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積極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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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祭祀的要素 盡管消極膜拜可能十分重要,盡管它可能會間接地産生積極的作用,但它本身卻不包含它存在的根據。

    消極膜拜把人們引入了宗教生活,但它對宗教生活的假定多于建構。

    它之所以要求崇拜者脫離凡俗世界,是為了使崇拜者更加接近神聖的世界。

    人們從來都不認為,他們對宗教力所負有的義務,可以簡單地化約為斷絕所有交往的行為;他們始終相信,他們與宗教力之間維持着一種積極的、雙向的關系,一套儀式儀軌的功能就是對這種關系的規則和組織。

    對于這種特殊的儀式體系,我們稱之為積極膜拜。

     一段時期以來,我們幾乎完全忽視了圖騰宗教的積極膜拜及其組成部分。

    除了成年禮以外,我們幾乎一無所知,而且即使到現在,我們對成年禮也了解得很不充分。

    不過,斯賓塞和吉蘭對澳洲中部部落的考察,連同舒爾策的預備性考察以及斯特萊羅的總結性考察,部分地填補了這方面材料的空白。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有一種使這些探險家們為了描述它而曆經千辛萬苦的儀典,似乎主宰着所有的圖騰膜拜,根據斯賓塞和吉蘭的說法,在阿蘭達人那裡,這種儀典被稱作&ldquo因提丘瑪&rdquo(Intichiuma)。

    對于這個詞的含義,斯特萊羅确實提出過異議。

    他認為,因提丘瑪(他寫成Intijiuma)指的是&ldquo教導&rdquo,即在年輕人面前舉行儀式,以便将部落的傳統傳授給他們。

    而他則把我們将要描述的宗教節日稱之為&ldquo巴恰卡丘瑪&rdquo(mbatjalkatiuma),有&ldquo受孕&rdquo或&ldquo注入健康&rdquo的意思。

    [1]不過,這裡我們并不想解決詞彙方面的問題,雖說它與實際問題有聯系,但這種聯系是微不足道的,因為實際上,他們所争論的這些儀式在成年禮上全都會舉行。

    另一方面,因提丘瑪一詞已經成為民族志的通用術語,幾乎成了使用得很普遍的名詞,假如我們非得用另一個詞來代替它,似乎未免有些徒勞。

    [2] 舉行因提丘瑪的日期在很大程度上要根據季節而定。

    澳洲有兩個截然分明的季節:一個是旱季,可以持續很長時間;另一個是雨季,它恰好相反,時間極短且沒有規律。

    到了雨季,植物就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全都雨後春筍般地破土而出,動物也大量繁殖起來,有些地方剛才還是不毛之地,轉眼間就變得郁郁蔥蔥,動物成群。

    舉行因提丘瑪的日期,就是這種美好季節即将到來的時刻。

    不過,正因為雨季捉摸不定,所以舉行儀式的日期也不能一勞永逸地确定下來,儀式日期随着氣候環境的變化而變化,隻有圖騰群體的首領,即&ldquo阿拉通雅&rdquo(Alatunja)才有資格決定它,在某個他認為比較确當的日子,他會告訴他的同伴時間到了[3]。

