、文秀撫南将軍、能奇定北将軍,使姓張。

    至是,乃複姓。

    可望長而狡,三人皆下之。

    自恥其名,改今稱(故名可旺)。

    遂自稱東王,定國、文秀、能奇亦即故王号;封其黨王尚禮以下公侯伯有差。

    将設六部翰林,畏人議,卒為之。

    以降賊在籍禦史任僎為禮、兵二部尚書,範礦為吏部尚書,吳兆義為戶部尚書,龔彜為刑部尚書,萬年策為工部尚書;尋以陳源代年策。

    建四王府;毀昆明、呈貢二城為之;辟教場于城南,毀民居以萬計。

    僎猶媚賊,議尊可望為國主;可望生子,請如皇太子禮。

    為定制:以幹支紀年,盡廢閣部、科道官;盡易印文為八疊,更鑄印冊、錢文。

    括民田、井鹽官四而民六之,收郡縣技藝者皆入營。

    屢促可望稱帝。

    彜起家進士,阿可望指,陳十事,請租外增賦、賦内增馬。

    楊畏知、沐天波皆憤之,其黨亦多不之服;滇民更失望,曰:『除虎進狼,此之謂矣』。

    可望為儀衛,将列之則病;已即止,曰:『是尚有天命耶』!皮熊、王祥皆疏言『今入滇者,皆獻賊之孽;朝廷無為所愚』。

    瞿式耜在桂林,聞而憂之。

     順治五年(永曆二年)春,孫可望據雲南,以定國、文秀、能奇皆等夷,思一之。

    顧兵弱,定國、能奇尤強,使心腹王尚禮說之;能奇許諾,定國、文秀皆聽命。

     夏四月朔,群賊大陳于教場,将上可望大元帥号;定國先至,其下揚旗鳴炮如故習。

    可望怒而走,文秀婉解之;王尚禮請責旗鼓以贖罪,皆不聽。

    定國怒與诟,可望益憤曰:『欲長我者,必杖定國百』。

    定國競甚,可望遽去;白文選曳止之,曰:『今若此,皆散。

    請勉受責』。

    共按定國杖之半,祈免乃止;群賊駭懼。

    于是可望自稱大元帥,使定國攻沙定洲以自贖;軍伍賞罰,必咨可望而後行。

    夜,可望詣定國,親撫之,憾卒不釋;可望亦患之。

    聞李赤心降,爵上公;亦思以朝命壓其衆。

    僞慨然曰:『我輩躍馬二十年,破壞天下,卒無寸土;而滿洲收其利,甚無謂也。

    我将挈天下還之明耳』。

    楊畏知力聳之。

    四川巡按錢邦芑贻書可望,重複千言,皆說之降。

    可望語其使曰:『苟王我,我以全滇歸于明』。

    邦芑複書:『本朝異姓無王封』;而裒其事以告。

     順治六年(永曆三年)夏四月,孫可望使楊畏知、龔彜以南金三十兩、琥珀四、馬四匹赴行在求封王;表稱『先秦王蕩平中土,不謂自成犯順,玉步旋移。

    孤守滇南,恪遵先志;王繩父爵,國繼先秦』!且聲言不得封,即擁兵至。

    王化澄、袁彭年,馬吉翔、龐天壽等請從之,嚴起恒執不可。

    金堡尤力争;疏七上,曰:『不封,則可望反為南顧憂似也。

    然使恭順,雖不王,可也;如其不可,王之,徒益其志。

    他日進王而求,何以應之?或謂「難禁其自王」。

    顧王則誰能禁之;今乞寵命,則我有權矣。

    或謂「可望以全滇至,其功可王」。

    然金聲桓、李成棟且不敢王,今封可望,何以對兩人』?因言『韓信、趙佗、李光弼、郭子儀、嶽飛、韓世忠、徐達、常遇春及金忠之王,勢并不同;今惟在諸将能恢複,恢複既定,雖不王之可;不然,陛下徒隳祖制,以解諸将之體!可望王後,更有不忍言者』。

    疏入,衆是之。

    楊畏知疏争:『奈何以一腐儒失大計』!宗室朱議浘更劾堡;畏知曰:『朱君亦誤,給事之争,使可望知有人,不亦可乎』?議不決。

    畏知曰:『可望借長李、劉輩,必不得已;俾以上公,而侯定國以下可矣』。

    從之。

    乃封可望景國公,易名朝宗;定國、文秀皆侯爵。

    擢畏知尚書、彜侍郎,使偕趙昱赍冊往。

     五月,孫可望使李定國陷安順,清威道黃應選亟還語定國:『何不以尺一告?天子方攬豪傑,某當奉管鑰于将軍,毋不王不霸,令人謂盜賊』!定國色平;應選更言『将軍負武略而不得一地,名又不正;故人睨之。

    若藉三百年天子,輔以義從,天下無敵;他日分茅,與開平、中山比烈。

    舍此不圖,非雄略也』。

    定國言:『當與平東議之』。

    應選言:『平東遠,當先與公盟,矢不二心』。

    定國從之。

    可望滋不悅。

    堵允錫亦思結可望,宴畏知、彜于七星岩。

     陳邦傅以地逼于孫可望,懼為所噬;其部胡執恭曰:『君固受制藏空敕,今可望不得王,我若封之,彼必悅;即其兵殺瞿式耜、金堡、李赤心,其可也』。

    邦傅然之。

    矯制鑄印,封可望「監國秦王、九錫節制天下兵馬大元帥」;亦封定國等。

    使執恭赍以往,可望大喜,郊迎十裡,拜舞受命。

    亦頗聞朝議,私叩執恭;則曰:『此太後意,外廷不知』。

    可望逆其僞,然亦假之以脅衆。

    定國等不從,可望勸之;艾能奇言:『我自王,何待封』!定國曰:『不然!我無尺寸功,敢受朝廷恩』!卒不受。

    廷臣聞之,交章劾邦傅。

    堵允錫言:『可望尚請封,不如予之,使執執恭以伸法;不然,是驅之變也』。

    嚴起恒、吳貞毓、楊鼎和、劉修、吳霖、張述載皆不可。

    允錫密疏:『廷臣執不王異姓,正論也;然不為今日計?可望乃逆獻養子,凡此滔天之惡與有力焉。

    今姑取其歸正,冀收其用;安可泥常法!且可望已自稱「東平王」,降而為公,彼必不受;因而為逆,如天下何?臣思開國功臣徐達、常遇春稱六王,皆進封;宜量封可望以「一字」。

    即敕申明舊制,示破格而勉以中山、開平其可也』。

    從之。

    而趙昱已行在道,謂『「景國」命,可望必不受』。

    乃與允錫謀之。

     秋七月,堵允錫以所藏空敕矯制封可望「平遼王」,亦封定國等;使昱及畏知、龔彜赍冊往。

    可望駭曰:『我已封「秦」』!畏知曰:『僞也』!執恭亦曰:『畏知僞;所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