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靈鬼府

關燈
毒叟姜長貴,雖是在沒命狂馳,心中可在打歪主意,心說:“任你武功多好,也不敢進這白雲山區。

    哼,如果這家夥不顧一切追将進來,便将他誘入散發毒瘴的山谷之内,嘿嘿,那時,他不被毒蟲咬傷,也得死于毒瘴之下。

    ” 他想得可是不錯,後面嘿嘿笑聲,依舊不斷飄來,好似這人根本不知道白雲山的可怕之處。

     三人氣都沒有喘一口,盞茶時間,跑了三十餘裡,隻說進入山區,可緩下口氣,誰知後面敵人,竟是契而不舍,似欲得之始甘心。

     三毒越跑越是心驚,像三隻受驚的兔子,在白雲山腰,東奔西竄。

     不知跑了多少時候,每個人都是汗流浃背,氣喘籲籲,粗藍布短衫,業已浸濕,褲管更是被榛莽鈎藤扯得稀爛,兩手亦被荊棘割破皮膚,隐泛血珠,苗疆三毒一生,何曾有過如此狼狽,真是時衰鬼弄人。

     可是啊!那嘿嘿之聲,卻是沒有間斷,不時傳來。

     三毒寒冰毒叟秦鎮山,如非素性佩服老大老二,早就不能忍耐,現在啊! 他知道老大的應變已窮,老二不再有沉穩的表現,暴吼一聲,陡然制住身形,濃眉一豎,喘籲籲地說道:“媽巴子的,别吓唬人,如果有種,寒冰毒叟秦鎮山在此,陪你大戰三百回合。

    ” 百屍毒叟姜長貴,二毒玄陰毒叟謝雨蒼,一聽老三叫起陣來,深恐有失,立即掠回站定一處。

     “嘿嘿!别打腫臉充胖子,就是一根小指,你也經不起,還談什麼大戰三百回合?” 三毒弟兄就在對方談話之際,陡然回過身軀,果然,五尺之外,站定一個龐大的胖老頭。

     這人長像一入目,三毒同時發出一聲驚噫,如遇蛇蠍,臉色遽變。

     原來那人,正是晨間惠水城小食店中,三毒寒冰毒叟舉爪欲抓的胖子食客。

     他這緊追而來,不問可知,定是要與三人為仇。

     “不過,這人既具有上乘武功,為什麼自己一爪抓去,他卻沒有閃避和還手的迹象,我就不信他的頭顱,是銅澆鐵鑄。

    ”寒冰毒叟秦鎮山以上念頭,方自掠過,不由向對方笆鬥般碩大無朋的頭顱瞥了一眼。

     那人似乎懂得三毒心意,又是一聲嘿嘿,将頭劃了半個圓圈,說道:“小子,就憑你那手三腳貓,也想毀損老夫一根頭發,豈非作夢? 告訴你,晨間要不是什麼仙霞一劍那姓姚的小子,救你一命。

     嘿嘿!此時恐怕連骨頭都沒有了!“ 此語一出,苗疆三毒不由心中暗笑,覺得胖老頭講的乃是反話,勿非是在撐門面,大言不慚。

     事實上呢?正如胖老頭所講,如果當時不是仙霞一劍姚奇運劍将三毒逼退,隻消秦鎮山手指一觸上他的頭發,便将有如觸電,内身痙攣而死,瞬息之間化為濃血,至于那是什麼原因,後文自有交待。

     三毒恐懼之心,此時已消失不少,想起自己弟兄,名列宇内十邪,黑白兩道,莫不相顧側目,曾幾何時,竟被吓得草木皆兵,任何人都不敢招惹,過着亡命的生涯。

     如今,竟被這麼一個胖老頭趕得如喪家之犬,豈不可笑! 如說這家夥,真有本領,就是武林頂尖高手,弟兄三人聯手合攻,亦複何懼?這家夥大概憑着一點奇奧的步法和輕功,否則,何不向自己弟兄伸手,他大約是打着如意算盤,故弄玄虛,讓咱們三個跑得精疲力竭,再趁機下手收拾。

