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小說人生 孔慶東 陳 珺 呂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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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讀者最多的當代作家? 這個問題問過許多人,也許答案各異;但是不可避免的,一定有許多人會把票投給通俗小說,投給金庸。

     三十一歲完成自己的第一本武俠小說,三十五歲創辦自己的報紙,一支筆寫武俠,開創江湖,縱橫天下,一支筆縱論時局,享譽香江,少年遊俠,中年遊藝,老年遊仙,為文可以風行一世,為商可以富比陶朱,為政可以參國論要,金庸一生的傳奇,可謂多姿多彩之至,文人數千年的夢想,似乎全部在金庸身上實現,而這樣的金庸,也顯得更加神秘而讓人難以把握。

    有人稱他為大俠宗師,有人卻以為他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 金庸,到底為何許人也? 金庸1924年2月6日生于浙江海甯縣袁花鎮,生肖為鼠,星座是水瓶座。

    據說這樣的人思維敏捷,具有清晰的洞察力與超群的想象力,而足不停步地追求理想,最适宜成為新聞記者、政治家與文人。

    這固然也不過是姑妄言之姑妄聽之,然而金庸其後的一生,似乎正印證了這樣的說法。

     海甯本非繁榮大城,據金庸本人說,“海甯在清朝時屬杭州府,是個海濱小縣,隻以海潮出名”。

    然而此地卻當得人傑地靈四字,于景觀上,東臨江海,西南則依杭嘉湖平原,土地富庶,風光明媚,更擁有洶湧澎湃,雄偉磅礴的海甯潮,年年8月,大批遊客聚集海甯,觀賞江海相激而生的滾滾怒潮,金庸曾提過,他小時候做童子軍,曾在海甯乾隆皇帝所造的石塘邊露營,半夜裡瞧着滾滾怒潮洶湧而來。

