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蒙面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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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目? 我是死了,還是活着? 不!我還活着,因為我還知道痛楚,人死了,決不會有痛的感受! 他勉強睜開眼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頂上一顆碗大的明珠,鑲嵌在頂壁之中,那強烈的光華,就是此珠發出,目光再轉,他看出這是一間寬大的石室,石壁均呈乳白之色,配上珠光,互相輝映,使人雙目難睜,有如置身水晶之宮。

     他激奇的把目光在石室之中浏轉,但石室空蕩蕩的,一無所見,他無法判斷這裡是否有主人,如果有人住的話,至少該有些幾凳被褥之類的東西,如果說是一個荒洞,那頂上的明珠又何所自來? 由于他身負極重内傷,又經過旋洞中的一陣跌撞,此刻脆弱得有如初生嬰兒! 饑、渴,又無情的向他迫來,耳鳴心悸,虛汗遍體,眼皮逐漸沉重,終至睜不開來,一顆心似乎在急遽的向虛無飄渺之間沉落,沉!沉!沉……不禁悲嘶道:“難道我陳霖就這樣埋骨在這無名的怪洞之中……” 但聲音低弱得連自己都聽不到! 求生之念,使他試行凝氣行功,可是他絕望了,他發覺已有數處穴道經脈閉塞,憑目前這一絲将斷還續的真氣,無法沖開! 于是,萬千心事,紛至沓來……母親被“四毒書生”殘害的血仇,将由誰去報雪? “風雷掌鐘子乾”叔叔為自己而死,尚埋骨樹穴,他要自己照顧他的獨生愛女鐘小翠,但鐘小翠此刻生死不明,由“天音叟”帶走,如果她有什麼差池,自己在九泉之下将以何面目見鐘叔叔? 自己的父親,已知是“桐柏派”第二代掌門陳其骧,也一樣生死不明……“和合會”會長的女兒柯如瑛,與自己有三月之約,看來要變成來生之約!如果說柯如瑛真的是“無虛劍吳佑年”的女兒吳如瑛,那自己又負了一個泉下人的重托! 還有-“天音叟”的前身究竟是誰?何以對自己和“桐柏派”這樣關懷? “桐柏一劍西門俊”師叔等人,行蹤何處? 他又想到那救自己脫出七大門派和二教一會之手的灰布蒙面怪客,他斷定這怪客就是在“碧雲山莊”之中留柬的人,他是誰呢?又一個與“桐柏派”有關的人……自己因禍得福,進入“血池别府”,成了“血影門”的第三代掌門人,難道“血影門”一脈,将因自己一死而告斷絕……死-人生自古誰無死,死是與生俱來的,也是人生必然的終點站,死并不可怕,也值不得恐,但如果死不得其所,尤其含恨以殁,将是世間最慘痛的事! 陳霖如旭日之初升,許多仇怨恩債待了,但他已面臨殒落的凄慘命運! 一顆心宛若被放在油鍋中煎熬炙沸,沒有适當的字眼,能形容他此刻心中的痛楚于萬一……蓦然-一陣蒼涼的話聲,倏告傳來! “娃兒,你身負重傷是嗎?你叫什麼名字?” 陳霖不由精神大振,這怪洞之中,居然有人,求生之念,油然而生,他睜開雙眼,卻一無所見,石室雖廣,但在珠光照耀之下,明如白晝,纖縷畢現,可是眼光掃了數轉,仍然不見這發話的人藏身何處! 天下會有這樣奇絕的事,光聞聲不見人! 難道這發話的是幽靈,而不是人? 想到這裡,不由心中一顫,費力的道:“你在哪裡?”“我就在你身旁!”陳霖不由一陣毛發悚然,道:“在下看不到!” “哈哈哈哈,何必一定要看到!” “你是人是鬼?” 