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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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隻聽見陳先生問道: “劉媽,太太呢?”劉媽從廚房裡出來說:“太太剛到高家去了。

    ” 陳先生半天不言語。

    過一會兒又問道:“少爺們呢?”劉媽說: “上街玩去了。

    ”陳先生急了,說:“快去叫他們回來。

    天都黑了還不回家。

    而且這街市也不是玩的去處。

    ” 劉媽去了半天,不見回來。

    陳先生在廊子上踱來踱去,微微的歎氣,一會子又坐下。

    點上雪茄,手裡拿着報紙,卻擡頭望天凝神深思。

     又過了一會兒,仍不見他們回來,陳先生猛然站起來,扔了雪茄,戴上帽子,拿着手杖徑自走了。

     表妹笑說:“陳先生又生氣走了。

    昨天陳先生和陳太太拌嘴,說陳太太不像一個當家人,成天裡不在家,他們争辯以後,各自走了。

    他們的李媽說,他們拌嘴不止一次了。

    ” 舅母說:“人家的事情,你管他作什麼,小孩子家,不許說人!”表妹笑着說:“誰管他們的事,不過學舌給表姊聽聽。

    ” 舅母說:“陳先生真也特别,陳太太并沒有什麼大不好的地方,待人很和氣,不過年輕貪玩,家政自然就散漫一點,這也是小事,何必常常動氣!” 談了一會兒,我一看表,已經七點半,車還在外面等着,就辭了舅母,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起,梳洗完了,母親對我說:“自從三哥來到北京,你還沒有去看看,昨天上午亞茜來了,請你今天去呢。

    ”——三哥是我的叔伯哥哥,亞茜是我的同學,也是我的三嫂。

    我在中學的時候,她就在大學第四年級,雖隻同學一年,感情很厚,所以叫慣了名字,便不改口。

    我很願意去看看他們,午飯以後就坐車去了。

     他們住的那條街上很是清靜,都是書店和學堂。

    到了門口,我按了鈴,一個老媽出來,很幹淨伶俐的樣子,含笑的問我:“姓什麼?找誰?”我還沒有答應,亞茜已經從裡面出來,我們見面,喜歡的了不得,拉着手一同進去。

    六年不見,亞茜更顯得和藹靜穆了,但是那活潑的态度,仍然沒有改變。

     院子裡栽了好些花,很長的一條小徑,從青草地上穿到台階底下。

    上了廊子,就看見葦簾的後面藤椅上,一個小男孩在那裡擺積木玩。

    漆黑的眼睛,绯紅的腮頰,不問而知是聞名未曾見面的侄兒小峻了。

     亞茜笑說:“小峻,這位是姑姑。

    ”他笑着鞠了一躬,自己覺得很不自然,便回過頭去,仍玩他的積木,口中微微的唱歌。

    進到中間的屋子,窗外綠蔭遮滿,幾張洋式的椅桌,一座鋼琴,幾件古玩,幾盆花草,幾張圖畫和照片,錯錯落落的點綴得非常靜雅。

    右邊一個門開着,裡面幾張書櫥,壘着滿滿的中西書籍。

    三哥坐在書桌旁邊正寫着字,對面的一張椅子,似乎是亞茜坐的。

    我走了進去,三哥站起來,笑着說: “今天禮拜!”我道:“是的,三哥為何這樣忙?”三哥說:“何嘗是忙,不過我同亞茜翻譯了一本書,已經快完了,今天閑着,又拿出來消遣。

    ”我低頭一看,桌上對面有兩本書,一本是原文,一本是三哥口述亞茜筆記的,字迹很草率,也有一兩處改抹的痕迹。

    在桌子的那一邊,還壘着幾本也都是亞茜的字迹,是已經翻譯完了的。

     亞茜微微笑說,“我那裡配翻譯書,不過借此多學一點英文就是了。

    ”我說:“正合了梁任公先生的一句詩‘紅袖添香對譯書’了。

    ”大家一笑。

     三哥又喚小峻進來。

    我拉着他的手,和他說話,覺得他應對很聰明,又知道他是幼稚生,便請他唱歌。

    他隻笑着看着亞茜。

    亞茜說:“你唱罷,姑姑愛聽的。

    ”他便唱了一節,聲音很響亮,字句也很清楚,他唱完了,我們一齊拍手。

     随後,我又同亞茜去參觀他們的家庭,覺得處處都很潔淨規則,在我目中,可以算是第一了。

     下午兩點鐘的時候,三哥出門去訪朋友,小峻也自去睡午覺。

    我們便出來,坐在廊子上,微微的風,送着一陣一陣的花香。

    亞茜一面織着小峻的襪子,一面和我談話。

    一會兒三哥回來了,小峻也醒了,我們又在一處遊玩。

    夕陽西下,一抹晚霞,映着那燦爛的花,青綠的草,這院子裡,好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