     而他所見之怒潮,又是怎生景象?這點我們可在金庸第一部小說《書劍恩仇錄》中略窺端倪。

     “這時潮聲愈響,兩人話聲漸被掩沒,隻見遠處一條白線,在月光下緩緩移來。

    蓦然間寒意迫人,白線越移越近,聲若雷震,大潮有如玉城雪嶺,天際而來,聲勢雄偉已極。

    潮水越近,聲音越響,真以百萬大軍沖鋒,于金鼓齊鳴中一往直前。

    ” 而接下來乾隆皇帝的侍衛白振為乾隆取扇,勇鬥怒潮的精彩段落,則窮盡作家想象描繪之力,更是雄奇神異之至。

    有人論金庸筆下最出色的景色描寫,推海甯潮為第一,也要拜這少年經驗所賜。

     而小小海甯一地,于人文上,也是名士輩出,學風鼎盛。

    晚清以來,局勢動蕩,舊學新知,傳承交流,更是人才濟濟:文有王國維,理有李善蘭。

    金庸的近親蔣百裡、徐志摩,皆是現代史上的名人。

     然而或許是由于江南土地富饒,風緻秀麗,而海甯倚江依海,士氣和煦,所孕育的俊傑,也多是多思多慮,深沉憂郁的性格。

    金庸曾說:“近代的著名人物有王國維、蔣百裡、徐志摩等,他們的性格中都有一些憂郁色調和悲劇意味,也都帶着幾分不合時宜的執拗。

    ”“陳家洛身上,或許也有一點這幾個人的影子。

    但海甯不出武人,即使是軍事學家蔣百裡,也隻會講武,不大會動武。

    ” 這樣的性格帶着中國傳統士大夫和文人的清高孤傲,帶着他們的憂思冷寂,帶着他們的沉靜和平。

    後來金庸筆風轉變,所寫主人公以慷慨悲歌、豪傑英爽的北地壯士為主,然而江南的明麗秀雅,江南名士的淡靜悲哀,卻也時不時地在作品中出現。

     而誕生金庸的海甯查氏,也并非凡門,稱得上是當地望族,代代書香。

    查氏先祖源出于芈(mǐ),乃楚人之後,史稱“名宦均文苑,代代有清官”。

    至明清之時尤盛,查氏宗祠有康熙皇帝曾親筆題封:“唐宋以來巨族,江南有數人家”。

     金庸祖上最著名的文人,一是明清之際的著名史學家查繼佐。

    查繼佐(1601—1676年),字伊璜。

    明亡後改名左尹,字非人,别号東山釣史。

    他是崇祯舉人,明亡後回鄉講學著書,沈起《查東山年譜》說他有“全集一百二十冊,約八千餘頁”,而惟《罪惟錄》、《魯春秋》、《東山國語》、《釣業》數種傳世。

     二是康熙、雍正年間的查慎行、查嗣庭兄弟。

    查慎行是清代著名詩人,因才受康熙帝賞識,曾入值内廷,有“煙波釣徒查翰林”之稱。

    他的詩作宗法宋詩,“詩風宏麗穩惬,亦有沉雄踔厲處”,亦有不少反映戰争和民衆苦難之作,著有《敬業堂詩集》等,為清初名家。

    金庸《鹿鼎記》全用查慎行《敬業堂詩集》集句為回目,既體現了他相當高的詩文造詣,也示他對先祖的景仰向往之心。

    查慎行與其弟嗣庭等皆入翰林,當時号稱“一門七進士,叔侄五翰林”。

    然而後來查嗣庭主考江西,出題“維民所止”,被雍正帝猜忌為影射他“雍正”去頭,于是遂興起一場文字大獄。

    查嗣庭父子死于獄中,查氏一族皆受牽連,查慎行其時已老,仍不得不率領全家進京投獄,歸鄉不久,也即逝世,可稱封建時代文人的一起典型悲劇。

     到金庸本人這一代,查氏又添輝煌,現代文學史上的著名詩人穆旦,本名查良铮(1918—1977年),乃是金庸族兄,近年被許多現代文學專家推為現代詩歌第一人。

    這對兄弟,文名可說是超過了祖輩。

     在對金庸有重大影響的人物中,不可不提到他的祖父查文清。

     查文清是光緒丙戌進士,曾任江蘇丹陽知縣,因政績加同知銜,不久發生著名的“丹陽教案”。

     《天津條約》簽訂後,大量西方傳教士擁入中國,依恃本國勢力,欺壓中國百姓。

    光緒十七年,丹陽百姓忍無可忍之下,圍攻焚毀了當地教堂。

    查文清受命捕拿為首燒教堂的兩人斬首示衆以向外國教士交代,但他同情燒教堂的人民,便預先通知那兩人逃走,而回報上司,則說此事是由外國教士欺壓良民而引起公憤,數百人一擁而上,焚毀教堂,并無為首之人。

    随之辭官,而為朝廷定為“革職”處分。

     辭官還鄉後,親手編纂了九百卷之多的《海甯查氏詩鈔》,書未成而去世。

     金庸說祖父對他影響有二:一是使他知道外國人欺負中國人,二是要多讀書。

     後來金庸始終懷抱“外交官”的理想,主要動機是遊曆世界,觀光各國,但于報國建功的事業心上,亦有希望以己力捍衛國家民族的尊嚴之意,這不能不說與祖父的教導有密切關系。

     金庸父親查樞卿是有名鄉紳,心地純厚,對人客氣而随意,在金庸當時看來,“他似乎覺得交朋友比業務成功更重要”。

    查樞卿受過西洋教育,對金庸相當寵愛,也很注重對他的教育。

    金庸曾在《聖誕節雜感》裡提到這樣一件轶事: “在中學讀書時,爸爸曾在聖誕節給了我一本迪更斯的《聖誕述異》。

    這是本極平常的小書,任何西書店都能買到,但一直到現在,每當聖誕節到來的時候,我總得翻來讀幾段。

    ” 《聖誕述異》,亦譯為《聖誕頌歌》,是狄更斯的一部著名中篇小說。

    這部小說寫的是一位冷漠無情、刻薄寡恩的守财奴在聖誕夜做了一個夢,夢見三個聖誕精靈帶他遊曆,看到别人的溫暖相愛和他自己的冷漠孤獨,而終于幡然悔悟,成為一個有愛心和友善的人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中充滿了狄更斯式的溫情和愛,而對金庸的影響也相當大。