一陣蒼涼悲凄的狂笑,充塞石室之中,笑聲中似含有無盡的悲憤和仇恨,久久之後,笑聲始停,隻聽那聲音道:“人和鬼又有什麼分别?” “如此說來,你真的是鬼了?” “我說人鬼沒有什麼分别!” 陳霖不信此間真的會有鬼,但事實擺在目前,隻聞聲而不見人,除了是鬼而外,人決無法做到,想及此處不由冷汗直冒,心膽皆寒,硬起頭皮道:“在下不懂你說這話的意思?” “哈哈哈哈?你不懂,你當然不懂!比如說,你現在所負的傷,已離死不遠,幾個時辰之後,你就變成了鬼,你說,這有什麼差别,人鬼之間,隻差了一口氣而已,又比如說,一個人既不能見天日,又不能見人,生命對他是多餘,軀殼也成了累贅,但他卻舍不得咽下最後一口氣,你說這種人應該稱他是人還是鬼?” 這些似是而非的怪論,聽得陳霖幾疑是在夢中,激奇沖淡了内心的恐怖,又問道:“那你究算是人還是鬼呢?” “随你說吧!兩者俱無不可!” “可否請閣下現身一見?” “沒有這個必要!” 陳霖為之語塞,目光再度向石室掃描一周,仍然沒有發現任何足以隐身的可疑之處,上下四周,宛如一個整體,平滑光潔,但他卻發現了一樣奇事,就是這石室無門無戶,自己究竟是怎樣掉進來的?他隻記得洞徑作螺旋形下繞,不久就失去了知覺,醒來時,已仰卧在這石室之中,難道自己是被這……心念動處,不由脫口道:“在下是被閣下救入這石室之中?” “不錯!” “如此在下謹申謝忱!” “不必,我還要治愈你的傷!” “為什麼?”“我高興這樣做!” “閣下有什麼事需要在下效勞?” “噫!娃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在下不願平白受人恩惠!” “好!娃兒,我也不會平白示惠于人!” “如此說來,閣下救我是有目的的了?” “可以這麼說,但如果你不自己跌落這‘百盤地阙’之中,我也無從與你拉上關系,就算它是一種前緣吧!” “這裡叫‘百盤地阙’?” “不錯,深入地下千仞!” 陳霖不由暗自咋舌不已,忽想起自己原本已負極重内傷,焉有滑旋千仞之下而仍得不死的道理,訝然道:“此地從來不會有人來過?” “有,但他們都已變作了骷髅白骨,永理地阙之中!”“那在下何以又能得以不死?” “這就是我說的前緣?” “在下不懂?” “因為你的資禀超過任何一個落入地阙中的人,所以我把你救入石室!”“目的要利用在下達成你的某種願望?” “哈哈哈哈,一點不錯,不過,這是公平交易,我救你,你替我辦事,兩不相欠,誰也不必感激誰!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決不強迫你!” 陳霖心頭電轉道:“我現在還不能死,我有太多的事情待了,既然雙方不談恩惠,兩不相欠,何妨答應他!可是如晤對方的要求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甚成荒誕不經!那豈不……” 想到這裡脫口道:“閣下的條件可否先提上一提?” “不能!” “為什麼?” “如果我說出條件來,你就非答應不可,沒有考慮的餘地!” “但在下必須以本身的能力來衡量是否可以辦得到?” “這點不必過慮,你一定能做得到!” 陳霖心念幾轉之後,毅然道:“好!我答應!” “哈哈哈哈!娃兒,現在先給你療傷,閉目、張口!” 陳霖心裡的驚詫,莫可名狀,不知對方要如何給自己療傷,現在他斷定對方是人,而且是活生生的人,如果是鬼,難道鬼還需要人來替他完成願望!對方一定是匿身在夾壁複洞或許是機關一類的所在,而故作驚人之語,當下,無可奈何的閉上雙眼,張開口來,口方一張,隻覺一粒丸一類的東西,徑投口内而入。

