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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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

    姑娘的心有說不出的激動……趁操練休息的機會,老東山把春玲叫到門外槐樹底下。

    他心情不安地問:“儒春這一陣子沒給你信?” “大爺,有信我還不跑着去告訴你嗎?”春玲揩着绯紅的臉蛋上的汗水,怡然地笑道,“沒有事,大爺!戰事緊,部隊和敵人打得激烈,沒空寫信是常事,你放心好啦!”老東山心事沉重地抽了一鍋煙,歎息道:“戰事越緊,我的心就越放不下!就怕……唉,我昨兒送公糧路過馮家集,聽說馮儒順老漢的兒子死——犧牲啦!” 春玲的心抽了一下,笑容失卻了。

    她理了把鬓發,安慰老人又表自心地說:“大爺,沒有犧牲革命成不了功,可是為了全國人民永遠不流血,不受苦受難,非起來和反動派動刀槍不可。

    自己的親人誰都疼,是常情;不過,大爺,你遇上這種事,就想想俺冷元大爺,比比他,自己就舒暢啦!”老東山沉默了一會,頭漸漸擡起來,說:“嗯,我該學冷元哥和你爹的為人!可就是——唉,我這顆心遇上事就按不住。

    好,玲子,我咬着牙跟着你們走!你是不是再給儒春打封信?” “好,今夜裡就寫。

    大爺,儒春在前方打反動派,咱們要對得起他!你還有别的事?” 老東山的臉色明朗起來,說:“我想問問,你說通水山沒有?他自願不自願?” 老東山去孫若西家大鬧了花堂回來,找到未過門的兒媳婦,難過地說:“你大爺又錯啦,錯啦!對我事小,淑娴這輩子糟啦!” 春玲向他做了解釋,告訴老東山,象他那樣看法,是封建思想。

     老東山深負内疚地說:“唉,早叫她和水山成親多好!都是我糊塗,如今晚了!” “不晚,大爺。

    ” 春玲當時也找過江水山,将淑娴對他的感情全部告訴了他。

    江水山沉默了好久,長出一口氣,說:“難為淑娴她對我的心這末深,不過正象你說的,她還是對我了解不透,沒從大的方面去做。

    我也沒向婚事上想。

    淑娴受了人騙,也得了教訓,往後能在政治上強起來,那就好啦!” “水山哥,那你可要格外留心她,多多幫助她呀!”江水山點了點頭。

     春玲欣喜地握住他的大手,滿臉笑得象朵花……這時,老東山又提起此事,春玲安慰他道:“大爺,這個不要急。

    你看這些日子,淑娴幹得多歡,笑不離臉,這不說明她的心事有着落了嗎?” “多會他倆成了親,我的心才能落實。

    不過人家不自願,咱也不好動強迫。

    ” “哈哈哈!”春玲爽朗地笑起來,“大爺,你想報複俺水山哥呀!這事用不着強迫,瓜熟蒂就落,強扭的也不甜。

    他倆象這末下去……” 集合哨聲響了。

    春玲别了老東山,跑回學校大院。

    嚴肅緊張的訓練又繼續進行。

     快到上工時分,男女民兵的操練告一段落,大家各自回家準備上山下地。

     淑娴扛着紅纓槍,一面揩着臉上的汗水,一面向村東頭走。

     這姑娘大變了樣兒,不單單是白紅的臉龐變得黑些了,她那水一樣軟的性格也變得硬朗起來了。

    她通過自身的遭遇,擦亮了眼睛,認識到自己的弱點,在春玲的幫助下,努力離開個人生活的圈子,投身到集體之中。

    淑娴積極參加工作,努力生産勞動。

    她在這樣做的時候,不是象從前那樣專為個人的婚事去考慮,求得配上江水山,争取人家的情感;而是逐漸地樹立起更明确的目的,為了革命,為了勝利。

    這一時期,淑娴沒有過多地想她和水山的關系,也未曾有意地去和他接觸;但奇怪,淑娴倒真切地感到她與他的距離一天比一天近,對他的感受比過去充實得多。

    姑娘畢竟是姑娘,她的心房在悄悄地有力地告訴她,她更愛江水山了。

     淑娴進了水山家的門。

    水山母親正在院子裡向鐵絲上曬衣服。

    淑娴放下紅纓槍,趕上去幫忙,說:“親媽,我和你說過多少回了,你總不聽。

    離河那末遠,你眼不好使,這樣活你不要做;留我個年輕人幹麼呢!” 水山母親樂呵呵地笑道:“看你說的,你們成天價忙着汗不幹,我有一口氣,也不能閑着呀!哎,娴子,我看不真,你剛放下的是根麼呀?” “槍,戳槍!”淑娴響亮地回答,“反動派要是來了,就一個個捅透他們!” “看你說得多輕巧,準是跟你水山哥那愣小子學的!”“看你,親媽!”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人家好,就該學!” 說話間晾好了濕衣裳。

