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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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千萬世 「二世,三世,至千萬世」。

    念孫案:「至千萬世」當從宋本、遊本作「至于萬世」,字之誤也。

    《漢書·賈山傳》:「秦皇帝曰:『以一至萬,則世世不相復也。

    』」是其證。

    舊本《北堂書鈔·禮儀部十五》《文選·過秦論》注、《太平禦覽·皇王部十一》引此竝作「至于萬世」,陳禹謨本《北堂書鈔》依俗本改「于」爲「千」。

    《資治通鑑·秦紀二》同。

     置廷宮中 「收天下兵,聚之鹹陽,銷以爲鍾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宮中」。

    念孫案:此當作「置宮廷中」,今本「廷」字誤在「宮」字之上,則文不成義。

    《文選·過秦論》注、《太平禦覽·皇王部》引此竝作「置宮廷中」,《通鑑·秦紀二》同。

    「庭」、「廷」古字通。

     焉 「始皇巡隴西、北地,出雞頭山,過回中句焉作信宮渭南」。

    念孫案:「焉」字下屬爲句。

    「焉」猶「於是」也。

    於是作信宮於渭南也。

    今本以「焉」字絶句,非是。

    古或謂「於是」爲「焉」。

    故僖十五年《左傳》「晉於是乎作爰田」、「晉於是乎作州兵」,《晉語》作「焉作轅田」、「焉作州兵」。

    又《刺客傳》豫讓謂趙襄子曰:「願請君之衣而擊之,句焉以志報讎之意,則雖死不恨。

    」「焉」字亦下屬爲句。

    「焉」猶「於」也。

    於以志報讎之意也。

    古或謂「於」爲「焉」。

    故宣六年《公羊傳》注曰:「焉者,於也。

    」詳見《釋詞》。

     陶山 「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竝河以東,屬之陰山,以爲三十四縣,城河上爲塞。

    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陶山、北假中」。

    念孫案:「陶山」之名不見於各史志,「陶」當爲「陰」。

    隷書「陶」字或作「」,「陰」字或作「」。

    二形相似,故「陰」譌爲「陶」。

    《水經·河水注》:「秦始皇逐匈奴,竝河以東,屬之陰山。

    」今本「陰」譌作「陶」,即其證也。

    《穰侯傳》「乃封魏冉於穰,復益封陶」,徐廣曰:「陶,一作陰。

    」《惠景閒侯者年表》「成陶夷侯周信」,《漢·表》作「成陰」。

    《漢書·司馬相如傳》「奏陶唐氏之舞」,顔師古曰:「『陶唐』當爲『陰康』,傳寫字誤耳。

    」「陰山」已見上文,是以《集解》《索隱》《正義》皆不復作注。

    若此處作「陶山」,則必當有注,以是知「陶」爲「陰」之譌也。

    《集解》引徐廣曰:「陰山在五原北。

    」又引晉灼曰:「《王莽傳》雲:『五原、北假,膏壤殖穀。

    』北假,地名也。

    」《續漢書·郡國志》曰:「五原郡西、安陽北有陰山。

    」《史記·匈奴傳》曰:「趙武靈王築長城,自代竝陰山下,至高闕爲塞。

    」是「高闕」、「陰山」、「北假」地皆相連,故此雲「渡河,取高闕、陰山、北假中」也。

    「陰山」或謂之「陽山」。

    故《匈奴傳》曰:「蒙恬度河,據陽山、北假中。

    」《水經注》曰:「自高闕以東,夾山帶河,陽山以西,皆北假也。

    」《禹貢錐指》曰:「『陽山』即『陰山』也。

    山在中國之北,故名『陰山』。

    水北曰陽,山在河水之北,故亦謂之『陽山』。

    徐廣雲:『陰山在河南,陽山在河北。

    』非也。

    《漢書》侯應曰:『北邊塞至遼東外有陰山,東西千餘裡。

    』非河南所能容。

    」 若欲有學法令 「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爲師」。

    念孫案:「欲有」當爲「有欲」,「若有」二字連讀,「欲學法令」四字連讀。

    置「欲」字於「有」字之上,則文不成義。

    「法令」下當有「者」字。

    《李斯傳》作「若有欲學者」,是其證。

    《通鑑·秦紀二》正作「若有欲學法令者」。

