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關燈
會她又開始說了,顯然是另揀一個題目。

     “如果我在天堂,耐莉,我一定會非常凄慘。

    ” “因為你不配到那兒去,”我回答,“所有的罪人在天堂裡都會凄慘的。

    ” “可不是為了那個。

    我有一次夢見我在那兒了。

    ” “我告訴你我不要聽你的夢,凱瑟琳小姐!我要上床睡覺啦。

    ”我又打斷了她。

    她笑了,按着我坐下來,因為我要離開椅子走了。

     “這并沒有什麼呀,”她叫着,“我隻是要說天堂并不是像我的家。

    我就哭得很傷心,要回到塵世上來。

    而天使們大為憤怒,就把我扔到呼嘯山莊的草原中間了。

    我就在那兒醒過來,高興得直哭。

    這就可以解釋我的秘密了,别的也是一樣。

    講到嫁給埃德加-林-,我并不比到天堂去更熱心些。

    如果那邊那個惡毒的人不把希刺克厲夫貶得這麼低,我還不會想到這個。

    現在,嫁給希刺克厲夫就會降低我的身份,所以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多麼愛他;那并不是因為他漂亮,耐莉,而是因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

    不論我們的靈魂是什麼做成的,他的和我的是一模一樣的;而林-的靈魂就如月光和閃電,或者霜和火,完全不同。

    ” 這段話還沒有講完,我發覺希刺克厲夫就在這兒。

    我注意到一個輕微的動作,我回過頭,看見他從凳子上站起來,不聲不響地悄悄出去了。

    他一直聽到凱瑟琳說嫁給他就會降低她的身份,就沒再聽下去。

    我的同伴,坐在地上,正被高背長靠椅的椅背擋住,看不見他在這兒,也沒看見他離開。

    可是我吃了一驚,叫她别出聲。

     “幹嗎?”她問,神經過敏地向四周望着。

     “約瑟夫來了,”我回答,碰巧聽見他的車輪在路上隆隆的聲音,“希刺克厲夫會跟他進來的。

    我不能擔保他這會兒在不在門口哩。

    ” “啊,他不可能在門口偷聽我的!”她說。

    “把哈裡頓交給我,你去準備晚飯,弄好了叫我去跟你一塊吃吧。

    我願意欺騙我這不好受的良心,而且也深信希刺克厲夫沒想到這些事。

     他沒有,是吧?他不知道什麼叫做愛吧?” “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說他不能跟你一樣地了解。

    ”我回答,“如果你是他所選定的人,他就要成為天下最不幸的人了。

    你一旦變成林-夫人,他就失去了朋友、愛情以及一切!你考慮過沒有?你将怎樣忍受這場分離,而他又将怎麼忍受完全被人遺棄在世上,因為,凱瑟琳小姐——” “他完全被人遺棄!我們分開!”她喊,帶着憤怒的語氣。

     “請問,誰把我們分開?他們要遭到米羅①的命運!隻要我還活着,艾倫——誰也不敢這麼辦。

    世上每一個林-都可以化為烏有,我絕不能夠答應放棄希刺克厲夫。

    啊,那可不是我打算的——那不是我的意思!要付這麼一個代價,我可不作林-夫人!将來他這一輩子,對于我,就和他現在對于我一樣地珍貴。

    埃德加一定得消除對希刺克厲夫的反感,而且,至少要容忍他。

    當他知道了我對他的真實感情,他就會的。

    耐莉,現在我懂了,你以為我是個自私的賤人。

    可是,你難道從來沒想到,如果希刺克厲夫和我結婚了,我們就得作乞丐嗎?而如果我嫁給林-,我就能幫助希刺克厲夫高升,并且把他安置在我哥哥無權過問的地位。

    ”—— ①米羅——Milo,紀元前57年曾為羅馬護民官。

    原為寵貝的手下人,原組織鬥士與克勞狄斯暗鬥達五年之久。

    紀元前55年做了羅馬執政官。

    紀元前52年謀殺了克勞狄斯,後被控告并放逐。

    紀元前48年又組織叛亂,在科薩被捕并被處死。

     “用你丈夫的錢嗎,凱瑟琳小姐?”我問,“你要發覺他可不是你估計的這麼順從。

    而且,雖然我不便下斷言,我卻認為那是你要作小林-的妻子的最壞的動機。

    ” “不是,”她反駁,“那是最好的!其他的動機都是為了滿足我的狂想;而且也是為了埃德加的緣故——因為在他的身上,我能感到,既包含着我對埃德加的還包含着他對我自己的那種感情。

    我不能說清楚,可是你和别人當然都了解,除了你之外,還有,或是應該有,另一個你的存在。

    如果我是完完全全都在這兒,那麼創造我又有什麼用處呢?在這個世界上,我的最大的悲痛就是希刺克厲夫的悲痛,而且我從一開始就注意并且互相感受到了。

    在我的生活中,他是我最強的思念。

    如果别的一切都毀滅了,而他還留下來,我就能繼續活下去;如果别的一切都留下來,而他卻給消滅了,這個世界對于我就将成為一個極陌生的地方。

    我不會像是它的一部分。

    我對林-的愛像是樹林中的葉子:我完全曉得,在冬天變化樹木的時候,時光便會變化葉子。

    我對希刺克厲夫的愛恰似下面的恒久不變的岩石:雖然看起來它給你的愉快并不多,可是這點愉快卻是必需的。

    耐莉,我就是希刺克厲夫!他永遠永遠地在我心裡。

    他并不是作為一種樂趣,并不見得比我對我自己還更有趣些,卻是作為我自己本身而存在。

    所以别再談我們的分離了——那是作不到的;而且——” 她停住了,把臉藏到我的裙褶子裡;可是我用力把她推開。

    對她的荒唐,我再也沒有耐心了! “如果我能夠從你的胡扯中找出一點意義來,小姐,”我說,“那隻是使我相信你完全忽略了你在婚姻中所要承擔的責任;不然,你就是一個惡毒的、沒有品德的姑娘。

    可不要再講什麼秘密的話來煩我。

    我不能答應保守這些秘密。

    ” “這點秘密你肯保守吧?”她焦急地問。

     “不,我不答應,”我重複說。

     她正要堅持,約瑟夫進來了,我們的談話就此結束。

    凱瑟琳把她的椅子搬到角落裡,照管着哈裡頓,我就做飯。

    飯做好後,我的夥伴就跟我開始争執誰該給辛德雷送飯菜去,我們沒能解決,直到飯菜都快冷了。

    然後我們達成協議說,我們就等他來要吧,如果他想吃的話。

    因為當他暫時單獨一個人的時候,我們都特别怕走到他面前。

     “到這時候了,那個沒出息的東西怎麼還不從地裡回來?他幹嘛去啦?又閑蕩去啦?”這老頭子問着,四下裡望着,想找希刺克厲夫。

     “我去喊他,”我回答。

    “他在谷倉裡,我想沒問題。

    ” 我去喊了,可是沒有答應。

    回來時,我低聲對凱瑟琳說,我料到他已經聽到她所說的大部分話,并且告訴她正當她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