    淑娴又要去挑水。

    水山母親阻止道:“快進屋歇會,當頭的日頭正毒。

    ” “不累。

    挑滿水缸就下地,别讓春玲她們等我。

    ” “還強嘴,欺負我眼花看不清,你身上的汗氣我可覺到啦!”老人邊說邊将她拉進了屋,“這些你又是跟你那冒失哥學的。

    也是,為把那些反動崽子早點打光,對!” 淑娴喝着一碗涼開水。

    老人用濕手巾給姑娘擦着汗,唠叨道:“啧啧!脖頸子上全是汗水,脊梁的褂子都濕透啦,和剛灑上水似的……娴子,你臉曬黑了,手也粗啦,注重身子啊!” “親媽,如今我比過去壯實多啦,幹活趕上了玉珊,再加一把勁,跟上春玲啦!”姑娘滿心歡喜地說。

     水山母親沉思一會,說:“娴子,又怪我多嘴,我看你和水山的事,早點……” “親媽!”淑娴插斷老人的話,心裡熱烘烘的,“這個不急,我沒他高。

    ” “娴子,這是怎麼回事?”老人急了,“我看你的高矮正合适。

    再說,這有麼要緊的……” “親媽,你聽錯了我的意思。

    ”淑娴揩了一把濕嘴唇,一臉莊重的表情,“我是說,在工作、生産這些大的方面,我要再長高些,好些!親媽,你盡管放心,不論我做不做你的兒媳婦,都是你的閨女!你,好老人,比我生身的媽還要好啊!”曹振德更加忙碌了,他得經常率領民工出發執行任務。

    一回村,又立刻投進緊張的工作中。

    黨支部書記特别強調,随着敵人的進犯,局勢可能惡化,要百倍警惕暗藏的反革命分子的破壞活動。

    曹振德現在想起叫罪大惡極的國民黨特務分子孫承祖脫網逃走一事,還深感内疚。

     當曹振德注意到王镯子租江任保的關系的可疑之點時,就進行了周密的調查。

    江任保經不住指導員的盤問和啟發,說了實話:王镯子的肚子大了,孩子不是他任保的。

    這就是說,孫承祖可能潛藏在家裡。

    村政府馬上采取了行動。

    豈知猶如驚弓之鳥的孫承祖,已在此之前潛逃了。

    就在孫承祖跑掉的第二天,政府拘捕了王镯子,進行了審訊。

    接着,公安機關經過努力,終于把那件血衣的案子破獲,将正在按照孫承祖的指令進行新的活動的東泊村“刮地皮”父子一夥反革命分子,全部逮捕了。

    “刮地皮”的兒子大秃子在鐵證面前,供認了和他們的上司孫承祖的罪惡勾當。

     在掩蓋不住的事實面前,王镯子承認了丈夫孫承祖藏在家裡時,進行了反革命活動。

    但她推脫自己的罪責,除了承認決堤是她聽着孫承祖的吩咐給了任保酒和雞蛋之外,她丈夫還幹了些什麼事,她一概推脫不知。

    經過幾次審問對證,王镯子自知擺脫不了制造強奸軍屬桂花一案的幹系,又擔心孫俊英會招供,她就先發制人,一口咬定她在政治上的同夥、私人關系上的情敵孫俊英是主謀者,是她和孫承祖串在一起搞的,而且還欺侮她。

     孫俊英不得不低頭招認反革命的罪行,為此又加判了她十年徒刑。

    王镯子被判處八年徒刑。

    由于敵人進犯,局勢不好,判了刑的犯人一般都暫時交給村政府管制勞動。

    孫俊英被解到她娘家湯泉村服刑,王镯子押回了本村。

     王镯子見人就哭哭啼啼地罵孫承祖害了她,自己無辜可憐,争取人們的同情;背地裡卻罵道:“奶奶的!隻要不殺頭,判無期徒刑也成。

    再過幾個月,哼,不知誰判誰的刑哩!” 這天晚上,曹振德運送物資回來就召開黨支委會,研究支前備戰工作和行将秋收的勞動力分配問題。

     牽着牲口跟父親一塊出差回來的明軒,坐在飯桌前咕噜道:“老小子,蔣介石!地上打不過咱,坐美國飛機逞威風,算麼本事!” 春玲看着他頭上包着的白布,安慰弟弟道:“他們的威風逞不了幾天,南京老窩就要叫咱們搗爛啦!傷還痛嗎?”“不痛,就是傷得不是個地方,好了也要留個疤!”明軒傷心地說。

     春玲笑道:“沒關系,前額有個月牙疤更顯得俊,不愁找不到媳婦。

    ” “找她幹麼?我不希罕。

    ” 春玲俏皮地閃動着黑靈靈的大眼睛,說:“我的好兄弟,到時沒人做伴,你隻好鼻涕眼淚的流了。

    别怕,我給你出個主意,哪個閨女嫌有疤不跟你,你就說,疤是美國飛機給打的,叫她和美國鬼算帳去。

    ” “媳婦不急找,姐,我肚子癟啦!”明軒用筷子敲着碗,“怎麼明生還沒把爹叫回來?” 正說着,明生跑進來,說:“爹還在開會,要咱們先吃。

    姐,再等會吧!” “你們就先吃好了。

    ”春玲從鍋裡拾掇出一部分飯,讓兩個弟弟吃,她在一邊做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