     他要是真正輕功高絕,為何不飛身前面攔阻,老是落後! 百屍毒叟姜長貴設想至此,認為非常正确,不由又恢複了昔日的飛揚蠻橫,桀桀笑道:“閣下何人?咱們弟兄與你井河不犯,為何窮追不舍?要知道南疆三毒弟兄,豈是好惹的!” 誰知胖老頭并未大怒,反而呵呵笑道:“這樣,倒還像一個江湖人物,我老人家瞧着你們那種縮頭烏龜和像受驚的麋鹿,心中不禁有氣。

    ” 他說到這裡,笆鬥大的頭顱,一搖晃,繼續又道:“至于說到我老人家的姓名,連你死去的師祖百毒童子李絪,還得叫我老祖宗,你說!你配麼?” “再說,咱們晨間那筆賬,你殺别人,我不是官差,自然管不着,可是”。

     他用手一指寒冰毒叟秦鎮山,說道:“這小子,卻想在我頭上開個天窗,還能說是河水不犯井水麼?” 胖老頭搖頭晃腦,口沫橫飛,百屍毒叟姜長貴,玄陰毒叟謝雨蒼原先頗為驚駭,對方怎會知曉自己師承門戶,旋又一想,“是了,适才自己既然道出苗疆三毒的招牌,這胖老頭自然可以揣想得到。

    ”也就坦然不再深思下去。

     寒冰毒叟秦鎮山素性殘暴,一聲嘿嘿,旋步進身,兩臂運集寒冰毒功,猛推而出。

     他是安心将胖老頭擊斃,是以運集了八成功力,真果是掌風如寒濤,掠地起猛飚。

     胖老頭閃身疾退,笆鬥大的頭顱一搖一晃,說道:“這寒冰毒掌中上了,全身血液立即冰凍,可不是玩兒的!”說罷,拔足便跑,輕功果然高絕,晃眼之間,便已遠去了二十餘丈。

     胖老頭撒腿一跑,三毒弟兄心中全不是滋味,心說:“原來這糟老頭子,是一個紙糊老虎。

    ”不由想起剛才一幕,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三人虎吼一聲,一個個全如脫弦之箭,咬尾疾追。

     不管三人怎樣用盡平生之力,将輕功施展到極頂,總保持那麼一段距離。

     翻過幾重嶺脊,又越過數座岩巒,可是啊!仍是可望而不可及,最氣不過的,那笆鬥大的頭顱,依然在迎風搖晃! 三毒心中,全都暗暗有氣,心說:“我就不信追你不着。

    ”各人把不常使用的八步趕蟾輕功,也施展開來。

     後面追的人,宛如電擊風馳,前面跑的,依舊那麼搖搖晃晃。

     不久,胖老頭進入一座山谷,三毒看着他回過頭來,龇牙一笑,不由勃然大怒,心說:“哼!看你還向哪裡跑?” 轉瞬之間,三毒相繼躍入谷中,胖老頭陡然無蹤無影。

    寒冰毒叟秦鎮山氣得破口大罵。

     百屍毒叟姜長貴微一打量,三面山峰環峙,峭壁千尋,是一座死谷。

     他正想不出胖老頭何以人影不見,玄陰毒叟謝雨蒼掃帚眉微微一皺,說道:“老大,這家夥把咱們誘進谷來,莫非有什麼詭計!” 寒冰毒叟秦鎮山冷哼一聲,說道:“老二,别再疑神疑鬼,搜!” “搜”字才落,人已向谷底縱去,大毒百屍毒叟,和二毒玄陰毒叟,覺得老三未免冒失,心中雖是這樣在想,人卻分向兩壁飛落,成扇狀搜索。

     三人踏遍谷中,卻沒有發現胖老頭影子,方聚集一處岩石,陡聞呵呵之聲,從空際飄落,聲回谷應,到處顯得都是胖老頭的笑聲,三毒濃眉一軒,說道:“這家夥在故弄玄虛,咱們别再上當!” 百屍毒叟一撚短須,咳嗽一聲,幹澀地說道:“閣下适才取笑咱們弟兄,難道你這般藏頭縮尾,就不怕被人恥笑麼?” “放屁,誰藏頭縮尾來着,我老人家不就跟你們三個渾蛋小子在一起麼?” 那聲音又是響自身後,三人身形陡轉,看着那笆鬥大的頭顱頂上欺霜白發,在中天日光之下閃閃生輝。