     使者從關東 「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

    念孫案:「使者從關東」本作「鄭使者從關東來」。

    鄭使者,謂出使於鄭者也。

    鄭在關東,故曰「從關東來」。

    今本脫「鄭」字、「來」字,則文義不明。

    《文選·西征賦》注引此作「鄭使者從關東來」,《初學記·地部上》引作「鄭客從關東來」,《漢書·五行志》同。

    雖「客」與「使者」異文,而皆有「鄭」字、「來」字。

     其賜死 「更爲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以罪,其賜死」。

    念孫案:「賜死」上本無「其」字,後人據《李斯傳》加之耳。

    不知彼言「其賜死」,乃趙高所爲始皇書語。

    此言「賜死」,乃史公記事之文,不當有「其」字也。

    《太平禦覽·皇王部》引此無「其」字。

     奉酌 「天子儀,當獨奉酌,祠始皇廟」。

    引之曰:《説文》「酌,盛酒行觴也」。

    可言「奉觴」,不可言「奉酌」。

    「酌」當爲「酎」,字之誤也。

    《説文》:「酎,三重醇酒也。

    」《漢書·景帝紀》「高廟酎」,張晏曰:「正月旦作酒,八月成,名曰『酎』。

    至武帝時,因八月嘗酎,會諸侯廟中,出金助祭,所謂『酎金』也。

    」案:漢制以八月嘗酎,蓋本於秦制。

    祭廟時天子率羣臣奉酎酒以獻,故曰「奉酎」。

    《漢書·武五子傳》「何面目復奉齊酎見高祖之廟」是也。

    而《集解》《索隱》《正義》「酎」字皆無音釋,蓋所見本已誤爲「酌」矣。

     固不聞聲 「趙高説二世曰:『天子稱朕,固不聞聲。

    』」索隱曰:「一作『固聞聲』。

    單行本如是。

    各本無此五字,後人妄删之也。

    言天子常處禁中,臣下屬望,纔有兆朕,聞其聲各本無此三字,亦後人所删。

    耳,不見其形也。

    」念孫案:一本及小司馬説是也。

    《李斯傳》記高之言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羣臣莫得見其面,故號曰『朕』。

    」是其證。

    《潛夫論·明闇篇》趙高要二世曰:「天子稱『朕』,固但聞名。

    」即本於《史記》。

     飯土塯 「堯、舜飯土塯,啜土形」。

    集解:「徐廣曰:呂靜曰『飯器謂之簋』。

    」索隱曰:「塯,如字,一音『鏤』。

    《玉篇》:「塯,力又切,瓦飯器也。

    」不作『簋』。

    」念孫案:「不作『簋』」乃「一作『簋』」之誤。

    徐廣本正作「簋」,故引《韻集》「飯器謂之簋」。

    小司馬本作「塯」,故雲「塯,一作『簋』」。

    「塯」或作「溜」。

    「簋」古讀若「九」,説見《唐韻正》。

    聲與「塯」相近,故字亦相通。

    《李斯傳》「飯土匭,《説文》:「匭,古文簋。

    」啜土刑」,徐廣曰:「匭,一作溜。

    」《太史公自序》「食土簋,啜土刑」,徐廣曰:「簋,一作溜。

    」皆其證矣。

     不觳於此 「雖監門之養,不觳於此」。

    索隱曰:「謂監門之卒。

    養即卒也。

    觳音學,謂盡也。

    又古學反。

    」正義曰:「《爾雅》雲:『觳,盡也。

    』言雖監守門之人,供養亦不盡此之疎陋也。

    」念孫案:《索隱》以「養」爲「卒」,以「觳」爲「盡」,皆非也。

    《正義》以「養」爲「供養」,是也。

    而誤解「觳」字,則與《索隱》同。

    下文曰:「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

    」言雖臣虜之勞,猶不酷烈於此也。

    此言「雖監門之養,不觳於此」,意亦與下文同。

    觳者,薄也。

    言雖監門者之供養,猶不薄於此也。

    《管子·地員篇》曰:「五粟之土,淖而不肕,剛而不觳。

    」尹知章曰:「觳,薄也。

    」故薄土謂之墝埆。

    「埆」與「觳」同義。

    《莊子·天下篇》曰:「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

    」與此「觳」字同義。

    《韓子·五蠧篇》作「雖監門之服養,不虧於此矣」。

    「虧」與「觳」義亦相近。

    不觳於此,不烈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