     每個圖騰群體都有自己的因提丘瑪。

    即使在這種儀式相當普遍的澳洲中部社會,它在各個地區也不盡相同,比如說瓦拉蒙加人的儀式和阿蘭達人的儀式就不同。

    而且不僅各個部落的儀式各異,同一部落裡的不同氏族也有不同的儀式。

    但是很顯然,人們所使用的不同機制之間也存在着非常緊密的聯系,我們不能把它們完全分開。

    也許,所有儀典都是由幾種儀式組成的,但它們的發展程度各有不同,在一個地方處于萌芽中的儀式,在另一個地方可能占據着最重要的地位,反之亦然。

    所以,我們必須小心謹慎地甄别它們,因為我們準備分别加以描述和解釋的許多不同的儀式類型,都是由它們組成的;但在此之後,我們還要找出它們的共同來源。

     還是讓我們先從在阿蘭達觀察到的儀式開始吧。

     1 阿蘭達人的儀式包括前後相繼的兩個階段。

    在第一階段裡,舉行儀式的目的就是要保證作為氏族圖騰的動植物物種能夠得到繁衍。

    為實現這個目的而采取的手段,可以歸納為兩種主要類型。

     還應該記得,在阿蘭達,每個氏族都被認為是傳說中的祖先的後代,這些祖先從前生活在大地上,并在那裡留下了他們的遺迹。

    這些遺迹尤其會存留在某些石塊或岩石上,或者是祖先入土的地方。

    阿蘭達人把這些石塊和岩石存放在特定的地點,并把它們當作他們記憶猶新的祖先的軀體或部分軀體,它們代表着祖先。

    這樣,它們也就代表了被這些祖先當作圖騰的動物和植物,因為個體和他的圖騰是一回事。

    這些石塊和岩石,和同一分類中的有真實生命的動物或植物具有同樣的實在和屬性。

    與後者相比,它們還有一個優勢:它們不會生病、不會死亡,它們是不朽的。

    所以說,它們俨然是一個經久不衰、長久受用的動物和植物的生命儲備。

    在一些案例中,阿蘭達人每年都是從這種儲備中獲得物種繁衍的保證的。

     下面,我們先以艾利斯斯普林(AliceSprings)地區的&ldquo維切提(Witchetty)蛴螬&rdquo氏族為例,介紹他們舉行因提丘瑪的過程。

    [4] 在首領确定的日子裡,圖騰群體的所有成員都必須在主營地集合起來。

    其他圖騰的人則都退到了一定距離以外;[5]阿蘭達部落舉行儀式的時候,是不允許其他圖騰的人出現的。

    那些雖不屬于同一圖騰,卻屬于同一胞族的人,則有可能很榮幸地被邀請參加儀式;不過,他們隻是見證人,在任何情況下,他們都不能有積極的舉動。

     當該圖騰的成員集合起來以後,他們隻留下兩三個人,其餘的全部離開營地。

    他們保持絕對的沉默,一個跟着一個,赤身裸體,既不帶任何武器,也不戴平常使用的飾物。

    他們的神态和步履都表現出了莊嚴肅穆的宗教感:在他們看來,在他們正在參與的儀式中,所有行為都是極其重要的。

    此外,除非儀典已經結束,否則他們必須禁食。

     他們穿越的所有地區,都布滿着榮耀的祖先留下來的遺物。

    這樣,他們一直走到一塊巨大的石英石所在之處,這塊石英石周圍還放一圈小圓石。

    這塊石英石代表維切提蛴螬的成蟲。

    阿拉通雅用一隻叫做&ldquo阿普瑪拉&rdquo(apmara)[6]的木盤敲打它,同時嘴裡還念念有詞,這樣做的目的是要請求蛴螬多産卵。

    周圍的小圓石被當作蟲卵,他對它們也如法炮制,然後再拿起一塊小圓石摩擦每個助手的肚皮。

    當所有這些都做完了以後,全體成員便走下山,來到懸崖腳下&mdash&mdash在阿爾徹靈迦時代的神話裡,這裡也是舉行儀式的地方,另一塊代表維切提蛴螬的石塊就放在這兒。

    阿拉通雅仍然用阿普瑪拉敲打石塊,同伴們也仿效他,用沿途收集來的樹枝敲打石塊,所有人都唱着聖歌,像原來那樣請求蛴螬産卵。

    他們輪流造訪了大約十個地方,每兩個地方之間都有一英裡之遙。

    各處都有一塊石頭,藏在山洞或岩穴的深處,它們或者代表維切提蛴螬的某個部位,或者代表維切提蛴螬在不同生長期裡的不同形态。

    而且,在各處也都重複着同樣的儀式。

     這種儀式的含義是顯而易見的。

    當阿拉通雅敲打神聖的石塊時,總會敲下一些粉末來。

    這些神聖的粉末顆粒被當成了無數的生命細胞;每個顆粒中都包含着精神本原,一旦它們被植入屬于同一物種的有機體,新的生命就誕生出來了。

    助手們可以使用樹枝将這種貴重的粉末撒向四方;如果他們做到了這些,繁衍生息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采取了這種方式,他們在内心中就可以确信,氏族所守護的動物物種,也就是他們所依賴的物種就會蓬勃興旺起來。

     以上便是土著人自己對這種儀式給出的解釋。

    在&ldquo伊爾皮拉&rdquo(ilpirla,即一種木蜜)氏族中,土著人是采用這樣的方式來舉行儀式的:如果因提丘瑪的日期到了,全體氏族成員便集合在約有50英尺高的巨石旁邊;在巨石上,擺放着一塊與之外形十分相似的石塊,其四周也圍着許多較小的石塊。