     但覺那丸藥入口,異香馥郁,立化津液,順喉而下。

     那帶着濃厚蒼涼意味的話音又再響起:“娃兒,不得吩咐,不許開眼窺視,否則……” “否則怎樣?” “将有嚴重的後果!” 陳霖不由心中一震,測不透對方在弄什麼玄虛!但想到自己身負重傷,落入這怪洞之中,生死又何足道,如果對方懷不軌的話,取自己性命易如反掌,泰然答道:“一切都依你吧!” 就在此刻,那粒丸藥,已在丹田之中發生作用,一股熱力,騰騰升起,接着隻覺自己的身體被扶坐了起來,一隻手掌已抵正“命門大穴”之上,一道炙熱的勁流,由“命門穴”中緩緩透入,刹那之間,已與那藥力所生的熱氣合流,穿經走脈,循流不已……熱力愈來愈強,流行也相對的加速,那幾處因傷而阻塞的穴脈,也告一一攻通。

     陳霖資禀超人,而且身懷奇功,這一加以外力輔助,内力真元又源源而生,十個周天之後,已入人我兩忘之境……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陳霖悠然醒來,但覺内力充盈,氣爽神清……“娃兒果然不同凡響,前後隻化了一個時辰,便已功圓果滿,可以睜眼了!” 陳霖一躍而起,俊目神光湛然,向全室一陣打量,石室依然是石室,冷清得近于恐怖,人影未見,也未發現有什麼可疑之處!“娃兒,你無須費神了,你不會發現我的!” 聲音空洞蒼涼,石室回音激蕩,像來自頂上,又像發自地下,總之令人無法捉摸,陳霖無可奈何的苦笑一下,默然就地坐了!那怪聲又起:“現在我們來談條件?” “好!閣下提出來吧!” “你替我殺三個人!” “殺三個人?” “嗯!” “三個什麼樣的人?” “太極門掌門‘陰陽掌李政芳’!” 陳霖不由眉頭一皺,道:“還有呢?” “華山派掌門‘美髯客陸文龍’!” 陳霖又是一震,兩個都是當今七大門派之中的一派之尊,但不知第三個又是怎樣一個赫赫有名的人物,沉聲問道:“那第三人是誰?” “绛珠仙子朱薇!”“太極掌門陰陽掌李政芳,華山掌門美髯客陸文龍,绛珠仙子朱薇,一共三人?” “不錯!” “這三人都該死?” “死有餘辜!” “在下願聞其詳!” “我們是條件交換,你大可不必問為什麼!”“那隻有讓在下糊裡糊塗的殺人,而被殺的也糊裡糊塗的死!” 那聲音突然中斷,久久之後,才充滿了無限恨毒的一字一句道:“不! 要讓他(她)們三人知道為什麼死!讓他(她)們知道因果報應不爽!”陳霖微微一哂道:“正該如此!” “娃兒,你師出何門?” “這個……未便奉告!” “既然如此我就不問吧!但你的名字……” “陳霖!” “好!陳霖,現在我要試你的功力能否勝任!” “如何試法?” “眼看右方石壁!” 陳霖随聲轉頭望去,不由一怔,那石壁之上,已現出了一個海碗大的圓孔,敢情那話聲就是從這方向傳出,看來這間石室必定機關遍布……“現在對正圓孔發一掌!” 陳霖聞聲之下,略不遲疑,對準那圓孔,猛劈一掌,他預料這石壁既然中空,這一掌劈去,必定石崩壁裂,使對方現形。

    焉知事實大謬不然,一掌劈出,石壁圓孔之中突然飄出一股陰柔勁氣,竟然把這重逾山嶽的一掌,消卸得無影無蹤!陳霖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的功力竟然高到這種程度……“娃兒,你這一掌對付‘太極’‘華山’兩派掌門,勉強可以應付,但如果要對付‘绛珠仙子朱薇’那賤人還嫌不足!”陳霖竟似不信的道:“绛珠仙子的功力難道還超過兩派掌門?” “一點不錯,超出甚多!” “一個女人?”“哈哈,娃兒,女人!你看不起女人?古往今來,多少英雄人物毀在胭脂阱裡,女人陰狠毒辣之處,使男人望塵莫及!”“閣下想來是栽在女人手裡?” 對方默然。

     “現在就請閣下一述事實經過如何?” 一聲沉重蒼涼的歎息,從那孔洞之中傳出,似乎蘊藏着一種恨,極端的恨! “娃兒,恨!使我的殘命得以延續,為了恨,我偷生人間,我早該死了,願意我死的人,也認為我已經死了,可是!哈哈哈哈!我依然活着,在地阙之中活了十多年,終于天從人願,碰上了你!我死而無憾了!不過,娃兒,如你不履行諾言,我不……”“閣下過慮了,大丈夫一言九鼎,豈能失信!”“好,我信賴你!” “以閣下的功力而論,遠超過在下,何以不親手誅仇,而要假手他人?”“娃兒,我是鬼,我出不了這地阙!” “閣下是人,決不是鬼,世間沒有鬼,如果你是鬼,何所不能,何必假手于人?” “現在不談這些,你既答應了,就該實踐諾言!” “當然!不過在下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請閣下現身面談!” “娃兒,你何必要強人所難?” “在下不願強人所難,答不答應在你,不過這‘百盤地阙’之中,想來隻你我兩人,我既然答應你替你殺人,見上一面又有何妨?” “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