     苗疆三毒,被胖老頭子半日戲弄,肚子幾乎氣破,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各自虎吼一聲,六隻掌影,卷起漫天狂飚,夾着銳嘯之聲,和屍腐的臭味,向對方當胸撞去。

     誰知如山勁力,胖老頭隻消一揮一劃,便自消失無蹤!呵呵笑道:“加點勁,小子,這樣豈能奈何老夫?” 三人心中又生凜駭,百屍毒叟一使眼色,三人同時在胸前劃了半個圓弧,嘿的一聲,六隻掌影同時推出,三種不同的寒飚毒氣,聚于一線,宛如驚濤駭浪,夾着風雷之聲,再度奔到。

     胖老頭細眼一眨,暴喊一聲“哎唷……” 唷字未落,“砰”的一聲大震,那龐大的身影,直被卷入半空。

     三毒同時暴發出一陣嘿嘿大笑,盡洩胸中積恨! 三人隻道那胖老頭必然無命。

    因為這三種毒功,武林任何高手,都為之側目,單是憑三人内功掌勁,加起來,何止四五千斤,震也得把内腑震成粉碎。

     想不到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異人,就這樣不明不白喪生在自己弟兄手裡,未免可惜!轉念一時,誰叫他不知死活,惹惱我們!…… 苗疆三毒心中雖是這麼在想,眼睛可沒有停,但見那胖老頭身軀在空中滾轉,白發飄揚,頭下腳上,向地上跌落,那形态宛如一隻大蘿蔔。

     三毒果真是毒比豹枭,生恐老頭氣還未斷,心意相通,六隻掌影,旋入遙空拍出。

     那知怪事再現,三人認為必死無疑的胖老頭,卻大叫一聲:“我命休矣!” 雙臂在空中一劃,勁力全失。

     三毒弟兄駭得亡魂皆裂,百屍毒叟姜長貴低喝一聲:“風緊,扯手!” 三條藍影,激射如箭,向谷中奔去,隻聽胖老頭發出一聲厲嘯,狀如鬼嚎。

     頓時谷中漫天黑影紛飛,啾啾唧唧,咕咕哇哇,異聲四起! 近谷口十四五丈遠一帶,密密麻麻,爬滿一地,全是毒蛇、毒蠍、毒蜥、毒蛛、飛蜈,黑蜂等千千萬萬,盡皆世間百年難得一見的罕絕毒物。

     苗疆三毒,自是内行得緊,知道這些東西,沾之即死,不禁駭然暴退,心悸膽裂! “小子們,來我的千瘴谷,既稱苗疆三毒,豈有畏怕區區蟲豸之理?” 他說到這裡,一拂胸前銀髯,笆鬥大的頭顱,微微一晃,說道:“時已正午,小子們昨晚奔馳一夜,今早又未吃好,難道肚子不餓? 茲擺下‘萬毒宴’,以享嘉賓!說起來,還不是家常便飯!“三毒未待話聲完畢,已然轉身與胖老頭面對而立,知遇蓋代奇人,自己弟兄逃走已是無望,不禁滿臉流露出惶恐、頹喪之色。

     苗疆三毒,雖以毒功稱雄于世,但,所知有限,原因他們入門拜師未久,其師毒娘子突被仇家殺害,是以未獲深透,怎敢吞食毒物? 百屍毒叟姜長貴,躬身一禮,說道:“前輩乃屬武林遁世高人,晚輩等有眼無珠,千祈寬赦不知及冒犯之罪!”。

     胖老頭不予答理呵呵之聲再起,說道:“常言道:”主不食,客不飲‘,““飲”字才出口,不由“哎呀”一聲,從身上摸出一隻羊脂白玉的酒瓶,及一隻夜光杯,說道:“小子們,這酒是藏紅花,斷腸草等萬毒浸制而成,食了可以長生不老,百毒不侵,心廣體胖,來!來!來!幹此一杯!” 他一面搖頭晃腦,一面将酒從玉瓶中斟出,色作碧綠,腥味撲鼻! 胖老頭要是不說那酒的浸制原料,苗疆三毒自是求之不得,如今既已知曉,焉敢去嘗試那絕毒之酒,空自饞涎欲滴! 胖老頭将酒朝三人面前一遞,苗疆三毒全都吓得連連後退不疊,說道:“晚輩無福消受,還是留作老前輩自行享用吧!” 胖老頭瞧着三人窘态,笑聲複起,說道:“三位小友,既不善飲酒,那就用菜吧!” 這時四人稱呼已改,敵意漸消。