    這些石頭都代表着大量的木蜜。

    阿拉通雅在巨石腳下不斷挖土,直到挖出一個儲靈珈來,據說,這個儲靈珈也是在阿爾徹靈迦時代被埋藏在那裡的,它是木蜜的精華所在。

    然後,阿拉通雅爬到那塊較大的岩石上,先用儲靈珈摩擦它,再用周圍的小石頭摩擦它;最後,他用樹枝把岩石上面的粉末掃掉,并收集起來,每個助手也輪流這樣做。

    斯賓塞和吉蘭認為,在土著人的觀念裡,撒向四方的粉末會&ldquo落在無脈相思樹上,産生木蜜&rdquo。

    事實上,所有這些舉動都是伴随着聖歌完成的,歌中所表達的正是這種觀念。

    [7] 同樣的儀式也見于其他部落,不過稍有不同。

    在烏拉本納,有一塊代表蜥蜴氏族祖先的岩石,土著人把從岩石上敲打下來的碎塊扔向四面八方,目的是想保證蜥蜴大量繁殖。

    [8]在這個部落中,還有一片神話時代留下來的沙地,它與虱子圖騰聯系緊密。

    這塊沙地長有兩棵樹,一棵被稱之為虱子樹,另一棵被稱之為蟹虱樹。

    土著人經常拿起某些沙子,在樹上摩擦一番後,扔向四面八方,他們确信這樣做可以使虱子大量繁衍[9]。

    同樣,馬拉人在蜜蜂的因提丘瑪中也把從神石上取下的粉末撒掉。

    [10]至于平原地區的袋鼠族,他們所采用的方法卻略有不同。

    他們用某種袋鼠最喜歡吃的草把一些袋鼠糞包起來,這樣,這些草也成了袋鼠圖騰的一部分。

    緊接着,再把包起來的袋鼠糞放在地上已經用這種草堆放起來的兩個草堆之間,放火把它們全燒掉。

    在到處飛蹿的火焰中,他們點燃樹枝四處揮舞,弄得火星四散。

    這些火星與我們前面提到過的粉末發揮着同樣的作用。

    [11] 在一些氏族中[12],人們還把自己身上的某些物質與石塊的粉末混合起來,從而使儀式産生更大的效力。

    比如說,年輕人割開血管讓血流到岩石上,這種情況在阿蘭達部落哈克木花氏族的因提丘瑪中就出現過。

    在那裡,儀典也是在聖地舉行的,聖地也同樣有一塊聖岩,在土著人眼裡,這塊岩石就代表着哈克木花。

    某些基本的儀式舉行過後,&ldquo年老的首領便要求某個年輕人割開手臂上的血管,年輕人便這樣去做,讓自己的鮮血滴灑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其他人還繼續唱着歌。

    血不斷地流淌,直到浸沒了石塊為止&rdquo[13]。

    這樣做的目的,或多或少是想讓石塊變得更有活力、更有神效。

    我們必須記住,氏族成員與他們名字所代表的植物或動物之間有一種親屬關系;在他們的身體裡,尤其是他們的血液裡,兩者具有相同的 生命本原。

    所以說,人用自己的血以及其中的神秘胚芽來保證圖騰物種生生不息,這是很自然的事情。

    在阿蘭達部落,也經常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個人如果病了或累了,他的一個年輕同伴就會割開自己的血管,把血淋在他身上,使他恢複健康。

    [14]如果鮮血通過這種方式可以使人恢複生機,而氏族成員又是與某種動植物是混同在一起的,那麼順理成章,鮮血肯定也能使這種動物或植物變得生氣勃勃了。

     在阿蘭達部落,翁迪亞拉袋鼠氏族的因提丘瑪也采用了相同的步驟。

    舉行儀典的地點是一個被尖形岩石覆蓋着的水洞。

    這塊岩石代表着阿爾徹靈迦時代的動物袋鼠,它被同一時代的人袋鼠殺死後,存放在水洞中。

    據說,有很多袋鼠的靈魂都栖居在那裡。

    在許多聖石被按照我們說過的那種方式加以相互摩擦以後,幾個助手便爬到了岩石上,割開血管讓他們的血流淌下來。

    [15]根據土著人的說法,這個儀典的目的就是要用袋鼠人流到岩石上的血,将袋鼠動物的靈魂驅趕到四面八方,這樣,就可以增加這種動物的數量了。

    [16] 在阿蘭達,甚至還出現了這樣的情況:血似乎在儀式中起了主導作用。

    在鸸鹋族群體中,人們沒有使用聖石或其他類似的東西。

    阿拉通雅和他的幾個助手把自己的血淋在地上,地面浸透鮮血以後,他們就在上面畫出不同顔色的線,代表鸸鹋的不同身體部位。

    他們圍着這個圖形跪下,唱着單調的聖歌。

    他們在歌唱聲中所假想的鸸鹋,以及他們用來繪制鸸鹋的血,都會使鮮活的生命本原擴散開來,使新一代的鸸鹋胚胎得到發育,防止這個物種滅絕。

    [17] 在溫克岡加魯部落[18],有一個以某種魚為圖騰的氏族。

    在這個圖騰的因提丘瑪中,血也起着主要的作用。

    當氏族首領渾身塗滿儀典圖案以後,便走進一個水塘坐下。

    他用尖利的骨頭刺破自己的陰囊以及肚臍周圍的皮膚。

    &ldquo傷口中流淌出來的血一旦進入水中,就會使魚得到繁殖。

    &rdquo[19] 迪埃裡人也通過完全相同的步驟,來保證他們兩個圖騰的子孫得以繁衍。

    這兩個圖騰一個是花斑蟒蛇,另一個是窩馬(woma)蛇(即普通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