    他說:“我一年比一年更能了解,這是一個偉大溫暖的心靈所寫的一本偉大的書。

    ” 心懷溫情,寬厚待人,這樣的思想,此後影響到金庸的一生。

    在他年少的時候,他對家中的仆役和下人便抱持着同情與友愛之心。

    他從他們身上第一次看到人生的不平等,看到自己之外其他許多人的命運和悲劇。

    他家有一位老長工,名叫和生,在查良镛小時負責接送他上學。

    後來金庸聽他說了他的故事。

    他年輕時被财主少爺陷害入獄,未婚妻被奪去作了繼室,他出獄後複仇刺傷那财主少爺,複又入獄,受害幾死而幸為任丹陽知縣的查文清所救,而查文清辭官之後,便帶他回了海甯。

     這一段悲劇便是金庸小說《連城訣》的原型。

    在他所寫的武俠小說中,始終貫徹着這樣對弱者的同情。

    後來金庸說,他認為的善良,主要還是兩個字“俠氣”,也就是揚善抑惡,為弱者打抱不平,這成為金庸的“俠”的基本理念。

     金庸母親是徐志摩的堂妹,金庸十三歲時她便早早去世。

    生母早逝令金庸很早養成獨立自主的能力,但他對母親的回憶與深情,仍時不時地在文字中流露。

    在《書劍恩仇錄》中,寫到陳家洛“回憶兒時母親多次攜他的手在此觀潮,眼眶又不禁濕潤起來”。

    這樣的句子,也寄寓着他自己的身世之感。

     家門世代書香,自然藏書甚多,而由于金庸的伯父、父親、大哥都是大學畢業生,新書也不少。

    金庸從小與書為伍,一生好讀不倦,古書、新書之外,他自稱小學時代“得益最多”的是鄒韬奮的《萍蹤寄語》、《萍蹤憶語》等遊記及其所主編的《生活周報》。

     據金庸回憶,他讀武俠的啟蒙,乃是八九歲時偶然讀到的舊派武俠小說家顧名道的代表作《荒江女俠》。

    這部書寫方玉琴為父報仇,并與同門師兄嶽劍秋相偕鋤奸的故事。

    顧名道原為言情小說家,因此《荒江女俠》既寫“俠”客鋤奸,又寫男女劍俠之間的“情”,為言情武俠小說開山之作。

    這樣曲折的劇情描寫,豐富的情感張力,對童年金庸産生了強大的吸引力。

    而伸張正義、維護弱小,正貼合了他從小以來的夢想。

    此後,金庸到處搜尋古今中外的武俠作品,如《江湖奇俠傳》、《近代俠義英雄傳》和白羽的作品,都在他記憶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37年,抗戰爆發,金庸平靜的少年生活就此結束,不得不随所在中學輾轉遷徙。

    歲月動蕩,求學不可謂不艱苦,然而金庸憑借天賦與努力,不僅數理化成績優異,英語、國文更是出色,寫得一手好文章。

    從小學到中學,他每年成績都是班上第一名。

     初中三年級時,金庸做了他一生中第一件大事——出版了他的第一本書。

     這本書的名字叫作《給投考初中者》,是金庸與另外兩位同學,根據自身報考初中的經驗,“隻是搜集了當時許多學校的招考試題,加以分析解答,同時用一種易于翻查的方式來編輯”,來教升初中的學生怎樣考試答題獲得高分。

