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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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 “我淋濕了,”她勉強回答,“而且我冷,就這麼回事。

    ” “啊,她太不乖啦!”我大聲說,看出來主人還相當清醒, “她昨天晚上在大雨裡泡,而且她又坐了個通宵,我也沒法勸得她動一動。

    ” 恩蕭先生驚奇地瞅瞅我們。

    “通宵,”他重複着,“什麼事使她不睡?當然,不會是怕雷吧?幾個鐘頭以前就不打雷了。

    ” 我們都不願意提希刺克厲夫失蹤的事,我們能瞞多久就瞞多久,所以我回答,我不知道她怎麼想起來坐着不睡,她也沒說什麼。

    早上的空氣是新鮮涼快的,我把窗戶拉開,屋裡立刻充滿了從花園裡來的甜甜的香氣。

    可是凱瑟琳暴躁地叫喚我,“艾倫,關上窗戶。

    我都要凍死了!”她向那幾乎滅了的灰燼那邊移近些,縮成一團,牙齒直打顫。

     “她病了,”辛德雷說,拿起她的手腕,“我想這是她不肯上床去的緣故。

    倒黴!我可不願這兒再有人生病添麻煩,你幹嗎到雨裡去呢?” “和平時一樣,追男孩子呀!”約瑟夫嗄聲說,趁我們在猶豫時,就抓住機會進讒言。

    “如果我是你,主人,我就不論他們是貴是賤都給他們一頓耳光!隻要有一天你不在家,那個貪嘴的貓林-可就偷着來啦。

    還有耐莉小姐呀,她也是個不賴的小姐!她就坐在廚房守着你,你一進這個門,她就出了那個門。

    還有,我們那個貴婦人就走到她跟前巴結去!這可是好事,夜裡十二點鐘過了,跟那個吉普賽人生的野鬼,希刺克厲夫,躲在地裡!他們以為我是瞎子,我才不是:一點也不瞎!我瞧見小林-來,也瞧見他走,我還瞅見你(指着我說),你這沒出息的,破破爛爛的巫婆!你一聽見主人的馬蹄在路上響,你就跳起來竄到大廳裡去。

    ” “住嘴,偷聽話的!”凱瑟琳嚷着,“在我面前不容你放肆!辛德雷,埃德加-林-昨天是碰巧來的,是我叫他走的,因為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遇見他。

    ” “你撒謊,凱蒂,毫無疑問,”她哥哥回答,“你是一個讨厭的呆子!可是目前先别管林-吧——告訴我,你昨天夜裡沒跟希刺克厲夫在一起麼?現在,說實話。

    你用不着怕我害他,雖然我一直這麼恨他,不久以前他卻為我作了件好事,使我的良心沒法讓我掐斷他的脖子了。

    為了防止這種事,我今天早上就要趕他走。

    等他走後,我勸你們都小心點,我可要對你們不客氣哪!” “我昨天夜裡根本沒有看見希刺克厲夫,”凱瑟琳回答。

    開始痛哭起來:“你要是把他攆出大門,我就一定要跟他走。

    可是,也許,你永遠不會有機會啦!也許他已經走啦。

    ”說到這兒,她忍不住放聲哀哭,她下面的話就聽不清了。

     辛德雷向她冷嘲熱諷,大罵一場,叫她立刻回她屋裡去,要不然的話,就不該無緣無故地大哭!我請求她服從。

    當我們到了她的卧房時,我永遠不會忘記她演了怎樣的一場戲,真的把我吓壞了——我以為她要瘋了,我就求約瑟夫快跑去請大夫。

    這證實是熱病的開始,肯尼茲先生一看見她,就宣布她病勢危險,她在發燒。

    他給她放血,又告訴我隻給她乳漿和稀飯吃;而且要小心别讓她跳樓,或是跳窗,然後他就走了。

    因為他在這教區裡是夠忙的,而在這一帶,這個村和那個村,中間相隔兩三英裡遠是常有的事。

     雖然我不能說我是一個溫柔的看護,可是約瑟夫和主人總不見得比我好。

    而且雖然我們的病人是病人中最麻煩、最任性的——可是她總算起死回生了。

    當然啦,老林-夫人來拜訪了好幾次,而且百般挑剔,把我們都罵了一陣,吩咐了一陣,當凱瑟琳病快複原的時候,她堅持要把她送到畫眉田莊去。

    這真是皇恩大赦,我們非常感謝。

    但是這可憐的太太很有理由後悔她的善心,她和她丈夫都被傳染了熱病,在幾天之内,兩人便相繼逝世了。

     我們的小姐回到我們這兒來,比以前更拗,更暴躁,也更傲慢了。

    希刺克厲夫自從雷雨之夜後就毫無音訊。

    有一天她惹得我氣極啦,我自認倒黴竟把他的失蹤歸罪于她身上了。

    的确這責任是該她負,她自己也明白。

    從那個時期起,有好幾個月,她不理我,僅僅保持主仆關系。

    約瑟夫也受到冷遇:盡管他隻顧說他自己的想法,還拿她當個小姑娘似的教訓她,她卻把自己當作成年女子,是我們的女主人。

    并且以為她最近這場病使她有權要求别人體諒她。

    還有,大夫也說過她不能再受很多打擊了,她得由着她自己的性子才行。

    在她眼裡,任何人若敢于站起來反對她,就跟謀殺差不多。

    她對恩蕭先生和他的同伴們都躲得遠遠的,她哥哥受了肯尼茲的教導,又想到她的狂怒常常會引起一陣癫痫的嚴重威脅,也就對她百依百順,盡量不去惹惱她。

    講到容忍她的反複無常,他實在是太遷就了,這并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出于妄自尊大,他真心盼望能看到她和林-家聯姻以便門第增光,并且隻要她不去打擾他,她就盡可以把我們當奴隸一樣踐踏,他才不管呢!埃德加-林-,像在他以前和以後的多數人一樣,是給迷住了。

    他父親逝世三年後,他把她領到吉默吞教堂那天,他自信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很勉強地被勸說離開了呼嘯山莊,陪她到這兒來了。

    小哈裡頓差不多五歲了,我才開始教他認字,我們分别得很慘。

    可是凱瑟琳的眼淚比我們的更有力量——當我拒絕去,而她發覺她的請求不能感動我的時候,她就到她丈夫和她哥哥跟前去恸哭。

    她丈夫要給我很多工錢,她哥哥命令我打鋪蓋——他說,現在沒有女主人啦,他屋裡不需要女傭人了。

    至于哈裡頓,不久就有副牧師來照管了。

    因此我隻有一條路可以選擇,叫我做什麼就照辦吧。

    我告訴主人說,他把所有的正派人都打發走了,那隻會讓他毀滅得更快些。

    我親親哈裡頓作為告别。

    從此以後他和我是陌生人啦,想起來可非常古怪,可是我敢說他已把丁艾倫一古腦兒全忘了,也忘了他曾經是她在世上最寶貴的,而她也曾是他最寶貴的! 管家把故事講到這裡,偶然向煙囪上的時鐘瞅了一眼:出乎她的意料,時針已指到一點半。

    她就再也不肯多待一秒鐘。

    老實說,我自己也有意讓她的故事的續篇擱一擱。

    現在她已經不見蹤影,睡覺去了,我又沉思了一兩個鐘頭,雖然我的頭和四肢痛得不想動,可是我也得鼓起勇氣去睡覺了。