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秋風鶴唳石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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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為整齊的切口下,顯出一種詭異的壯麗。

     而自己和重劫,正站在這深坑的邊緣。

     相思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實在無法想象,怎樣的力量才能在堅硬的岩石上鑿出這樣的巨坑?若這是一座遠古帝王的墓室,隻怕要成千上萬的工匠們忙碌近百年的時間,才能完成這樣恢弘的工程。

     然而,腳下那整齊的切口、大片燒灼過後的痕迹,卻似在彰顯着一個事實——這個深坑的開鑿,在一瞬之間就已完成。

     這又是怎樣的神迹? 兩人的衣衫被暮風吹起,就宛如兩隻蝼蟻爬在一口古井的邊緣,顯得極為渺小、搖搖欲墜。

     相思向下望去,塵埃彌漫,恍惚中,依稀可見一座宮殿的穹頂,如巨獸般蹲踞在深坑的盡頭。

     宮殿已然殘破,一道巨大的空洞将整個宮殿穿過,深深紮入地底。

    大團焦痕将原本潔白的穹頂變得斑駁陸離,顯出一派衰敗。

     相思覺得有些頭暈,正要擡頭,卻發現重劫笑看着她,手上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相思有些驚愕,難道這裡,就是他所說的宮殿? 但要如何才能進入其内? 重劫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笑道:“跳下去。

    ” 相思愕然。

    從這裡往下看去,離宮殿的基座起碼有十數丈,無論多好的輕功,也不可能就此縱身躍下。

     重劫的笑意在漸漸變冷:“從這裡跳下去,便能看到阿修羅王宮中唯一的梵天法像。

    ” 輕柔而堅決地,他将相思推到懸崖邊緣:“你不會死——隻要,你足夠虔誠。

    ” 相思躊躇着——從十數丈高的斷壁上跳下去,這實在太瘋狂了。

     重劫伸手擡起她的下颚,眼中的溫度在那一瞬間就已冷卻:“若不,你就跟我回到那黑暗的石室中,等待着迎接你我都深深恐懼着的儀式。

    ” 相思掙脫開他的手,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猶豫,縱身向黃塵彌漫的深淵躍下。

     暮風呼嘯。

     她緊閉雙眼,卻似乎能感到大地越來越近。

     突然,她飛速下墜的身體仿佛被一些極細的絲線纏繞住,巨大的沖撞之力讓絲線紛紛崩裂,絲線化為細密的利刃,切割着她的肌膚。

     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她的身體仿佛被萬千絲線生生撕裂。

     她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荒城中。

     楊逸之被刺眼的陽光驚醒,夜,早就褪去,煌煌日色将一切僞裝剝離,将這座城池的蒼老與破敗完全展示出來。

     楊逸之忽然聞到了一陣惡臭,眉頭不由得緊緊皺起。

     然後,他看到了一座真正荒涼的城市。

     遭受浩劫的荒城,在三月的春天中,本還倔強地殘留着些許春意,比如城牆下生長的迎春花,民舍邊的嫩草。

    生長在城中的大樹雖然半數遭劫,但剩餘的那些,卻全都長出了茁壯的綠葉,似乎要帶給城中之人一些希望。

     但現在,這些全都改變了。

     草木枯萎,樹木敗殘,房屋沾滿灰土。

     楊逸之站起身來,他能看到荒城殘破的街道上,家家戶戶都支起幾條木竿,晾曬着冬天的衣衫、被褥和準備做春裝的布料。

     春日曬衣,本是北地居民的習俗。

    但現在,那些衣衫卻已朽爛,宛如一片片枯黃的樹葉,高高低低地懸挂在木竿上,隻要輕輕一碰,就會化為灰土。

     那股惡臭,便從朽爛的衣被中傳來。

     楊逸之的心筆直沉了下去。

     一個譏诮而陰郁的聲音傳來:“這樣的荒城,完美麼?” 楊逸之倏然轉身,就見到了重劫那在陽光下凝為一線的眸子。

     他不知何時又出現在那巨大的石座上。

    那襲長袍幾乎将他全都裹住,他就仿佛是石座結出的一枚果實,孱弱地等待着墜落。

     他那雙蒼白的眼睛透過面具,流露出一絲揶揄,蒼白的袍袖指向這座瀕臨死亡的城池,一字字問道:“它美麼?” 他在等着楊逸之回答,通透無暇的眸子中,充滿了殘忍的期待。

     楊逸之疲倦地合上雙眼,荒蕪與污穢仍不能從他的腦海中去除,隐隐地,他聽到了荒城百姓的哭泣聲——那是絕望的哀音。

     重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