     這大概是這一類型的書在中國的首例,因此大受歡迎,十分暢銷,金庸與那兩位同學,也獲利匪淺,其時,他年僅十五歲。

    從這一件事中,已能發現他日後在辦《明報》過程中,賴以大顯身手的過人才華和敏銳的市場感受力。

    而武俠小說的成功,也不能說不與這“洞悉讀者心理的直覺能力”有密切的關系。

     1941年,金庸在浙江省立聯合高中讀書。

    當時學校有一個任學生自由編寫的壁報,金庸因在壁報上寫了一篇《阿麗絲漫遊記》,以亂噴毒汁,大言吓人的眼鏡蛇形象諷刺嚴厲苛刻的訓導主任沈乃昌,遭學校開除,被迫轉學。

     日後看去,這可說是金庸少年時一次挑戰師長、反抗壓力的不凡之行,甚至被贊譽為打抱不平、反抗強權的“俠客”行徑。

    而這種“不怕重大壓力而在文學中暢所欲言”的品格,于他後來獨立辦報事業,也堪稱一個獲得成功的關鍵。

     但在當時卻使他遭受到一生中的一個大挫折。

    金庸回憶說:“給學校開除,不但失去了繼續求學的機會,連吃飯、住宿的生活也發生問題。

    ”用他自己的話說,“那是生死系于一線的大難”。

     幸而有原校長張印通先生,雖然由于訓導主任是國民黨員,權力淩駕于校長之上,未能為金庸請得較輕處分,但他深惜金庸之才,便努力幫他轉學。

    在張校長與舊同學好友餘兆文的幫助下,金庸得以轉入衢州中學。

    金庸對張校長這段恩情始終難忘,數十年後猶對人提起;1994年張校長的紀念銅像在當地揭幕,金庸親自為之書寫碑額。

     中學畢業後,金庸沒有忘記他童年的夢想,選擇了中央政治學校的外交系,希望将來在外交方面為國效力。

    這是國民黨培養幹部之地,而外交系出來的學生也多被派為外交官,本可實現金庸的理想。

    經曆高中一場風波,金庸鋒芒有所收斂,打算一心向學,盡力做到少聞政治多讀書,第一年便獲得全校第一的優異成績。

    然而,不久他竟又惹出一樁麻煩。

     當時校内國民黨學生特務橫行霸道,學校對此縱容包庇,不加理會。

    一日,金庸看到這些學生特務又在校園中毆打其他同學,終于忍無可忍,打抱不平,向學校投訴這些學生,并進而對校方也加以指責,“态度極其惡劣”。

    與壁報事件不同,這次金庸或許已從“隻是少年時代的一股沖動,沒有考慮到嚴重後果的魯莽行為”變為有意識地反抗。

    不過結果相似:他又一次被勒令退學,金庸在政治學校的學習生涯,就此結束。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間,金庸以本名寫了一篇名為《白象之戀》的小說,以新文學的形式寫泰國華僑的生活,獲得重慶市政府征文比賽的二等獎,這或許是查良镛發表的第一篇小說作品。

     又一次行俠受挫之後,金庸隻好借表兄,時任中央圖書館館長的蔣複聰的關系,到中央圖書館謀得一份閑職。

    圖書館工作薪水不高,卻擁有大量的安靜和閑暇時間,金庸因禍得福,在此盡情飽覽古今中外名著,而對于那些具有緊張曲折的劇情,精彩的打鬥場面和生動鮮明的英雄人物形象的浪漫主義名作,如英文的司各特作品《撒克遜劫後英雄傳》,大仲馬的《俠隐記》、《基度山恩仇記》等,他更是情有獨鐘。

