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别了,别了,同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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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今天不免憤憤然了。

     “那麼,他們到底準備分配你做什麼呢?”周天虹關切地問。

     “準備叫我留校,到校部當文化娛樂幹事,還說這是我的特長。

    ” “你答應了嗎?” “我說,不,我要到前方去。

    ……這樣雙方就僵持了。

    ” 大家一時無話,沉默下來。

     沉了半晌,高鳳崗說: “我們剛剛入黨,怎麼能不服從分配呢?” “不,我一定要到前方去。

    ”高紅的語氣很堅決,“要不,我就說我在前方也有老公。

    ” 大家哄地笑起來。

    高鳳崗指點着高紅笑着說: “我這個小妹真不害臊,你的老公是誰啊?” 高紅也羞怯地笑了。

     “我給你出個主意,”周天虹說,“你給羅瑞卿副校長寫一封信,寫得懇切一點,他一批準不就行了?” “好,這個主意好。

    ”高紅立刻點了點頭,扭頭跑回去了。

     兩天之後,高紅滿臉笑容地跑來說:“批準了!批準了!羅副校長還說我‘熱情可嘉’呢!” 這次分到晉察冀根據地的學員約有一百多人,另有一支以張學思為首的“東北幹部隊”,也将通過晉察冀地區向東北挺進。

    這兩個隊将一起出發。

    出發前,每人都分發了一枚圓形紀念章,紅五星中心鑲着“抗大”兩個金光閃閃的字。

    此外,還發給一張畢業證書。

    證書的一頁上印着毛澤東的手書:“勇敢、堅定、沉着,随時為民族解放事業犧牲自己的一切!” 時已初冬。

    在一個寒風凜冽的早晨,出發的隊伍在延安東門外集合完畢,隊列裡兩面飄揚的紅旗,不時地在寒風裡獵獵作響。

    周天虹和他的同學們背負着簡單的行囊,穿着灰色的棉軍服,顯得異常齊整。

    高紅仍是那個娃娃頭,兩個烏黑的貓眼放着異樣的光彩,兩頰在寒風裡凍得鮮紅。

     送行的人不少。

    有抗大的領導幹部和留下的同學們,楊光池隊長也來了。

    他同大家一一握手,依依告别。

    周天虹想起初來延安時,這位慈祥的老隊長對他是多麼的熱情啊,他把自己的襯衣,自己的草鞋給了一個遠途跋涉的孩子,一切都像是昨天。

    想到這裡,他不禁滾出了幾點熱淚。

    隊長握着他的手也不勝依戀,用濃重的湖南腔說:“年輕人,好好幹吧!我也很想到前方去,隻是工作不允許啊。

    毛主席叫我們‘死在延安府,埋在清涼山’哩。

    不過,我們将來會相見的!”這時,周天虹擡起頭來,再一次望了望楊隊長,望了望眼前巍巍的寶塔山,清清的延河水,和巍峨的鳳凰山,默然想道:延安啊,是你用熱情的雙臂接受了一個貧苦無依的孩子,是你以真理的乳漿喂養了他,以知識的武器武裝了他,是你指給他人生的道路,給了他信心和勇氣。

    這一切,他是永遠不會忘懷的,他将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來報答你。

    …… 正在沉思默想間,隻聽楊隊長喊了一聲: “高紅,指揮大家唱個歌嘛!” “好!!!”大家齊聲響應。

     高紅微笑了一下,大大方方走到隊列前面。

    她烏黑的眼睛向大家掃了一眼,笑着問: “唱個畢業歌好不好?” “好!!!” 于是,高紅像舞蹈動作似的揮動了雙臂,随着她的雙臂,騰起了年輕嘹亮的歌聲: 别了,别了,同學們, 我們再見在前線。

     我們沒有什麼挂牽, 總還有點留戀…… 我們要去打擊侵略者, 讓我們走上前線。

     我們的血沸騰了, 不驅逐日寇不回來相見, 快跟上來吧,我們手牽手, 去跟我們的敵人血戰…… 歌聲激越,令人格外動情。

    一曲唱罷,大家似乎興猶未盡,高紅又指揮大家唱起《上前線歌》: 炮火連天響,戰号頻吹,決戰在今朝, 我們抗日先鋒軍今日武裝上前線, 用我們的刺刀、槍炮、頭顱和熱血, 嗨,用我們的刺刀、槍炮、頭顱和熱血, 堅決與敵決死戰!…… 歌聲未落,隊伍就出發了。

    大家紛紛與送行者揮手告别。

    迎風飄揚的紅旗,不一時就越過延河,一直向東去了。

    東方,太陽剛剛露頭,東天上騰起一大片耀眼的紅霞。

    他們已走出很遠,很遠,那曲上前線的歌曲,還似乎随風飄過延河隐隐地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