     胖老頭話聲才落,雙手向前一抓,一條金線毒蛇,和一隻人面蜘蛛,業已入手。

     胖老人咬食那拳頭般兇惡無比的毒蛛,如吃饅頭,看得三毒弟兄全身寒栗,悚惶不安。

     吃完蜘蛛,再撕金線毒蛇,一塊一塊向嘴裡抛去,吃得津津有味,血沫橫飛。

     看得百屍毒叟姜長貴,玄陰毒叟謝雨蒼兩人,眉頭直皺,幾欲發嘔。

     寒冰毒叟秦鎮山這個渾人,本已饑腸辘辘,一見胖老頭有吃有喝,心想:“看他吃得恁香,即使死了,總比忍饑受餓好些!”于是立即跨步上前,抓起一條尺長毒蜥,閉着眼睛一口咬下,覺得鮮嫩無比,不禁哈哈笑道:“妙啊!老大,老二,快些來吃,這東西真好!” 什麼事情,隻怕無人開端!老三這一大叫大嚷,百屍毒叟和玄陰毒叟,也就跟着如法炮制,吃将起來。

     胖老人笆鬥大的頭顱,又是一晃,說道:“如非這樣,焉能稱為絕毒門下弟子!尚屬可敬!” 苗疆三毒,一聽老人獎勵有加,心中不勝之喜! 就在這時,陡地谷中,腥風四射,異香襲人,千瘴谷升起濃霧,結成雲霞。

     在日色下,熠熠然作金光,忽而從半空墜下來,小如彈丸,漸漸飄散,大如車輪,突然道裂,非虹非霞,五色缤紛,漫空遍野,香氣逼人。

     百屍毒叟姜長貴大呼一聲:“黃茅瘴” 玄陰毒叟謝雨蒼臉色遽變,寒冰毒叟秦鎮山用藍布袖一抹嘴角血液,問道:“老大,什麼叫做‘黃茅瘴’,把老二吓成那個樣子!” 百屍毒叟見老三楞得連什麼叫做“黃茅瘴”,都不知道,低喟一聲,道:“罷了,想不到千瘴谷竟是你我弟兄埋骨之所。

     老三,你總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現在我再告訴你一遍,以後可不準再問! 相傳瘴是山林惡濁之氣,在滇黔一帶,四時俱有,春天叫做‘青草瘴’,夏天叫做‘黃梅瘴’,秋天叫做‘新禾瘴’,另外還有什麼‘桃花瘴’,‘菊花瘴’,‘桂花瘴’等名目百屍毒叟還要繼續說下去,玄陰毒叟用手一扯老大衣袖說道:“快些看!” 隻見胖老頭盆口張處,那些熠熠然在空中飄浮的五色瘴霞,被他宛如長鲸吸川一般,吸入腹内,把三毒弟兄看得目瞪口呆,心說:“這是什麼功夫?” 三張醜臉上,全都流露出無限羨慕之情。

     不消一盞熱茶時間,胖老頭已将谷中全部瘴氣吸收完畢,乍見三毒那等可憐模樣,竟自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誰知他張嘴一笑,一道金光宛如匹練,射出兩丈外的灌木,立時根枯樹萎,枝墜葉黃,三毒把這位胖老頭佩服得何殊陸地神仙,一個個五體投地,懇請賜予收留,傳授絕技,祈示仙諱。

     胖老頭蓦地臉色一正,說道:“老夫乃絕毒門第三代掌門,昔年人稱‘萬毒之王’。

    潛沉于天下的毒物、毒功,百數十年來,已未出現江湖,等到老夫‘萬毒歸宗’的武功練成,絕毒門下弟子,已然絕迹,不久之前,才發現你們三個孽障,對絕毒的武功毒技,竟是如斯淺薄,為我丢人。

    今後就住在‘千瘴谷’内,勤加學習。

    平時不得擅出谷口一步,能做到麼?” 苗疆三毒跪在地下,一齊揚聲答道:“第十代弟子謹遵祖師金谕。

    ” 武俠屋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