    後來他說,“我年輕時最愛讀的三部書是《水浒傳》、《三國演義》以及法國大仲馬的《三個火槍手》及其續集。

    ”他将同情之心給予小人物和弱者,但是仰慕和關注的目光,卻更多地落在那些建功立業、行俠仗義的英雄們身上。

     抗戰勝利後,金庸随家人一同返鄉。

    然而此刻的他,希望的不是回歸童年平靜安适的生活,而是開始人生中的冒險與開拓。

    于是不久之後,他便到了杭州,到《東南日報》找到一份擔任外勤記者的工作,金庸數十年報人生涯,從此開始。

     他接下這份工作的原因,是“本身對新聞報業有着濃厚興趣”。

    但是,金庸并不以在這個小城市的一名新聞記者為滿足,而更希望去上海發展。

    依然懷抱外交官之夢,工作不到一年,他即辭職前往上海,插班進入東吳大學法學院攻讀國際法。

     但是,政局混亂,無論是學法或從政,希望都變得非常渺茫,學校許多學生,未曾修滿便不得不提前畢業,金庸也不得不為未來另做打算。

    此時,正好出現了一個機會。

     1946年秋天,上海《大公報》在全國範圍内公開招聘三名國際電訊編輯,而應聘者多至三千人,競争率至于1000∶1。

    經過筆試和面試,金庸最終脫穎而出。

     1948年,《大公報》香港版複刊,金庸被派往香港。

    許多人都認為,這是他一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從此,開始了金庸“身無半文走香江”的傳奇後來的許多傳記,都把這件事當作金庸一生命運的轉折點:從此,金庸紮根在香港的土地上,開始他身為報業巨子和通俗武俠小說家的傳奇生涯——當時局勢動蕩,這兩支筆隻有在香港這一片相對平靜獨立的小小地域,方能大顯身手。

     不過他被派往香港,這件事相當偶然:據說當時報社預備派去的是另一個人,隻是那個人當時剛剛結婚,不願遠離,才由金庸臨時代往。

    聯想到大陸此後數十年間風雲變幻,連金庸自己也不免感歎,當年若他留在上海,命運就将完全不同。

     人生充滿了這樣的轉變和偶然,本就毫不奇怪;而金庸終于成功,乃至可以以一種閑适态度,回想議論過往的種種機緣,而當時的困窘尴尬,數十年後看來,也成為平添趣味的逸事。

     據說當時他登上開往香港的飛機後,才發現自己竟然身無一文,頓時失色。

    幸而鄰座是香港《國民日報》的社長潘公弼,見他窘态,問起緣故,借了他十塊港币,才使金庸渡過難關。

    四十五年後功成回望,當年困窘已不複存,而代之以“南來白手少年行,立業香江樂太平”的志得意滿之心。

    然而當時,香港尚非後來光彩閃耀的“東方明珠”,經濟文化都比較落後,與上海相比甚至給金庸“有點到了鄉下地方的感覺”。

    他也隻把香港當作自己人生的一個小小中轉站,尚無在此長期紮根,開基立業的目标。

    對于涉足政界,成為能夠周遊天下,舌戰列國的外交官,他仍然抱有強烈的向往。

    當時他在《大公報》做的是電訊翻譯和編輯國際新聞版的工作,業餘翻譯他所深深崇拜的湯因比博士的著作《曆史研究》。

    在此之外,他便有意識地運用自己所學過的外交學知識與法律知識,在報紙上撰寫社評,分析論證時局時事。

    1949年11月,中國航空公司和中央航空公司四千餘人起義脫離國民黨政權,接受中國共産黨政府的領導,而國共雙方即就鐵路部門在香港的資産的歸屬問題發生争執。

    而金庸根據他的國際法知識,寫了一篇題為《從國際法論中國人民在國外的産權》的長文,闡明這些資産應歸新中國中央人民政府所有。

     這篇長文和金庸的一些其他政論文被譯成日文在日本發表,而為著名國際法學家梅汝璈先生讀到并相當賞識。

    他曾任東京戰犯法庭中國首席大法官,并親自參與判處戰犯東條英機的死刑,因此在國際上聲望頗高,因此,雖然他是國民黨員,新中國成立後盛情邀請他為外交部顧問。

    于是,梅汝璈先生一到北京,就立刻發電報邀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